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知道,只有做母亲的总是愿意代人受过的。所有的孩子们都知道这一点,都因此看不起母亲们,可是又时常加以利用。
于是,图图就谨慎地解释说:“你知道,先生,我想,我母亲是不会愿意我当海盗的。你母亲会愿意你当海盗吗,斯莱特利?”
他冲斯莱特利挤了挤眼,斯莱特利悲伤地说:“我想她不会的。”好像他希望事情不是这样。“你们的母亲愿意你们当海盗吗,孪生子?”
“我想她不会。”老大说,他也像别的孩子一样聪明。“尼布斯,你?”
“少废话。”胡克吼道,说话的孩子给拉了回去。“你小子,”胡克对约翰说,“你像是还有点勇气,你从来没有想过当海盗吗,我的乖乖?”
约翰在做算术习题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诘问,胡克单挑出他来问,使他感到有点突然。
“我有一次想把自己叫作红手杰克。”约翰犹豫地说。
“这名字不赖呀。要是你入伙,我们就这样叫你。”
“迈克尔,你怎么想?”约翰问。
“要是我入伙,你们叫我什么?”迈克尔问。
“黑胡子乔。”
迈克尔自然是颇感兴趣。“你看怎么样,约翰?”他要约翰来决定,约翰要他来决定。
“我们入了伙还能当国王的好百姓吗?”约翰问。
回答从胡克的牙缝里挤了出来:“你们得宣誓,‘打倒国王。’”
约翰或许一直表现得不太好,不过,这一次他可大放光彩了。
“那我不干。”他捶着胡克面前的木桶喊道。
“我也不干。”迈克尔喊。
“大英帝国长治久安!”卷毛高呼。暴怒的海盗们打他们的嘴。胡克大吼道:“这就定了你们的命运了。把他们的母亲带上来,准备好跳板。”
他们不过是些孩子,看到鸠克斯和切科抬来那那块要命的跳板,脸都吓白了。可是,当温迪被带来时,他们竭力装出勇敢的样子。
我简直没法给你们描写温迪是多么瞧不起那些海盗。男孩们觉得,当海盗的行当多少还有点迷人的地方;可是,温迪只看到,这艘船多年没有打扫过了。没有一个舷窗的玻璃不脏,你都能在上面用手指写出“脏猪”的字样;她已经在几个舷窗上写下了。可是,当男孩们围在她身边时,当然,她一心只为他们着想。
“我的美人儿,”胡克说,嘴上像是抹了蜜糖,“你就要看着你的孩子们走跳板啦。”
尽管胡克是一位体面的绅士,可是他进食过急了,弄脏了皱领;突然,他发见温迪正盯着他的衣领瞧。他急忙想去遮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是要去死吗?”温迪问,她的神情轻蔑透顶,胡克几乎气晕了。
“是的。”他狠狠地说。“全都住口,”他幸灾乐祸地喊道,“听一个母亲和她的孩子们的最后诀别。”
这时,温迪显得庄严极了。“亲爱的孩子们,这就是我最后对你们说话。”她坚定地说,“我觉得,你们真正的母亲有句话要我转给你们,那就是:‘我们希望,我们的儿子要死得像英国绅士。’”
听了这话,就这海盗们也大为敬畏;图图发狂似的大叫:“我就要照我母亲希望的去做。你呢,尼布斯?”
“照我母亲希望的去做。你呢,孪生子?”
“照我母亲希望的去做。约翰,你”
可是胡克在震惊过后,又发话了。
“把她捆起来。”他狂叫。
是斯密把温迪捆到桅杆上。“喂,我说,小乖乖,”斯密悄悄地说,“要是你答应做我的母亲,我就救你。”
可是,就连对斯密,温迪也不肯答应;
“我宁可一个孩子也没有。”她鄙夷地说。
说来也够凄惨的,在斯密把温迪捆在桅杆上的时候,没有一个孩子望着她;孩子们的眼睛全都盯住那块跳板;他们将要去走那小小的最后几步。他们已经不敢指望自己能雄赳赳气昂昂地走那几步,他们已经失去了思想的能力,只剩下呆呆地望着,嗦嗦发抖。
胡克咬牙切齿地冲他们微笑,他朝着温迪走去,他想要扳过她的脸来,让她瞧着孩子们一个个走上跳板。可是胡克没能走到她跟前,没能听到他要强迫她发出的呼痛声。他听到的是另一种声音。
那是鳄鱼的可怕的滴答声。
那声音,他们全都听到了,海盗们,孩子们,温迪;刹那间,所有的头都朝一个方向转过去;不是朝着发出声音的水里看,而是朝着胡克看。大家都知道,将要发生的事只和他有关;他们本来是演戏的,现在忽然变成看戏的了。
看到胡克身上起的变化,那才叫吓人呢。就像他浑身骨节都挨了痛打,他瘫软地缩成一小团。
那滴答声越来越近了;声音还没到,一个骇人的念头先到了:“那只鳄鱼要爬上船来了。”
胡克的那只铁爪也一动不动地垂着,好像它也知道,自己不是那进攻的敌人真正要得到的身体的一部分。落到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换了别人,早就闭上眼睛,倒地等死了;可是,胡克那强大的头脑还在活动,他的头脑指挥他双膝着地,跪在甲板上往前爬,尽量逃开那个声音。海盗们恭恭敬敬地给他让出一条路,他一直爬到了船舷那边,才开口说话。
“把我藏起来。”他沙哑地喊。
海盗团团围绕在他身边;他们的眼睛都躲开不看那个就要爬上船来的东西,他们不想去和它战斗,这是命啊。
胡克藏起来以后,孩子们才由于好奇,活动开来,一齐拥到了船边,去看那只鳄鱼爬上船来。这时,他们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夜中最惊人的事;因为,来救他们的不是鳄鱼,而是彼得。
彼得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发出惊喜的叫喊,免得引起怀疑。彼得继续发着滴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