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烈眼望前方,目光中尽是淡然,眼看田海旺近身,忽然右手握拳击出,正是那招当头炮!
当头炮是粗浅到极点的招式,散叶千华掌中的花满人间却是当世第一流的掌上功夫,两者档次相差太远。谷烈出招并非极其迅猛,所蕴内力也是平平,按理说应当必败无疑。然而此刻田海旺攻势凌厉,双掌已攻在外头,如何能守胸口的空门?谷烈正是打蛇七寸,只一愣神,谷烈拳头已放在了田海旺膻中穴上。
田海旺眼中尽是不信之色,呆了许久,方道:“这……这是为什么?”谷烈退后两步,淡淡道:“你虽练熟了招式,却没练懂招式。这一招花满人间,精髓不在冗杂的掌法,而是最后含胸缩背的姿势。你双手张在外头,胸口便空了出来,对方自然会袭击你的胸腹。若你能有准备,将上半身缩回,对方便落入彀中。可惜你太注重掌法,不在意自身,反倒让胸部真的成为绝大破绽。”
田海旺听着谷烈的话,越想越喜,思忖片刻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谷烈微笑道:“不仅是这一招,世间武学都是如此。招不在于繁杂,不在于精妙,只在于你对招式的领悟。日后若有暇,你不妨思考一下,为什么适才那一拳,我运用的内力比你弱,招式比你粗浅,出手比你晚、比你慢,但是却能一招制胜?你又如何破解我的招式?”
田海旺面露喜色,道:“我有破解之法了。”谷烈微笑道:“那么再来一次。”
田海旺手一张,又是那一招“花满人间”,手指颤动,笼罩了谷烈上半身的“期门”、“章门”、“大包”、“神阙”等大穴,但胸口依旧放空。谷烈嘴角挂着丝和煦的笑容,还是那招当头炮。
田海旺胸有成竹,待谷烈拳头已到膻中穴前时,突然腰背发力,胸口竟回缩了几寸,堪堪躲过了这一拳,接着双掌合拢,已变招成少林大悲掌中的“慈悲广度”,便要捏住谷烈手腕。
谷烈似乎早已算到田海旺这一着,五指陡张,变作爪状,成了“黑虎掏心”。田海旺大惊,连忙后退,但谷烈骈指若剑,又成一招“夜叉探海”。田海旺脚下虽快,但又怎及谷烈手臂伸缩?但觉身子一麻,“气海穴”已被点中。
谷烈这一指没加多少真力,田海旺只是微微一顿,便即无恙。谷烈笑道:“招数是死的,但你的对手不是死的。若你不懂随机应变,那么辛苦练来的武功永远是别人的,不是自己的。”
田海旺低垂下了头,暗暗推导,反复思量着谷烈的那几招变化,只觉获益良多,脸上终于又露出了喜色。谷烈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道:“这些道理,我不说,你日后也能明白。但有一件事,你若能真正体悟,才真的叫不虚此行。”
田海旺对谷烈此刻已是敬佩万分,忙道:“承蒙指教!”谷烈一字一句道:“一力降十会。”
田海旺点头道:“这我知道,内力是武学之本,若无内力相辅,再好的招式也是花拳绣腿……”谷烈似乎有些不耐烦,道:“废话少说,看拳!”又是那招当头炮,但拳上的真力已不可同日而语,田海旺相距尚有两尺便已呼吸维艰,不由大惊道:“不可!”
田海旺知道谷烈做事极有分寸,但这一拳分明蕴含了他全身之力。周易天极功发挥到极致,什么墙壁房屋都是一推即到,自己别说硬接,就是让掌风带上了半点,只怕也要再床上静养几个月。但劲风铺面而来,周遭沙尘、泥土都被激得四散飞扬,自己应变再快,也是万万躲不开了,当下硬着头皮,施展家传绝学“分筋错骨手”,希望以一个“卸”字诀,勉强化解去对方这一招。
谷烈出拳不快,田海旺双手合拢,已把谷烈的手腕夹在中间。田海旺使劲吃奶的力气,只希望将谷烈拳头扭开。这一招田海旺自幼练习,已是熟极而流,寻常人一旦中招,轻则被摔倒在地,重则手臂脱臼。当然,谷烈这一拳之力天下无双,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
岂料田海旺双手才搭上谷烈手腕,忽觉对方真力陡然消失,不由大吃一惊。要知道田海旺此刻也是拼尽了全力,谷烈竟然收劲,非得被折断臂骨不可。田海旺心中后悔不迭,但招已出,而且是全力发出,再无回转余地,双手握着谷烈的手臂,陡然翻转。
然而,谷烈并未像料想中那样被掀翻在地,反倒是田海旺被带了个趔趄。谷烈缩回手臂,微微笑道:“你败了。但你能想通原因吗?”
田海旺看着双手,前思后想,始终不得其解,摇了摇头。谷烈道:“你连番败于我手,这次又以为我全力出招,心中害怕,认为自己必败无疑。你还没有输招,却已输了气势。”
田海旺沉吟道:“所谓气势,说来太玄,我实在不懂,能否说得详细一些?”
谷烈道:“你来拧我手,结果我没动,反倒掀翻了你自己。这是因为,我气势比你足,比你正。我有必胜的信念,所以我双脚稳稳站地,但你心浮气躁,脚下不稳。我出招神完气足,你虽也拼尽全力,但下意识总有逃跑的念头,招式不能发挥到极致。招式、内功都可以弥补。但练武最重要的,是势。”
七年往事一闪而过,田海旺眼中却越来越亮:“谷烈说势,阴魔说魔,似乎都是一个道理!”
心魔剑忽然幽幽发出了绿芒,倒映在田海旺脸上、眸上,他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配上脸上的青气,似乎有些青面獠牙。
同时,心魔剑也如毒蛇昂头,在天痕子的千钧压迫下,一寸寸抬了起来。
猛然,田海旺手腕翻转,心魔剑嗖一下转了个圈,天痕子始料未及,连忙缩手,但指尖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