了给时代杂志准备一个故事,他接受了一次采访,他简短地谈到了他的双亲,并广泛他讲了老上校。“旧地啥也没有留下,”他告诉罗伯特堪特威尔“房屋不在了,农场的界限也没有了,他的著作一无所存,留下了一尊雕像。但是他曾经骑马经过乡村威风凛凛。我喜欢那种作风。”
随后,他把堪特威尔带到罗万俄克的加莉阿姨的小房间并把他带到格林菲尔德农场会见涅德巴尼特大叔。但是他正在轻松而有信心地进行写作,他决心不让任何事情打破他的节奏。一月中旬,他认为他已快写完一半;二月,他描述自己说已快写完了。
三月,他得悉菲尔斯通正处于破产的边沿。两年前,斯通的父亲和哥哥逝世,留下的家庭情况是负债累累。菲尔斯通试图处理他的事情,没料到却失败了,如他的妻子后来所说的,显然是因为他已“一无所有”福克纳知道老友处于困境,就以他曾经从舍伍德安德森那里认识和考虑到的办法:即忠诚与慷慨,对老友作出反应。在过去几年里,他和菲尔斯通之间的关系曾经变得相当紧张,但是福克纳决心去帮助,即使这意味着使他自己的安稳面临着危险,也在所不惜。他写信给罗伯特哈斯说,他可以卖掉或典当任何东西,包括他的书稿在内;他可以“签订任何东西、合同,等”但是他需要钱,他需要很快得到钱。
用兰登书屋预付的一千二百美元和他违背保险政策而得到的四千八百美元,福克纳用以支援菲尔斯通,后者需要七千美元,以解决对自己的一项起诉。福克纳提供了所需费用的大部分。之后不到一个月,福克纳得悉另一个老朋友需要钱。那就是梅塔芮布勒尔,她说,她和乌尔夫干的夫妻关系已成过去。她需要火车票钱,使她能够到她父母在亚利桑纳的新家去。福克纳寄去了钱,要求她到新奥尔良去见他。在那儿,他让她看了一些房屋、街道和咖啡馆,这些使他回忆起十年前他的一段生活。不久,他不仅谈到了一些旧的回忆,而且也讲到他正在写的一些故事,他计划的几本书。在那儿,在加丽妹妹街的一家旅馆里,他和梅塔又成了情人。然而几天之内,他就带着他的书稿回到了奥克斯福。而梅塔,在亚利桑纳稍事逗留之后,就同她的丈夫回到了纽约。福克纳知道他们的重新结合归于失败,他发现自己只能时作时停地进行工作。由于几周牵延成了几个月,他被迫凭自己未来的版税举借另一次款,然后将村子搁置一边,以便为星期六晚邮写些故事。十月,他终于将他的小说的最后一部分邮寄给萨克斯康敏斯,他已决定将此书献给菲尔斯通。
村子对福克纳来说是往回走,回到了他叫做亚伯拉罕父亲;回到了他已经发表了的几个故事,包括斑马、猎狗、杰姆希德庭院中的蜥蜴和卖马的骗子及他多年来一直在向朋友们讲的其他一些故事。然而他的胸襟是开阔的。部分解释在于村子恢复了杰作的思想:他知道在改写和扩充他的旧素材中,已表现出杰出的才华。但是进一步的解释在于村子所逐渐灌输的关于自由的新思想。在他写的关于康普森和萨多里斯的一些故事中,能力与富丽堂皇大部分是属于过去几代人的,年轻的白亚德和昆丁,已经独立成人了,生活中却充满了失望,他们暂时忍受着,他们对祖先们的原稿立即肃然起敬而又感到不愉快,他们随后在祖先们减少了的原槁字迹模糊中死去。在航标塔和野棕榈里,人物们现在提出了过分的要求,并进行激动人心的冒险。然而由于各种原因,包括福克纳自己的介入与矛盾心理,他对航标塔与野棕榈的控制是摇摆不定的。在弗莱姆斯诺普斯中,他有另一个人物,此人现在按自己的能力与目的进行活动。此外,他有一个人物,他持不同意见使自己乐于采取超然态度。
如福克纳讲过几次的,弗莱姆,斯诺普斯在道德上是令人可怕的。但是福克纳对于使自己摆脱的方法是可以自由选择的,传统、典型或模式都不能束缚他。他的最粗鄙的一些缺点,包括性方面的阳萎,很少使他苦恼。甚至当他重复男人的最老的花招和缺德行为时,他也不知道它。祖先们、前辈们以及有权势的人物们都不能使他忧虑。一度控制着法国人崩德的这个贵族,怀着一幢大厦、巨富和一个朝代的梦想,不仅是死了,也被忘记了。他是法国人,这是人们所不知道的,假若是那样,这对弗莱姆是毫无意义的。弗莱姆没有祖先,也没有遗产。他甚至不知道他缺少他们。在一些家谱(福克纳喜欢玩弄家谱)里,康普森家族的人们和萨多里斯家族的人们有着根深的历史渊源和狭小的领域,而斯诺普斯家的人们历史渊源小,却似乎有着无穷尽的领域。在康普森家族和萨多里斯家族的人们中,人们的名字是与传说和典范、土地与罪恶一起代代相传下来的。在斯诺普斯家族中,孩子们是以邻居们取名的(萨多里斯上校)、或以圣人(圣埃尔摩)、或以政治家(比尔波与瓦尔达曼)、或以动物(明克)、或以英雄们(杜威元帅)、或以邮购房屋(蒙哥马利华德)、或以诗人(维吉尔或拜伦)、或以历史事件(华尔斯翠特潘尼克)取名的。但是他们决不以母亲或父亲、祖父或曾祖父们取名。作为对照,我们可以了解福克纳正在创作的多卷本家世小说的一个重大特点。我们可以在其中找出他所感觉到的规模宏伟的一个来源。
虽然法国人崩德的人们发现弗莱姆是令人害怕的,他们也发现他使人喜欢。在十年间,在拉法埃脱和约克纳帕陶法的斯诺普斯家族的当家人们不时地引起福克纳的兴趣。在村子中,他所喜欢的是滔滔不绝的、奇妙的、亲切的、善于叙述的这样一种活动。这也是他与拉特利夫和他的坐在门口交换讲故事者们以及他的读者所共同分享快乐的一种活动。在一个又一个情节中,人物们、作者和读者都发现他们自己在留心观察弗莱姆:觉得惊奇他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怎样去获得及他想走多远。弗莱姆觉得对自己犯的罪没有内疚,假若我们为此而感到生气的话,那么我们肯定会感到放心:他既没有他的父辈们的罪行的记录和好奇心,也没有他只是想犯罪的任何无效的罪状。甚至他缺少威望也既使人高兴,又使人生气。他是个讲求实利的人,在处世中玩弄规章制度,掌握着某些休息日,连同他可以抓在手中的其他一切东西他都控制着。但是他仍然准备烧毁他所发现的任何粮仓,他所跨过的任何桥梁。
因为弗莱姆的故事基本上是一段经过或历史,这个兴衰的故事其主要成分是变化,特别是在地位和财富方面的一个戏剧性的变化,弗莱姆显然是一个现代的人物,他经常在变化;和他对照,法国人崩德的社会却似乎很少变动。详记活动的日志是为法国人崩德的独特形式,反过来,追溯变化的历史则是为弗莱姆的独特形式。法国人崩德虽然不特别注意其历史或对其祖先们的崇敬,它是一个时间缓慢的社会。在弗莱姆来之前,法国人崩德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是只有少数事情变化得很快。
弗莱姆一来,一切事情都变化着,包括金钱、力量和地位都在变化。在弗莱姆去杰斐逊之前,他就已攫取了法国人崩德的大部财产,甚至这个共同体的大部分基本活动:交换或贸易,都变了。在斯诺普斯以前的一些故事里,交换是一种娱乐也是一种商业活动。一次交换一部分是仪式,一部分是竞赛,它依靠某种惯例,需要一定的技能:它一部分是买卖,将各种东西换成钱或票据,用以换成机器或马匹而告终。对于象拉特利夫及其朋友们这样的从事贸易的商人们来说,一次行动常常包含着另一次:他们交换他们做买卖的故事就象他们交换马匹或骡子一样频繁。讲故事和做交易是一样,仪式的成分和竞赛的成分是混在一起的。拉特利夫喜欢讲故事的过程以及对故事的解答,对于他来说,每次表演都有双重目的:他走的时候,使他自己和他的所众都感到高兴,可是他的听众们终于必然会知道,他们已受了一个故事大王的愚弄,但是知道得太迟了。拉特利夫决不一开头就讲他的最好的故事,他决不苯头笨脑地讲坏一个故事!他对语调和复杂情节的控制是天衣无缝的,甚至在他详细叙述他得不偿失的一次交换时也是如此。
在法国人崩德的日常社会中,贸易倾向于是小额的,而故事则是夸张的。几乎每个人都可以干第一件事情,项且几乎每个人都喜欢第二件事情。弗莱姆改变的正是这种基本情况及其权力与财富的中心。他的不同,部分原因是他对交换的过程并不怎么喜欢,只关心结果,部分原因是他的兴趣只在买卖本身;而部分原因是他的一些交易数额大、相互有联系并且具有囊括性。他是沉着的有效率的、不苟言笑的商人的体现,他在语言方面的有刺甚至比在金钱方面的计较还厉害。他也是无情的和贪得无厌的——他在这方面是那么厉害,使别人只好观望和惊讶,以致他成了写传奇的材料。
斯诺普斯家族的人们是福克纳的最伟大的喜剧创作。显然,村子常常似乎是旧式的,有着直接而充分的描绘,却缺乏一种有意识的正式的实验,我们在声音与愤怒、当我弥留之际和押沙龙,押沙龙!里看见过这种实验。但是它的自信而不是漠不经心是值得注意的。它是对当代文学的一个惊人的创造性的贡献。这部书中对我们所讲的语言本身显然是让人喜爱的并且让人清楚地知道它所讲的内容。最后,和人物与情节一样,语言以其不同的风格深深地铭刻在人们的记忆里:铭记着它那丰富的思想,似乎只要人们参加到人类的时间与工作中去并具有创造心理,萨多里斯家族及其故事就不会完;并且铭记着它那从容不迫的思想,似乎它的较大的故事要趋于结束是那么遥远而又不可避免,作者和读者都完全不需要为此而操心。在这部基本上是第三人称的记叙体著作中,弗莱姆是主要人物,拉特利夫是主要的观察者,福克纳提供了几个夸张的故事和几个非常好的插入的节目。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是一个和蔼可亲的、易打交道的,然而又谨慎的主人。他探索的自由中有两项是他自己的:他认为适合的故事,他就可以有讲的自由,做他似乎认为恰当的任何改动以及保持超然的自由。读者和他分享着那么多愉快的惊奇,坐在门口的人们和他分享着那么多心理的痹好与语言的说法,然而他们是不相同的。甚至拉特利夫,他显然对他是钟爱的,可他也保持着距离。他曾经使拉特利夫成为第一卷的中心,他在第二卷里毫不在意地把他抛弃了。他后来慢慢地使拉特利夫恢复了英雄气概,他让他贪婪和具有虚荣心,使他成了弗莱姆的另一个牺牲品。最后,与其说是使拉特利夫成为福克纳偏爱的英雄,不如说是将他变成了一个列兵。比福克纳曾经塑造过的其他任何主人公都独具特色,拉特利夫将卷入与分离加以协调,这是福克纳赋予这部小说的一些优点。拉特利夫来来去去,进进出出。没有一个巡回的售货员是那么和蔼可亲然而又那么简朴艰苦。虽包括艾克在内的大多数人看重他,然而谁也不把他估计过高。他在他的这个村社里进进出出,过着似乎禁欲主义的生活,并且是单身汉。
福克纳的几部最伟大的小说,包括声音与愤怒和押沙龙,押沙龙!,都是在家庭、社会和历史的范围内翻来复去地活动,一方面,情节在其中发生,而另一方面,情节又通过它们反映在心理和语言上,心理和语言又赋予情节以形式。村子在社会的和历史的基础象福克纳写过的任何作品那么稳固。然而它和它以前的几部伟大著作不同,它并不将在认识与表现的极重要的情节中进行活动的智慧与语言加以戏剧化,因此它并不明显地以它自己的用想象进行创作的状况而沾沾自喜。换句话说,它很少直接注意智力和想象的活动,因此它一方面表现出很少关心对智力的种类、智力活动的过程、想象力的结构及结合的形式之间的可能的不相称,另一方面,它让事实本身去表现其本来面目。然而假若我们要去了解这些省略的意义所在,我们必须慎重。因为它们的含意不是简单化,而是双倍的焦点,一个焦点是明显的,另一个则不是。
这个明显的焦点是清楚的,它把村子带到我们通常叫做“现实主义”的方向。村子包含着比福克纳早些时候的任何一部小说都丰富的社会历史、经济和政治。它那细致入微的笔触,可以具有一部司汤达给红与黑取的小标题一八三年的编年史的最新版本的特色。假若撇开笔调不说,它可以具有乔治艾略特给米德马奇取的小标题乡村生活的研究的特色。假若福克纳立即继续写完他的三部曲,他可能会发现用“这些题目的最好范例”:巴尔扎克的十九世纪风俗研究。这些对比使人联想到的至关重要:村子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十九世纪伟大的现实主义事业的影响。象它们一样,它表明决心为社会历史、经济与政治在小说中留下位置。象它们一样,它在描述其社会、经济和政治背景以及其人民的风俗习惯的特征上是产格认真的。
然而除了它的明显的焦点外,或者通过这个焦点更容易些,村子还表现了炉火纯青地运用想象力的思想。它不仅以严格认真的谨慎进行处理和描绘,而且也怀着令人惊讶的信心去进行。福克纳对罗伯特哈斯讲的话,宣称他自己是“美国最好的”构成了他正在写的这部书的风格上的恰当的光泽。村子对于现实所作的自于想象力的反映显然是既使福克纳生气又使他高兴的;现实常常迷惑他或者甚至对他造成威胁。“关于斯诺普斯家族,”他说“我是害怕的。”然而他怀着极大的信心投入村子的写作,他似乎认为他没有战胜不了的现实。他在语言方面表现为丰富多采而又具有权威性,他保持着超然和抑制。他相信自己如花的笔力,愿意与他的人物们分享它们,甚至与斯诺普斯家族的人们,特别是与拉特利夫分享。福克纳后来把斯诺普斯家族的人们描述为适应迅速的变化并“把这个变化处理得相当好”他把拉特利夫描述为接受“文化的变化,环境的变化,”而不痛苦或悲伤,然而在他分享抑制时,也表现了它,其方法是坚持他所喜欢的插入、穿插事件和叙述手法的变动。并保持着超然。他甚至比拉特利夫更进一步,准备接受“现实,并尽他的可能做得最好,因为他是?有着你们可能叫做一种道义的精神的理解得好,是的,他吃得透,没有什么事可以使他惊慌。”
与在村子中的明显控制成为对照,福克纳的个人的和财政的事务非常混乱。他一九三九年的生活只靠一笔不大的收入,把他的储备都花光了。检查自己的境况,他想到一个旧计划的新改写本,这是不要好莱坞也能生存的几个计划中的第一个。他要将明年头六个月的时间用于写作可以赚钱的那种小说,因此他可以有六个月的时间在他喜欢的时间写他喜欢的东西,福克纳深知那个计划的危险:星期六晚邮仍然经常拒绝它已接受了的他的更多的故事,他曾经说,明显的原因往往是他需要钱。
一九四年一月底,福克纳正在看村子的长条校样并想到给星期六晚邮的一些故事,这时加利阿姨死了。在罗万俄克的一次仪式中,他讲到她对他家的忠诚和在他童年时期,她对他的爱和保护。她一旦逝世离开了他,使他一度“既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工作。”然而不久,他又开始了写作,写关于鲍昌普的几个故事,其中有一个名叫摩利的人,显然此人象加利阿姨。在随后的几周和几个月里,他开始以精力最集中的努力去体验约克纳帕陶法的黑人的生活。他在几周里写作顺利而且写得好。他很快陆续地将一条法律、财富并非长久、炉边的火及黑裤子寄给哈罗德欧伯尔。
一年前,福克纳由于缺钱不得不将村子搁置一边,他写了一个故事,题为老人。它是安排在斯潘少校营地的一次狩猎的故事,包括几个猎人:耆老萨姆、布恩霍干伯克和艾克麦克卡斯林。他写完鲍昌普的几个故事后,决定将它们与几个狩猎故事合并起来形成一个作品,集中描写一个大家庭的黑人与白人成员。四月底,他的下一部小说,他的第十七本书的基本结构已具雏形。他心中所想的一部作品,在写作方法上类似于未被征服的。和往常一样,问题是钱。他的六个月计划在一个方商是进行得圆满的:到三月十五比他已写了六个故事、但是在另一方面,它头则乙飞他的一些故事的质量提高了,而编者们对它们的兴趣却降低了。黑裤子肯定是他写得最好的故事之一,但是遭到了拒绝。科里尔杂志的编朝卜j拾它描述为他们读过的他的故事中感情最为强烈的一个。他们接着说,他们的杂志显然没有它的篇幅。到四月底,六个新故事中只卖出去一个。
年挣两万美元以上;在一九四一年;这是政府宣布他应付大量的拖欠税款之后的一年,他收入只超过三千八百美元一点。在这期间,他和爱斯蒂尔作出新的努力进行节约,可是挥霍的旧习未改。不久以后,他说他自己实际上是破产了。他出现在一次打鹤鹑的狩猎中,装备着一枝手工制造的定制的新鸟枪,身着一套达克斯巴克猎装。他有时非常可怜地把自己描述成被挥霍的重担所压倒的、无能的和讨厌的靠人生活的人。他在一封非常出色的信中描述自己的境况用的词是“这是真正十分令人惊讶的充满矛盾的事”:一个艺术家被严格意义的正直所指责而他又负担着一大家子的唯一重担,其实他是“应该甚至免除自己的经济负担并且在道德良心上完全负责的。”于是他列举了他的家属:男人、女人和孩子有十个以上,还不算几个仆人。但是这些“愤怒和不起作用的恼怒的”咒语变成了理解的时刻。他知道他既不重视钱、实行并鼓励挥霍,又为此而不断地感到苦恼。先前,在村子里,福克纳曾经勾画了威尔凡尔纳在凝思这个法国老人的虚荣心“努力发现想当需要一切的笨人必然会有什么感觉。”他写信给哈斯,指出,那大概是“虚荣心及与之类似的任何东西”使他不仅要在乡村拥有一个农场而且要在“自治的奥克斯福的界限内拥有三十五英亩的疏林的草地,”他接着说,那是“这个城里比其他任何人都大的一块土地。”他仍然需要它,部分原因只是为了贬低所有的亲戚和这个城的乡亲们的地位,他们曾经预言,他“决不会超过一个游民。”在他苦恼和挣扎的时候,试图解决他的一些问题并仍然保有他的土地,他的写作大大地受到影响。一九四年春,他一直写作得很顺利;到年中,他似乎不能,甚至也不想写了。他疲惫,然而又不能入睡,他的努力被分散了。他又一次发现作计划容易,写小说难:“我有一部惊险的侦探小说,应该卖得出去”;“我想我有一个好故事?哈克费恩类型的”故事。因为他的疲乏和沮丧更厉害了,他的警惕很高:兴许他们会收集自马丁诺医生和其他故事以来他在杂志上发表过的故事。现在又有了一个新故事,其中包括七月的去吧,摩西和十二月的三角洲之秋。但是在一九四年底和一九四一年初,他的心情更暗淡了。在破产的威胁不再苦恼他时,战争的威胁来了。他的消遣已经包括耕作、狩猎、骑马和飞行,如今加上了航行。因为他工作放馒了,那样的一些活动,特别是飞行,占去了他白天的大部分时间。“我飞得相当稳,”他一九四一年三月写信给哈斯说“可仍然非常好动。民间的飞行员训练是不够的。假若我有钱照顾我的家和家属,我愿意根据对我的旧的任命,试飞英国。我或许能够。假若不能(当或如果我得到钱时),我愿意试当美国空军。我能驾驶,即使我因年龄关系不能担任飞行任务时,或者可以教驾驶。”
随后的几个月里,他仍然为金钱发愁,并且索回着当军人的旧梦。然而到五月,他又在写作了。一年前,他曾经构思了一本故事书,有些是他已经写的故事,有少数是他准备写的、“大主题是这儿的白人与黑人种族之间的关系”现在,他给它取了个书名:去吧,摩西并且有了写作那本书所需要的清楚想法。他将修改已经写的一些故事,他设想“在这个过程本身中可能创作某些增加的材料。”任何情况下,他应该很快完成这个工作。
在福克纳开始写去吧,摩西时,他心中有着未被征服的这个范例,不仅在长短和方法上,而且在不费事和金钱上都是范例。除非他可以肯定这本书可以挣钱,他说,他甚至“不想在时间和努力上去冒险”不久之后,熊开始酝酿,他决定为星期六晚邮写一个较短的较简单的稿子。由于战争的谣言蜂起,使他越来越受到干扰。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他写完了去吧,摩西,很认真地考虑着是否参战或回到好莱坞。然而他越深入地进行他的写作计划,越为其吸引,开始是在零散的时候如此,后来时间够长受其吸引就成了另一个大的成就。“我答应于十二月一日完成改写稿,这事已经提前完成,”他于十二月二日写信说“其中的内容比我想象的还要丰富,内有一段我正为之自豪,这要求仔细写作和再写作才能写得恰到好处。我在不断地写作,而且已经写了。假着我要作出另一个肯定的诺言,那也是可以提前完成的。但是我认为我可以在十二月十五日以前将该书的其余部分寄出。自然,只要可能的话,还可以快些。”
如许多读者所意识到的,去吧,摩西标志着福克纳事业的一个转折点,部分原因是它是沉默了将近六年之后写的,部分原因是它把它以前的许多著作提高到了一个顶点。象村子一样,它代表着早先的作品的重写。而且象未被征服的一样,它是从原先被认为是挣钱的一些故事发展出来的。在未被征服的里,福克纳将对历史、家庭、遗产和罪行的长期的关切加以简化。在对白亚德和任哥加以并列中,他使他对黑人与白人的关系中的长期忧虑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在村子中,他自己和几个熟悉的主题保持着距离,他不仅扩大了实际情况永恒和丰富的思想,而且扩大了对社会的调查。在去吧,摩西中,他集中注意约克纳帕陶法所有的家庭中最大而且最复杂的家庭麦克卡斯林家族,并通过其家庭成员使用着这个家庭的一切偏见,包括那种明显的道德偏见,如奴隶制和土地及人们对财产与权力的追求。因此他的新小说的联系回溯到过去,不仅回到了未被征服的和八月之光,而且回到了其他几部作品,包括押沙龙,押沙龙!在内。因为它象押沙龙,押沙龙!,它同时是规模宏伟的和彻底地实验的。
因为麦克卡斯林家族的奠基者是荒野的另一个勇敢的残忍的征服者,去吧,摩西即以其创业开始。它在某种程度上是创业者卢霞思昆培斯卡洛赛尔斯麦克卡斯林的故事。关于他,我们可以讲希内夫谈到汤姆斯萨特彭时说的话:那将使他征服其余的人,但是去吧,摩西就其意义而言,主要是一个后代和一个继承人的故事。在它的开头几页,文克麦克卡斯林出现时给我们的印象是这样一个孩子,他在出生时不只是承受,甚至主要不是承受了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而是承受了一个祖父和几个姑母及几个叔叔和几个堂表兄的遗传,其中之一“麦克卡斯林爱德蒙德,是伊沙克的父亲的姐姐的孙子,因而是接受母性遗传的,”其中的几个不但是这个创业者的后代而且是他的奴隶们的后代。加上许多复杂的亲戚关系,艾克继承财产、家属和决非他所希望的一些仆人;他也继承了经验、故事和他没有“参加过或者甚至没有看见过的旧时代的,曩昔的”故事。过去的事情经常在他脑子里回旋,往往比现在的事情更生动、活跃。从它那里产生了无数故事。象押沙龙,押沙龙!里的故事和讲说一样,它们是分散的、口头的、零星而变动的以及偶然是书面的。艾克和他的作者对这些正文都作了反应。于是去吧,摩西对我们来说,成了正文的正文。它显然是零星而神秘的,因此叙述时无需固定。
麦克卡斯林家族实际上发展缓慢,这个家族似乎是福克纳的关于约克纳帕陶法的原始概念的几乎是深思熟虑的顶点,因此它们完全符合它的小说的可能性。我们对在去吧,摩西中所正式碰到的部分东西也是熟悉的:对消息和认识的操纵,福克纳通过对消息的操纵控制着我们所知道的如何了解和了解什么。经常的变化和重复被介绍得太巧妙了不引人注意,按年代次序的排列往往被弄得那么乱,关系被弄得那么纠缠不清,以致我们知道得多(即:有着更多的事实),可能了解得少。福克纳强迫我们整理事实,把消息结合起来,建立年代学,他用这个办法促使我们积极地介入到他的故事中去。这个作品的不确定状态一方面取决于它的人物们的活动、另一方面取决于他们的理解,然而另一方面则取决于他们的实际遭遇。但是它的不确定状态也是依靠它的读者们的,特别依靠我们所能够知道、理解和推测的东西。
在押沙龙,押沙龙!里,我们跟着萨特彭的解释者们进入了这些活动;他们干着开创的事情,并为我们必须予以继续的任务提供范例。在去吧,摩西里,开创的活动是干了,范例也提供了,但许多解释性活动需要加以澄清,这部小说所开始的东西必须由读者们在这个正文之外继续予以进行。自然,这样做是有好处的,特别是对在它为读者建立的大任务上是有好处的。去吧,摩西是一部让读者参加进去的完美版本,其中并没有徒劳的智力和想象力的活动。结果证明,这个酬劳中的一部分是极其重要的。去吧,摩西比福克纳写的其他任何小说都更加把每篇正文界说为假象,使得对情节的阅读成为对情节叙述的继续。假著可以说,押沙龙,押沙龙!是一个讲故事者对他的故事的福克纳的范例,那么去吧,摩西则可以说是一个读者对他的正文的关系的福克纳的范例。在去吧,摩西的故事的发展过程中,我们读到艾克曾经看过的费解的正文的一些片断。象艾克一样,我们觉得自己是确定的、热烈而着迷的。虽然我们的正文终于比他的长,我们也在希望与沮丧、启发与黑暗、胜利与失败之间往复移动着,寻找我们必须予以修改的意思。
但是将中心点从讲故事者和故事转到读者与正文,有弊亦有利。这个大的中心点使许多戏剧艺术从这部小说消失了。在押沙龙,押沙龙!中,福克纳既捕捉了大情节的戏剧性,又捕捉了令人苦恼的说讲的戏剧性,我们在它中间看见了英勇的情节——冲突的意志、令人惊讶的命运。它的极其丰富多彩的内容的一部分来自它的夸张的情节。但是它也表现了几种说明性的叙事法:从罗莎小姐的圣经诗论和康普森先生的古典篇章到昆丁的个人故事和希内夫的相当客观的同情与讥刺。福克纳对这些叙事者不仅赋予各种口头的传统(许多回忆的讲话、老故事和老的说讲的年代),而且也给他们一些零星的文句(信件的少数片断)。在此过程中,他在他的占优势的范例,即讲说者与故事的关系的范例中插进了一个暗含的范例,即读者与本文的关系的范例。他也认为这些范例的每一种都是另一种的变体,并且两种范例都是艺术家与其作品的关系的特殊样式。其中,去吧,摩西代表着这个复杂
结构的变异:在它中间,占优势的范例是读者与正文的关系的范例,暗含的范例是讲说者与故事的关系的范例。但是它和押沙龙,押沙龙!相比,没有那么充分地表现着这些范例的戏剧艺术的潜在力。虽然老卡洛赛尔斯麦克卡斯林显然比汤姆斯萨特彭多产些,可他显得没那么奇妙。虽然伊萨克麦克卡斯林比押沙龙,押沙龙!的解说者们在道德上的影响大些,可他并不象读者或讲说者那么令人神在。随着这两者之间只是部分地完成的关系,于是我们所有的就是篇幅不那么大和更加勇敢些。
在这些限制因素有两个简单化的原则,它们都是靠福克纳写作去吧,摩西的方法加入到这部小说中去的。福克纳说明了,是出版商而不是作者认为去吧,摩西是一个故事集,因此在它的书名上加上其他故事字样。福克纳认为它“的确是一部小说\它仍然是一些较小的单元组成的,这引起了一些问题和使用的自由。正如人物的语言可以塑造它们自己的较小典型一样,也必然有助于较大典型的形成。虽然如此,它们也证明一些突然改变和中断是有道理的。虽则去吧,摩西的历史场面比押沙龙,押沙龙!大,可它却是一本较短的较简的书,这恰恰是因为其结构允许那么多省略之故。而且在此书中有些单元也是故事,这就近似于福克纳将其与短篇的商业性小说相联系的“良好的明白晓畅而简单的方法。”我们将显露的复杂性与技巧的实验性和福克纳早期的一些伟大小说联系了起来,这两者进入了去吧,摩西,而在熊中则充分采取了这种方法,在他将他的一些故事变成一部小说时,作为这部小说的一部分的熊本身就创作出来了。熊写成了较完整的较复杂的形式,然后方加以简化成为商业性小说的;反过来这些故事写成了较简单的形式,之后才为了这部小说而使之复杂化和更加丰富的。假若这个事实部分地证明某些读者曾经意识到的熊与其内容之间的紧张的话,那么它也表明,去吧,摩西仍然部分地与在福克纳的短篇小说中经常赋予活力的简练化有联系,其原因就在这里。
似乎为了和去吧,摩西的较简练的叙事技巧相称,福克纳向着主题的更直截了当发展。肥艾克麦克卡斯林认为是福克纳的代言人显然是错误的思想。艾克的理想主义不仅遭到其他人物的非议,而且遭到卡斯爱德蒙兹最有力的反对;它被三角洲之秋加以贬低,福克纳在这部小说之外及小说里努力讲清楚,艾克在宗教上是太过于极端拘谨,并且是个脱离国教者,因此太容易向放弃和退隐让步:“我认为一个男人应该比只是拒绝做更多的事,”他后来说。艾克沉迷于保持自己的纯洁,终于实际上陷入了孤立。他知道他的祖先们攫取了土地并为了自己得益宣布他们对土地和其他人们拥有所有权,他让耆老萨姆作他的代理父亲,然后放弃了他的世袭财产。他知道他的祖先们放纵了肉欲和虚荣,导致了他们的乱伦。他满意于自己是“半个县的大叔和不是任何人的父亲”
艾克除仍然是一个非常简朴的大叔外,变成了一个过于简化的耶稣似的人物。他过着一种低于一个人最起码的生活,以保持其纯洁。他没有因所有权、性和子孙后代等引起的种种牵累,剩下的只是极简单的生活。因为艾克的种种见解符合于这部小说的主题,福克纳描述了艾克的理想主义的力量。然而因为艾克的解决办法是他自己的并且是不适当的,福克纳戏剧似地表现他们的种种缺陷,特别将这些缺陷与拒绝、引退和退休联系了起来。因此引起的问题是双重的,因为我们所看到的是一个小说家对他的人物的几乎是完全拒绝的有条件的拒绝。而且这个问题以一种奇怪的方法把我们带回到读者和他暗示的一些任务。这部小说把每篇正文部界说为初期的正文和假象,然后要求我们开始作出一些联结与典范,我们随后必然会对它们加以修改,甚至予以抛弃的。同样,它给提出了一些道德问题,同时也作出了明显的答案,它后来又部分地批判它们是不适当的,因为它们是在受到批判的情况下实行的。在一种情况下,我们有着一些初期的正文(我们开始时的正文以及我们作的然后至少部分地予以去掉的正文),它们继续寻找可以将其写成一个正文的读者。在另一个情况下,我们有着道德问题(艾克尽力解决的那些问题和我们对他的解决进行批判因而引起的问题)继续寻找可以予以解决的一个伦理学家。去吧,摩西尽管有着明显的结尾,然而也象押沙龙,押沙龙!一样,是没有结束的。
十二月中旬,福克纳将他的打字书稿邮寄给萨克斯康敏斯时,美国已参战。他的注意力分散极啦。他仍然知道自己已经写了另一部伟大的著作,他作的说明很明确,他讲到一点时说“那是一部已经写成的作品,”他讲到另一点时说“不要动标点符号,也不要动结构。”一个月后,他给罗伯特哈斯寄去了献词,这是他所写过的最为感人和适当的献词。去吧,摩西是由一些旧故事组成的一部小说,讲的是旧时代和旧人们以及新人们。它是一个大的和传奇似的家庭里的一个男孩的故事,他是孤儿,必须为自己找一个教父。它根据一些个人的观点(他们努力遵守和遵循下述主题中的观点),比他早先的任何一部小说都更直接地探索了一些熟悉的主题,如“光荣、真理、怜悯、关心、忍受很大的悲伤、不幸和不公正的能力”福克纳将此书献给卡洛琳巴尔,他不仅回忆起她少有的高寿,而且也想起了她生活中的罕有的崇高品质:尽管她遭到了不公正,她还是“毫不吝借地或者不考虑到报酬的菲薄,忠于他的家庭;”她看出了一个小男孩的不言而喻的需要,她给予他“无限的忠实和钟爱。”
在一九四二年的头几个月里,福克纳间间断断地写作一些故事,这些故事终于成了骑士的一着的一部分。但是他不久就过于心烦意乱了,不能进行写作。几个月里,他一直靠借债度日。他已经将他的最后一张保险单换成了现金,没有剩下的存款了。假若“每个人都要我还钱,除我的住宅外,我的全部财产都将完蛋,我的女儿、我的母亲和妻子部会一无所有。”他认为,这是改弦更张的时候了。兴许假若他可以找到一个不受债主追逼的地方,他可以再次工作。
他看到摆在他面前的道路中一条是到华盛顿去从军,另一条是到好莱坞去搞电影工作。他走第一条路,到了华盛顿,希望得到一项任命。他所希望的那种工作是上飞机、战斗,最好是在法国上空,但是他已四十四岁,他不适宜做那样的工作。另一方面,好莱坞突然需要他。早在一九三八年十月,福克纳就曾开始试探回到好莱坞的可能性。随后没有那样的建议,他开始怀疑这个电影制片厂已经对他感到小心。一九四一年五月,一个名叫威廉黑尔登的青年代理人写情给他说,他可以安排一个合同,福克纳告诉他要看他可以干什么工作。之后,他就回去写作去吧,摩西了。一年后,华尔纳兄弟公司突然表示了兴趣,福克纳感到又喜又惊。
随后的几周,谈判越来越复杂和激烈,愉快的心情一扫而空。问题是简单的:福克纳在好莱坞有两个代理人:威廉黑尔登,他直接与福克纳接触,和hn斯万森,他处理哈罗德欧伯尔的西海岸的一切事务。由于这个基本情况,混乱几乎扩大到涉及的每一件事情。斯万森显然是较好的代理人,他与福克纳的联系是较通常的。但是黑尔登年轻而果断,他首先与华尔纳兄弟公司进行了接触。斯万森似乎将要安排一个合同时,黑尔登不仅责备福克纳“破坏了完整”而且他还威胁会“引起麻烦。”福克纳的第一个反映是愤怒,他对于责备和威胁都感到生气。然而他不久开始觉得,黑尔登虽然天真、想错了并且没有能力,却是真诚的。他请斯万森和欧伯尔谅解,同意接受黑尔登的条件每周三百美元而不接受斯万森的每周五百美元。然而甚至对于一个长期缺钱的人来说,在薪水上的差距的意义比在合同中的其他条款的意义小。福克纳同黑尔登一致,又给华尔纳兄弟公司一项总计七年的选择购买其作品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