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季叔”的老人一听,笑得更欢“若璃”他玩味地念着她的名字,点点头“嗯,不错,不错,好名字,颇有几分古雅的味道啊”“季叔。”程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们今天来,不是来讨论我老婆的名字古不古雅的。有件事,我有些想不明白,想请教一下您老人家。”
“哦?”季叔在他们对面坐下来,依然笑得像一尊弥勒“是什么事?”他表现得如此和葛可亲,倒使若璃觉得程誉有些太不懂礼貌了。
“是这样的。我听说,前些日子季叔在程氏召开股东大会,好像是讨论一些比较重要的问题。我也是股东之一,为什么我没有被邀请?”
他问得直接,季权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干笑两声道:“哦,这个啊,我想你在度蜜月,不好意思打搅你嘛!年轻人刚结婚,总是粘在一起,我老头子可不做这种不识相的事儿!就算我有心请你,只怕你还不愿意来呢!唉,就是不知道我们家礼哲什么时候能结婚成家”
季叔一提起儿子的终身大事,马上显得十分发愁,然而程誉可不吃他这一套,径自打断他:“季叔请我,来不来,是我自己的事,可是季叔,这么大的事您都不知会我一声,可就是您的不对了。再说,若是您真的叫了我,我又岂敢不来?”
一番话说得季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然而,毕竟是年老奸猾,季叔虽然肚子里气炸了,但表面上却仍然维持着和善的笑脸,转向若璃道:“小姑娘,听听你老公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好心好意让你们夫妻欢欢快喜地把蜜月度完,他倒怪上我了!”
“我是怪您,季叔,咱们俩的事,您别扯上若璃。”程誉一把揽过若璃的肩,毫不客气地对季叔道:“我手上握有程氏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好歹也算个大股东了。往后,董事会若是有什么决策,请务必知会我声。如果季叔执意要一意孤行,绕过我做事,相信闹起来,大家脸上都好看不了。”
这下子季叔再也维持小了良好的风度了,程誉简直欺人太甚!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怒道:“程誉,你不要太嚣张!你老子还没死呢,你哪来那么多股份?”
“我老子没死也一样,我结婚了不是吗?那两千万都是我的。”程誉无辜地一摊手“而且,相信季叔您也和我一样,都盼着他早些进棺材”
“你你这个逆子!竟然说这种猪狗不如的话!”季叔气得直哆嗦,拐杖不停地点着地板。
“季叔,少装了。”程誉不屑地发出嗤笑“您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比谁都明白。与其背地里搞那些偷鸡摸狗的肮脏勾当,倒不如痛快地说出来,做个真小人,那样岂不更轻松?”
“你!”季叔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给我滚出去!”
“好,我走,我这就走。”程誉无辜地举高双手,站起身,若璃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着他站起来。他边往门外走,边回头笑道:“别生气呀,季叔,千万别生气。我老子就是这么被我气出病来的”
“你给我滚”季叔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手一扬,拐杖飞了出去,直直飞向若璃的头顶。
“啊”若璃尖叫一声,连忙侧身闪躲;而程誉的反应却比她更快,伸手一抄,就把拐杖握在手里,对季叔正色道:“小心些,别伤了我的宝贝,知道吗?还有,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恢复原状了。我一不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跑出来想称王,看来程氏需要清理门户了。”说完后,他一手揽着若璃,一手将拐杖撇在地上,头也不同地走出会客室,留下季叔一个人站在原地,孤零零地体会什么叫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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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誉,我们得淡谈。”
无视于若璃在他耳边第一千零一次騒扰,程誉嘴里衔着导管,正悠闲地对着酒精灯,吹他的玻璃。
“程誉!放下你的玻璃!”符璃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走过去一屁股坐住他大腿上,拔掉他嘴里的管子“我们必须谈谈。”她一字一句地正色道。
“好吧,反正也完成了。”程誉放下玻璃器皿,腾出手来抱住她“你想问什么?”
“程誉,我被你弄糊涂了、季叔他跟你之间有什么过节?为什么你要那样对他?还有,你说他和你一样希望爸爸死,这是真的吗?是季叔希望他死,还是你希望他死?哦,希望不是后者。”
程誉乖乖地听她说完,然后哀号一声:“现在不止是你,连我都糊涂了”
“程誉!”他存心要气死她。
“好嘛,好嘛,我说就是了。”他无辜地皱皱鼻子,然后缓缓道来“季叔是我爸的老臣子,当年和我爸一起打天下,创建程氏也算有几分功劳。他是季礼哲的老爸,这你知道吧?”见她点头,他又继续道“而现在我老爸生病住院了,没人压着他,他就嚣张起来,还妄想抢我程家的公司。”
“程誉,他是长辈。你埘他该有最起码的尊重。”若璃不甚赞同地皱眉。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跑去小小地警告他一下咯。”他手一摊“你也看到了,我没有骂他哦,更没有动手。”
“可是”她还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却见程誉已经把注意力转回玻璃上去,他将烧制好的模型浸入溶液中,小心翼翼地翻转,神情之深邃专注,比之刚才又皮又痞的德行,简直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若璃一时好奇起来,忍不住地问道:“程誉,你是怎么学会吹玻璃的?”这可不是一般的技术,像跑个步骑个脚踏车那么简单;程誉告诉过她他大学修的是商科,可不是化学呀。
“跟人学的呗。”他当她问了个多余的问题。
“跟谁?”
程誉执着镊子的右手僵了一下,片刻,他照例扯出一贯的“程式无所谓”笑容“一个旧朋友。”
然而若璃却眼尖地发现他眼底闪过不寻常的神色“是女的?”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名会烧玻璃的女子和程誉关系不一般。
程誉回头看着妻子,苦笑道:“我以为审讯时间结束了。”脸上耍赖的表情摆明了他不愿谈。
但若璃却不依不饶起来,双眸坚定地望着他“前女友?”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行为十分不智,像个吃醋的妒妇般向丈夫追问过去的情史,这只会突显她的小家子气和心胸狭窄。可是,她忍不住!她从没看过程誉对任何人任何事表现出如此别扭的态度来,她认以的他一直是随性不羁的,什么事都不放心上。而今天,他的笑容多了几分僵硬,那“无所谓”的眼神也显得太过“有所谓”了,难道说他心里还有放不卜的其他女人?
这个念头令若璃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从嘴角到牙根都泛起了酸意,见她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程誉轻叹了口气“若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我才十七岁。”
“早恋?”她表情越绷越紧,什么嘛,这男人这么早就开始谈恋爱,真是不纯洁。
程誉失笑,看来今天不把话说个明白,她是不会放过他的了。“好吧,是你逼我说的哟。”他投降地举起手“她叫佳伲或者是佳仪?我也忘了。”
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怎么可能连名字都记不得了。若璃冷哼一声,懒得揭穿他。
“她是一个嗯,很艺术的女孩。”程誉思索着合适的形容训“她在一所很烂的美专念书,可是画儿画得棒极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给一家新装修的酒吧做墙面涂鸦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波普艺术。”
“然后你就迷上她了?”原来是个会画画的女孩,还什么波普艺术,怪不得程誉会对她念念不忘哪像她,压根就不知道波普艺术是个什么东西呢!想到这一点,若璃不禁郁闷起来。
“那个时候确实很疯狂,不过时间久了,也就那么回事了。”程誉边说边窥探着若璃的反应,他可不希望这次的谈话在她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后来呢?”她穷追不舍。
“后来?”他手一摊“分手了,还能有什么?”他的确不认为前尘往事有什么好谈的。
“那为什么会分手?”
“我也不记得了,也许是吵架吧。”他不再看她,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摆弄他的玻璃模型,低垂的脸庞让若璃没发现他的目光中带上了别样的深沉。
可她仍是一径地问:“那你们”她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问着“那你们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什么?”
“就是那个”憋了好半晌,才终于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你们有没有上过床?”
“什么?”程誉愕然,随即不可遏止地爆出大笑:天,他“单纯”的小妻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拜托!老婆,我那时才十七岁耶!没那么放纵。”
“可是人家英国还有11岁就做爸爸的”她被他笑得羞红了脸,嗫嚅着争辩。
“那我只能说,你老公我没那么神勇。”程皆笑着搂过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这个答案你满意吗?老婆。”说实话,他一向反感女人追问他的情史,虽然若璃的吃醋让他觉得很可爱,但应付这种问题永远都令男人头痛。他撇撇嘴,打算用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们真的没有再联络?”她对他皱着小鼻子。
“没有。”偷笑地吻上她雪白的颈项。
“也没有偷偷想她?”
“怎么会?”魔手奸猾地移向她胸前的纽扣。
“那你们有没有程誉!”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睡衣前襟已被他完全解开,这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想对她做什么“你快把手拿开!”他们刚才不是在讨论他前女友的问题吗?怎么会突然变成他开始脱她的衣服?
“我不要。谁叫你刚才一直跟我讨论什么上床不上床的问题。”程誉不依地噘着嘴“现在我想要跟自已的老婆亲热,不行吗?”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质问她。
“你”这么说来,反倒是她的错了?若璃被他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程誉见状,满意地再度吻上她,若璃挣不过他的蛮力,被他困在怀中肆意亲吻,就在两人挣扎扯动、纠缠在一块儿时,突然有不速之客闯进了工作室
“少爷,少爷,电话!是、是市医院的电话!”佣人吴妈捧着电话听筒冲了进来,看两人缠得难分难舍,吓得连忙移开目光。
程誉抬起头,不悦地瞪了佣人一眼:“什么事这样大呼小叫的?”一边把电话接过来;而若璃此刻的感受只能用“羞愧欲死”四个字来形容,她居然在和程誉亲热的时候被用人撞见了!天啊,以后要她怎么见人?
她连忙闪到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扣睡衣的扣子;而这头,只见程誉握着听筒,表情越来越难看。
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她急忙挨到他身旁,轻拉他的衣角。
而在这时,程誉握着电话的手垂了下来。他呆愣半晌,突然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地道:“若璃,爸爸死了。”
“什什么?”若璃张大了嘴,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这么突然?昨天他们不是才去看过爸爸,医生不是说一切都很正常的吗?
来不及去消化过多的惊诧情绪,她看到程誉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往门口大步冲出去。
“程誉!”她在他身后大喊“你去哪里?”
“还用说吗?当然是医院。”
“我跟你一起去!”她急忙起身跟上去,却在下一秒钟听到他暴出命令的大吼一一
“你别去!”
“可、可是”现在这种时候.她怎么能不陪在他身边?
“我说了不准去!”他回过头,眼睛红得像一头失了常性的野兽,微微喘息着瞪她,一字一句地道“不要跟着我,如果晚上我还没回来,也不准派人去找我,听明白了吗?”
“程誉”她愣住了,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的眼神让她觉得好害怕,他从来不曾这么凶得跟她说话
程誉没有再说一个字,回过身,大步大步地跨出了门槛。
若璃心惊地注视着他离去时的背影,他直的脊背正微微地颤抖着,脚步显得十分沉重,他在哭吗?他会哭吗?爸爸死了,他一定好伤心好伤心吧?尽管嘴上总是说着残忍的话,可是她知道,程誉的心里一定比谁都脆弱望着他在她面前远去,消失,她好想飞奔过去抱住他,不让他独自承受这份心痛;可是,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拖住了她,让她只能像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什么都不能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这一次程誉的离去,却是他们婚姻生活变质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