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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春末夏初,周五晚上,我将一份很重要的方案落在公司里,因为下周一开会要用到这份方案,所以我只能回公司去取。
记得回到公司已经很晚,接近夜里10点,周末的晚上大家都忙着去约会,自然无人加班,办公室里一片冷寂,只有安全灯着清冷的光。
我记得我的方案就放在桌上,所以没有开灯,借着安全带微弱的光摸索到自己的位子,将方案拿在手里,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到卓然的办公室传出声音,探头看过去,偌大的办公区,只有他的办公室还散出白色的灯光。
当时我的座位在公共办公区拐角的位置,而他的办公室在与我平行的另一个角落里,所以平时上班,我们虽然在同一个区域,但各自都看不到各自的脸。
只是夜色蛊惑,理智压不过好奇,我还是迈出脚步,朝他气息而来的方向走过去,后来我还问过自己,如果那一晚我没有脚贱走过去,如果我拿了方案就回去,或者,我压根就没有把方案落在办公室,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命运就是一根线,一头拴着结局,一头拴住我,就那样拉着我走了过去。
他站在窗前,面向玻璃,一只手插住腰,另一只手握着手机:
“信不信由你,她是你爸旗下的艺人,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当面去问,没必要找人去查我的通话记录,这是我的**!另外,赵梓雅,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疑神疑鬼,如果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吗?别跟我道歉,上次你去找人跟踪mandy,这次查我的手机,每个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最近很忙,会住在公司,先这样,挂了”
之后转身,将手机扔到桌上,自己一屁股坐进皮椅里,因为力度过大,旋转皮椅被晃了几下,他却有些烦躁地靠在椅背上,将衬衣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眼眸紧闭,大大一个深呼吸!
但几秒后,他紧闭的眼睛突然弹起,我狠狠一怔,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的光晕下,完全没了理智!
他应该也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表情有些僵窒,但很快又恢复刚才的清冷,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有些不知所措,支吾着凑了一句:“我回来,拿东西!那个方案,下周一开会要用的,我落在办公室,所以”一向灵巧的舌头,那会儿就打了结,自己心里恨得很,所以脸上的表情自然就很纠结。
他听完我的回答,眉头又蹙了蹙,随即将上身直起离开椅背,又恢复往日的冷静,开口:“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去吧!”
“那你呢?”我一时没控制住,不该问的问题就那样蹦出了口,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甚至那惊异里还带着一丝慌张,随即头垂下去开始理桌上的文件,顺口回答:“我也准备走了。”
那样子,自然是不想再我理会我的意思。
我站在门口“哦”了一声,有些呆滞地转身往门口走,可走到一半却又突然回头。
刚才他倒进皮椅里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他一向优雅沉着的脸上带着烦躁疲惫的情绪,所以梁柚,你就这么放纵一次,走过去,像朋友一样安慰一下,就算他不需要,至少你以后也不至于后悔。
所以我那有些无厘头的勇气,当即就全部汇集,推着我又走了回去,只是刚走到他办公室的拐角口,听到关门声,下一秒,他已经闪到了我面前,外套拿在手里,领口依旧微卸,见到我又返回来,口气已经带了一点怒意,问:“你怎么没走?”
被他这么一抢白,我堵在心口的安慰说辞瞬间化成一缕青烟,干干回了句:“嗯,就走了”随即转身就要逃离,只是刚到门口,又听到他开口:“梁柚,等一下”
我回头,问:“还有事?”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用手指扫了一下鼻尖,那样略显幼稚突兀的动作实在是不符合他的风格,只是后来我才知道,每当他紧张的时候就会做那个动作。
所以那一刻,他叫住我,脸上是冷漠的表情,其实心里应该有几分心虚,淡淡开口:“你回去还有事吗?如果有时间的话,陪我去吃点东西!”
他没有用“和”没有用“跟”而是用“陪”陪这词我心悸,因为它实在含有太多意思。
“陪我去吃点东西吧”这不应该是上司对下属的口气,且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希冀,几分悲凉,甚至还带有几分无措和无力。
怎么办,梁柚,这个你经常会梦到的男人就站在你面前,向你出邀请,此刻是夜里10点,月色正浓,后面的故事怎么写下去,就看你是“去”还是“不去”脑里一阵纠结,各种念想破土而出,可惜还未等我回答,他却先抢先,又用手扫了一下鼻尖,说:“可能太唐突,我只是还没吃晚饭,算了,你有事就先回去吧,下周见”
“不,我没事”我情急叫出,立马闭嘴顿住,又急躁地笑着补了一句:“那个,我意思是我刚好有时间,而且有些饿了,所以,走吧”随即自己先转身推门出去,因为他在我身后,自然看不清他当时的表情,但是他后来回忆,那一刻,他觉得我像天使有些调皮,有些笨拙,但那样纯粹的笑容却像空气净化剂,立刻让他原本烦躁浑浊的心情变得清新四溢。
这是卓然的原话,所以你看,他连说情话都说得这么温润又不露骨。
他的车子就停在公司门口,一前一后两个人走过去,在开车门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停住,问:“喝酒吗?去喝酒吧。”
“好”这次我回答得很快,不给自己考虑的时间,也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所以命运的红线瞬间被剪短,我就那样神奇般地跟他上了出租车,夜色朦胧,灯光闪烁,像画一样铺映在他脸上,而我坐在后座,他旁边的位置,不时用余光偷瞄,他的五官疏朗,但面色冷峻,实在不像大家所认识的那个卓然。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抵达他所说的那个地址。
“到了,就这里。”
我先下车,为我撑着车门,我从里面钻出来,他再笑着替我关好车门,动作流畅不造作,我心里的欣喜和虚荣极度膨胀。
下车才知道这是祁门,南浔最有名的酒吧聚集地,他似乎是常客,很熟门熟路地推来一座看似像宗祠的门,门口的门童也很有礼貌地冲他鞠了一个躬。
而他所推开的门便是eric的酒吧,这个神奇的地方,孕育了我和卓然的开始,也见证了我和他的结束。
走进酒吧才现里面别有洞天,灯光有些黯淡,但气氛不似一般酒吧那样吵烈,有相熟的少爷过来搭话:“卓总,你一个人过来的吗?包厢还是吧台?”
卓然身体侧了侧,问我:“吧台吧,可以吗?”
我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说没问题,少爷这才现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朝我多看了几眼,之后欠身带着我们走向吧台。
后来我才知道,卓然从来不会带女人去e酒吧,而我是他带去的第一个异性,自然那少爷要多望我几眼。
因为是e酒吧的常客,所以他在那里有存酒,少爷将酒拿上来,他很绅士地为我倒满,将琥珀色的酒杯推到我面前,笑着开口:“白葡萄酒,口感很好,不涩,你尝尝”
我应声浅眯了一口,葡萄的甜涩味道很浓,酒过留香,我不自抑地就沉醉于其中
纪如意是酒鬼,所以我在她的影响下也颇爱喝酒,只是这样醇浓的葡萄酒还是头一回喝,将口中的余酒咽下去之后赶紧抓起瓶子研究,只是很简单的玻璃瓶子,上面一律看不懂的字母,有些皱眉,问:“这是什么酒?”
“怎么样?”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笑着倾身问我,那浅雅的笑容混着我口中的酒精,一下子就让我溺了进去,懵懂回答:“很好”是真的很好,酒好,人好,氛围也好,心中被生生按捺住的欣喜情绪像不乖的兔子,突突跳着,蠢蠢欲动尴尬之余又喝了一口,更加醇浓的味道,不禁又问了一次:“真好喝,这什么酒?能告诉我名字吗?我有个朋友嗜酒如命,这么好的酒,我应该让她知道!”
他依旧笑着,将我手中的酒瓶拿下来,回答:“这酒在外面买不到,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从法国给我带的,他在酒庄里自己酿制而成,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一瓶给你!”
“真的可以吗?外面买不到的耶,会不会不合适?”
“不会我回头给你带一瓶。”他将手里的酒瓶放到吧台上,又用手指扫了一下鼻尖,随即补了一句:“就当是谢你今天陪我喝酒”
我缩了缩脖子,贪婪又沾了一口酒,满心的醉意,心里开始扑扑乱跳!
如果我一定要给自己这段感情套一顶帽子,那么我可以无耻地将其称之为“初恋”“暗恋”用已过懵懂年纪的身体和心智,来迎接一场盛大却注定没有结局的感情,结局自然惨烈。
当年那瓶卓然给我的葡萄酒,我一直珍藏至今,我用纪如意当了幌子,蹭了他一瓶酒,就像我用爱情当了幌子,纵容自己放肆了一次,所以若干年之后,当我和eric坐在酒庄的葡萄架下喝着他酿的白葡萄酒,不禁感叹命运的残忍。
当初卓然送我那瓶酒时欣喜若狂的心情还有些清晰,而如今坐在那葡萄架下,身旁坐着那酿酒之人,脚下踩的便是酒窖,却再难欣喜!
因此我开始明白,很多东西得讲究时机,时机过了,再好的味道都是徒然。
就像我和卓然的感情,是天时地利的迷信,但是待到梦终散场,才现,感情美到醉人,但过期,不待!
只是那一天喝酒的经历好到爆!
我一杯酒下肚,他才开始举起杯子抿了一口,我随即想起他似乎没有吃晚饭,于是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过去。
“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吃点东西先垫垫饥吧”
他估计没有料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有些呆滞地看着我,我那捏着巧克力的手就僵在半空中,见他不吃,又补了一句:“吃点吧,你不是没吃晚饭嘛!”
他嘴角又弯了一下,总算开口:“谢谢,不过我不吃甜食”
好意落空,心里多少有些沮丧,但脸上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讪讪笑着!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真的不喜欢吃甜食,因为不喜欢,所以就算情面上过不去,他还是不会勉强自己去吃,他便是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外人看来是冷漠自私,其实根本只是因为他不喜欢而已。
至于我,我算是他人生中的一个例外,按他的原话说,我这种脸蛋身材,其实真的不能算他的菜,就算他要找情人,也从未想过会找我这一款型,但是很无奈,最终还是被扯到了一起。
中间他的电话响了几次,第一次他走出去接,几分钟之后回来,刚才还疏朗的神情变得有些恼怒,可是很快,第二个又打进来,他索性就当即按掉,但是对方不依不挠,立马又“杀回来”他捏着手机看了几秒,当着我的面接起来:“我在加班,今天不回去明天?明天是周末,我有事!就这样吧,真的很忙”
随即摁掉,关机,脸上的神情阴到极致。
我知道那是赵梓雅打过来的,他似乎也并没有避讳我的意思,酒下去几杯,有了些醉意,话就多了起来。
他将他的外套放在膝盖上,双手交叠在一起封住杯口,将额头枕上去
我坐在他左手的位置,转身看过去,他硕长的身体微微躬曲,肩膀线条因为紧绷,衬衣的料子全部皱在一起,而整个侧脸,隐没在黯淡的灯光下,但我依旧能够感觉到他落寞的情绪。
原来在人前一向优雅的卓然,也会有这么无措的一面,而我有幸在他无助的时候坐在他身旁,心中既悲又喜,喜他竟然毫不避讳,将真实情绪展露在我面前,悲,就算知道他疲惫心烦,我却无能为力。
“刚才我在办公室打电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什么?”我一愣,是真的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他却将头抬起来,看着我,眼眶里带着血丝,落寞的味道浓重,却依旧牵强笑着,问:“女人的心思很奇怪,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不信任我,但是如果婚姻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还有任何意义吗?”
“啊?这个”婚姻?我还没谈过恋爱,他却跟我讲婚姻,我自然接不过来。
所幸他似乎也没想我回答,自己喝了一杯酒,自问自答:“应该没什么意义了,况且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我不知道我们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是我越来越不想回去,越来越不想面对,觉得很累可能人真的会变,特别是结了婚的女人”
碎碎念,又自嘲一番,再举起杯子喝了几口。
我脑子里开始拼凑安慰他的话语,最后鼓起勇气开口:“啊呀那个你老婆那是在乎你,所以没有安全感,而女人一旦没有安全感就会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准会坏事,所以你别在意,等她自己心里想明白,自然就理解了”
我七零八落地安慰了一通,他抬起头看着我,顿顿地看了几秒,最后惨淡一笑,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我心中轻嘘一口气,自知自己唐突,抱着酒杯开始不说话。
从酒吧出来已经过了12点,他为我拦了一辆车,付了车钱,将我推进去,再替我关门,而自己再走回马路边,等待下一辆车,所以即使他已经醉得没有理智,还是清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一晚,他没有送我回去,也没有再联系我。
天光亮起,一切都散在那个晚上。
周一我去上班,桌上多了一瓶白葡萄酒,用精致的纸袋装着,我欣喜若狂,沾沾得意地将袋子放进抽屉里,而同事立刻凑上来,问:“素素,卓总给你送什么了?”
“没什么”我敷衍着,立刻将抽屉关紧,那同事却笑着说:“别藏了,早晨卓总来分礼物的时候我都看到了,是酒吧,嘿嘿知道他给我送的什么吗?是dior这一季新出的口红,不过eva收到的更好,是她一直心心念念要买的手包”
我愣住,弱弱问:“他给每个人都送了礼物?”
“是啊,上周的方案客户很满意,他一时心情好,就给我们都带了礼物,不过他经常给我们买礼物”
再多的欣喜都化为一缕烟,我之前死死扣住抽屉的手垂下去,正想说话,却见卓然从办公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路过我桌前,用文件夹敲了敲我的桌子,很平然地问:“早晨放你桌上的酒看到了吗?让你朋友试试,喜欢的话我那里还有”随即不等我回答,转身面向大家,拍了拍手:“10点开会,还有5分钟,我先去会议室,eva,你给我煮杯咖啡带进去”
浅蓝色条纹衬衣走过去,最后隐没在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里
我心里一片空白,眼角开始泛酸,咬了咬嘴唇,才将眼泪忍下去!长到那么大,第一次体会到“自作多情”为什么滋味!
本以为自己是特例,特例从f22调到f23,特例跟他去了e酒吧,陪他喝了一场酒,而原来一切都是我多想,天光一亮,他回复原本光彩的模样,而我依旧是他公司的助理!
至于那个周五晚上生的一切,瞬时变得很淡,很淡,淡到几乎看不出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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