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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回遇诗翁蔡芳夺舟访主子伯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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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身血污,大叫:“爹爹快与孩儿报仇!”蔡振武只吓得浑身发抖,急上前抱着儿子问道:“什么事,被谁打到这般厉害?为父与你报仇。”蔡芳哭倒怀中,把上项事细说一番。蔡振武听了,无名火起三千丈,拔下令箭,着旗牌立刻飞调部下五营四哨,干把外委,大小兵丁。自己先带一百多名亲军,飞奔码头而来,各店铺立即闭户,路少行人,沿途再令中军到江口,调集水师巡船,带了打伤家人作为引线,恐此人逃走。不得违误。中军领命而去。

    当下蔡振武来到码头,不见一人,只见一只空花船,忙吩咐各兵沿途跟缉,行里许,见前有两人慢行,被伤家人指道:“打公子就是这两个。”各人闻言,忙举钩枪上前乱搭,天子与日清正在闲行,出其不意,手无寸铁。日清向能游水,随望江内一跳去了,天子方欲对敌,不料钩枪太多,已被钩住衣服,各人蜂拥上前,因蔡镇台要亲自审问,遂带领入城。途遇丹阳县陈祥,由两榜出身,为官清正,百姓爱如父母。今见蔡镇台带许多亲兵,弓上弦、刀出鞘,如狼如虎,带一汉子入城。再看此人相貌堂堂,似正人君子,今被他拿着,定要吃亏,莫若要此人口行审问,若果冤枉,也可设法。随即下轿,迎将前来,只见一队队兵丁排开队伍,押着这人过去,后面把总外委、武弁官员,护着蔡振武而来,果然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坐在马上。

    陈祥不慌不忙,怀中取出手本呈上道:“卑职丹徒知县,禀见大人,愿大人稍停,卑职有禀。”蔡镇台素与陈知县不甚相得,因他为官清正,极得民心,虽欲害他,无从下手,兼之文武不管束,奈同做一城之官,见面却情不过,只得跳下马来,吩咐随员站立,随勉强笑道:“贵知县如有要事,请至敝行酌议,何必急迫如是。”知县答道:“无事不敢冒读,适才偶见大人亲督兵弁,拥带一人,不知此人所得何罪?乞示原委,俾得带回衙中审办详细禀复。”蔡振武冷笑一声道:“岂敢劳动。这人胆敢在花艇逞强,横行霸道,还有帮凶之人,赴水逃走。将小儿蔡芳打得吐血不止,死而复生,随行家人,也被他二人打伤数名,我今捉他回行,追穷主使。”陈祥道:“此人是本处百姓,或是过往商人,应该本县审办。既然打伤公子,朝廷自有法律,百姓岂无公论,谁是谁非,应照大典,还请大人三思,卑县就即告退。”

    蔡振武见知县忽然作色,回想自己作事任性,必招物议,莫若交县带去,即差心腹人会审,谅老陈也不敢放松。因说道:“仁兄方才所言极当,请即带回贵署,容再差员会审,小儿及各家人受伤轻重,烦即到街一验,望务严究,实为公便。”知县忙即拱手答道:“卑职自当仰体宪章,秉公办理。”彼此一揖,各回衙署。

    到了次日,蔡振武差人前去,请陈老爷赴署验伤,明日午堂,再委本城守府连陛到县会审,陈县主只得答允,打拱告退回行。因前日自己儿子与萧探花游江回来,已将诗社中得通高天赐周日清,及后被蔡芳当面相欺,与日清口角等情,早已说明,所以这案情,县主已略知底细,更兼平时早晓蔡公子恃势欺人,专管闲事,他自己向来最肯替人伸冤理枉,怎肯将儿子的好友屈办,奉承蔡振武?既回衙后,查明高天赐起事缘由,意欲想一善法,怎奈无可借词。

    陈公子在旁,再三要父亲设计化解。萧洪道:“小侄辞陛出京之日,适与巡视长江河道、提督伯大人,一同起程,昨闻宪牌已到大境,莫若姑丈推说办理供给,无暇提审,延迟数天,待他伤口平复再审,便能减轻。”陈玉墀道:“表见这话虽然有理,无奈已经验过,填明伤格。”县主点头说道:“也只可如此,碰机缘罢了。”当即唤那门上家人道:“这几天连老爷到来办会审案,你回说本县因办巡江提督伯大人公务,绝早出行去了,请大爷迟几天再来会审。”家人接连回复连守备几次,把蔡镇台激得暴跳如雷,大骂道:“这是陈祥主使来打吾儿的,待我申详抚院,看你做得官成否?”即与幕宾诬造虚言,说伊子陈玉墀与己子蔡芳不睦,胆敢暗嘱别人将蔡芳毒打,吐血儿死,家人亦被打伤,今已捉获,督同该县验伤在案。岂意该县胆敢包庇,并不审办,欲行私放。此词造得干真万确,飞禀抚台。

    庄有慕大人,接得这封文书,素知陈祥是老诚稳重之员,此中必有别情。遂面托伯大人到江巡阅之际查办。伯达道:“我在这里许久,不能访得主上踪迹,谅必在此左近,我明日到镇江访驾,顺察蔡案虚实。”当下庄大人一别回衙,次早会同各官到行台送行。伯达辞谢各官上船,望镇江进发,一路留心巡视,各处防务均颇稳妥,到了镇江,早见文武各官,均在侍候,船泊码头,各官俱呈手本传见已毕。伯大人道:“留丹徒县问话,余各回衙办事。”只剩丹徒县在此,巡捕连忙领进中舱,只见伯督已经换了便服,吩咐:“免礼,一旁坐下,有话细谈。”陈祥急步上前,打了一躬,即垂手拱立。伯达道:“请坐,毋庸太谦。”知县连忙退到下首末座坐下。伯达道:“本部堂自省下来,庄大人托访蔡总镇告贵县欺藐上司,容纵儿子陈玉墀,招聚强徒,将伊子蔡芳及家人数名,打伤几死。且言伊曾督同贵县亲自验明,填格在案,命贵县将人带回而贵县延不审办,意欲相机释放。未悉果有此事乎?本部堂一路闻贵县官声甚好,庄大人亦闻蔡振武父子强霸殃民,所以托我访查。贵县不妨直说,自有道理。”

    陈祥闻言,连忙离坐打躬道:“小官怎敢纵子胡为,还望大人明见。”伯达道:“慢慢细说。”陈祥遂把儿子陈玉墀、内侄探花萧洪,游江看龙船开诗社,遇高天赐、周日清二人,后来怎样被蔡芳欺负口角,次日自己路上遇见蔡镇台亲带兵丁,拥了高天赐进城,因见其相貌轩昂,因此力带回衙叙说一遍。伯达不等说完,忙问:“高天赐现在何处?曾被伤否?”陈祥说:“尚在卑县署中,未曾着伤,原欲设法释放,岂料蔡镇台迁怒卑职,捏词上控,幸二位大人秦镜高悬,不为所动,不然卑职已堕其术矣。”伯制军遂斥退侍卫人员,附耳说道:“你果有眼力,这高天赐是圣上假的名姓。我陛辞之日,已荷二位大人嘱托,沿途查访,恭请圣安,早日回京,所以一路留心暗访,不意却在此处,你回衙不可声张,我随后来见圣上。”

    陈祥听得,惊喜非常,飞赶回署,私与儿子说明,请出高天赐,直入签押内房,其时怕达已到,当下一同叩见。自称:“臣等罪该万死,望陛下宽赦无知。”天子道:“陈卿何罪之有?可速守着门外,勿令下人进内。”天子端座椅上。伯达跪下奏道:“奴才出京之日,蒙大学士陈宏谋刘墉吩咐,访遇天颜,代为奏恳,以国计民生为重,务望早日回京,以安臣庶,上慰皇太后倚阙之望。”说罢叩头不止。天子道:“朕不日便回,汝可起来,毋庸多奏。另有别说。”遂将前在南京,叶兵部之事说知“把他一门家口拿解京都,与兵部府中眷属,同禁天牢,候朕回京再办。这蔡振武父子为害地方,若无陈祥,朕躬几被所谋,亦即拿解,交庄有慕按律重办,以除民害。丹徒县陈祥,官声甚好,救驾有功,暂行护理三江总镇。其内侄萧洪,是福建人,新科武探花,武略精详,俟省亲后,即在该镇中军帮办躁防军务。”就在签押桌上,写圣旨二道交于伯达,乃着会同庄有慕妥商办理复奏。说罢起身而去。

    伯达、陈祥父子暗暗跪去相送,伯大人随将暂署三江总镇旨意予父子看了,陈祥连忙望阙谢恩,并谢伯大人玉成之谊,彼此谦逊一番。伯制军因有要事,不敢久留,回船即委中军官带领兵丁,捧了圣旨,到三江总镇家中,将蔡振武全家拿下,备了移文,解赴省城,并将密旨封在文内。庄抚台见了圣旨,跪读已毕,也将叶兵部家眷拿解京都,另委干员处理丹徒县事。陈祥交卸后,即换了顶戴,到三江署理总镇印务,各官多来贺喜不表。

    再说此日天子出了丹徒县衙,适遇日清在署前探听,二人同出城来,取了行李,遂搭便船,望松江而来,远望洞庭山及太湖风景,又与江中大不相同。数日之间,船到府城码头,投入高升客寓,次日用过早膳,询问店主道:“素仰贵地有四腮妒鱼,为天下美味,是否真的?”店主笑道:“有四鳃鲈鱼,乃敝地土产,每年二三月极多,目下甚少。”天子道:“原来不是常有的东西。”又问了些风景,进同日清出门漫步,一路游玩,只见六街三市,贸易纷繁,那生意之中,以布匹为最,绸缎次之,其余三百六十行,无所不备。苏松自古称富庶之邦,诚为不差,走过许多海鲜店,果无四腮鲈鱼,忽见一渔人手拿数尾,不觉满心欢喜,忙唤日清道:“买了再走。”遂问价多少,渔人道:“此鱼在春尚便宜,今暑天深潜水底,甚难取得,所以一月下网,只获此数尾,每条要卖纹银五两,已经有新任知府少爷月前预定,有即送去,不论价钱的。”说罢就走。

    天子只要试新,哪借银子,急叫抬回。忽遇一人,身穿轻纱长衫,足穿京履。手持金面扇,后面几名家丁,向卖鱼的道:“我月前也曾吩咐,叫你有鱼就送来,你既有了,怎敢发卖他人?”这一个卖鱼的吓得魂不附体,诺诺连声道:“小的已经说明,他要强买,不干小人的事。”那人怒目相视,指着天子与日清道:“你好生大胆,可恶,可恶!”一面押鱼担而去。天子就知他是新任松江府之子,但见满面横向、凶恶异常。那旁人道:“汝算高运的,未曾拿到行中治罪也就好了,这位轮尚志府大老爷,上任一月有余,未见办过一件公道事,一味听儿子轮昌的主意,鱼肉百姓,为害地方。”

    天子闻这些言语,大怒道:“买鱼可恕,殃民难饶。”急赶上前拉住鱼担,高声叫道:“你虽预先定下,也要让一条予我。”吩咐日清拿鱼。轮昌怒从心起,吩咐家人:“与我拿这两个回衙。”众人正欲上前,早被日清三拳两脚打开。轮昌一见,自恃本领,抢上前用一个高躁马的拳势,把日清打倒在地,飞步抢来,意欲捉人,天子见他拳势不弱,飞起一脚,正踢在轮昌陰囊之上,登时倒地,乱滚叫痛。正是: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不知这场人命如何了局,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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