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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黑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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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凌风出了酒肆,外头黑影憧憧,都是佩着刀的黑衣人。

    那马脸瘦高个儿跟另三个汉子站在一块儿,八道目光紧紧逼视着李凌风。

    李凌风在门口停了一下,然后又往前走了几步,看看离那四个汉子约莫一丈距离才又停了步,淡然道:“我出来了,有什么指教。”

    马脸瘦高个儿道:“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咱们就不必拐弯抹角的了,报个万儿过来。”

    李凌风道:“既不必拐弯儿抹角,还报什么万儿!”

    马脸瘦高个儿冷笑一声道:“弄了半天,原来是个畏首畏尾的无名鼠辈。”

    李凌风道:“你要是想说难听的,最好站我近一点儿,我听不见。”

    马脸瘦高个儿道:“站近一点儿你能把我怎么样。”

    抬腿往前迈了两步。

    李凌风淡然一笑道:“你只敢走两步么?”

    马脸瘦高个儿脸色一变,抬腿又往前迈了三四步。

    这下够近了,可是他刚站稳,李凌风已经到了他面前,手一扬,叭地一声脆响,半边脸上五个指头印儿鲜红,他踉跄着又退了回去。

    李凌风道:“以后再说难听的,先睁开眼看清楚是对谁。”

    李凌风这一巴掌打出了祸,那些黑衣人刀都出了鞘,寒光闪动中,四把刀劈了过来。

    李凌风掌中刀一抡,刀根本没出鞘,那四把刀已然荡了回去,李凌风刀往回又一抡,四个黑衣人叫声中退了回去,有两个坐到了地上,坐着的也好,站着的也好,黑衣人一个人挨了一刀鞘,都够受的。

    李凌风跟个没事人儿似的,道:“还有哪位要为这位四爷打抱不平。”

    跟马脸瘦高个儿站在一块儿那三个汉子动了,道:“朋友,你也太狂了。”

    一把丧门剑,一把雁翎刀,一对流星锤招呼上了李凌风,左前右三个方向,马上罩住了李凌风。

    李凌风的刀出了鞘,潇湘书院:潇湘扫描,小糊涂仙ocr寒光一闪,带着一片刀风先击中的丧门剑,当地一声丧门剑荡开,李凌风跨步欺进,同时躲开了雁翎刀跟流星锤。

    但是这三个身手都不弱,一散复聚,马上又把李凌风裹在了当中。

    李凌风人在这三股兵刃的影子当中,他一把刀却让这三股兵刃无法近他的身。

    十招过去,李凌风刀势忽疾,只见刀光如雪,滚卷翻腾,三股兵刃的包围圈马上又扩大了不少,就在这时候,马脸瘦高个儿悄无声息的溜向酒肆。

    奈何却让李凌风发现了,他陡扬沉喝道:“站住!”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那马脸瘦高个儿竟提气往酒肆扑了过去。

    李凌风明白他的用心,既怒又急,冰冷一笑道:“我本不愿伤人,这是你们逼我。”

    他突然腾身拔起,一个悬空跟头翻向后,疾扑向马脸瘦高个儿,不知道谁叫了一声道:“老四小心。”

    马脸瘦高个儿也急了,翻身递出了掌中刀。

    李凌风刀花一抖,当地一声,马脸瘦高个儿的刀一飞冲天,李凌风刀往下一撇,直往马脸瘦高个儿的两条大腿削去。

    李凌风的应变行动一气呵成,这一刀又疾快如电,另三个汉子根本来不及救援,眼看马脸瘦高个儿的两条腿,就要跟身子分家。

    蓦地一声娇喝传了过来,喊道:“打。”李凌风只觉脑后风生,疾而猛,袭的都是他必救的部位,逼得他不能不舍马脸瘦高个儿先谋自救。

    暗一咬牙,翻身抖刀,叮叮叮三声脆响,三点黑影疾射飞向各处。

    凝目再看,那三个汉子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位柳眉杏眼,面如桃花,身材婀娜的黑衣女子。

    这位姑娘年纪可能二十上下,美目中寒芒闪动,眉宇间一股子煞气逼人,左手抱着一对短剑。

    李凌风看得为之一怔,就在这时候又觉脑后生风,分明,那马脸瘦高个儿趁李凌风背对着他的时候施了偷袭。

    李凌风双眉刚扬,倏听黑衣女子冷喝说道:“住手,丢人现眼已经够了,还不快给我回来。”

    李凌风身边一阵风过,那马脸瘦高个儿竟然乖乖的掠了回去。

    这是谁,这些亡命之徒怎么听她的?看来这位坤道大有来头。

    李凌风正在心中急转,只听那黑衣女子冰冷道:“难怪你这么狂,难怪你敢打我的人,是有两下子,报个万儿。”

    李凌风道:“有这个必要么?”

    黑衣女子道:“既然这么狂,既然敢打我的人,不会连报个万儿的勇气都没有吧?”

    李凌风道:“不用激我,容我先请教,芳驾怎么称呼?”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你倒先问起我来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难道你没听说过,这条路上有个‘黑凤凰’?”

    李凌风微微一怔,哦地一声道:“原来你是黑骑会的女瓢把子黑凤凰,久仰久仰,失敬了。”

    黑凤凰道:“你既然知道我,就应该知道我杀起人来不眨眼。”

    李凌风微一点头道:“不错,我还知道你们干的是没本儿的生意。”

    黑凤凰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江湖上的人不算少,各人有各人的一套生存办法。”

    李凌风道:“芳驾这办法不错,吃喝花用都是人家的。”

    黑凤凰脸色一变,冷然道:“少跟我废话,让我听听你的万儿。”

    李凌风道:“李,十八子李。”

    黑凤凰道:“李什么?”

    李凌风道:“我这名字比起芳驾来,可就逊色多了,不说也罢。”

    黑凤凰杏眼猛睁,道:“我要是非让你说不可呢?”

    李凌风道:“那要看芳驾是不是能让我非说不可了。”

    黑凤凰脸色大变,道:“好嘛,我就试试你骨头硬到什么程度。”

    她两把短剑一分,一上一下攻向李凌风,行家一伸手,便知不简单,此女在这对短剑上的造诣不浅,寒芒吞吐,剑气扑面生寒,而且疾快无比,一闪就到。

    李凌风跨步旋身,飞快一转,躲了开去,黑凤凰娇叱一声,如影随形追了过来,双剑招式不变,仍是一上一下,李凌风一飘身又躲了开去。

    黑凤凰倏然收剑停住,冰冷道:“你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李凌风道:“芳驾是一方霸主,我理应礼让三招。”

    黑凤凰杏眼暴睁,怒叱一声道:“放你的屁,你敢捉弄你姑奶奶,我剁烂了你。”

    她身随话动,一闪扑到,展开了连绵的攻势,不但疾快凌厉,而且双剑浑如一体,剑光闪烁,快若游龙。

    一心一用,练一把剑不难,一心两用,练两把剑却不容易,一般使双剑的人左右两手,总有一半要弱一点,而此女不然,两把剑到了她手里都一样,浑如一体,攻守自如,这就更不容易了,要是没有相当的造诣,绝对到不了这种境界。

    李凌风是位武学大行家,焉能不明白这一点,他掌中刀挥出,只守不攻,转眼工夫已封架了十几招。

    黑凤凰冷艳高傲,十几招攻敌不下,心里又急又气,怒叱声中,剑招突变,攻势更见凌厉,狂风骤雨,惊涛骇浪,逼得旁观的人都透不过气来。

    李凌风本不想还手,他听说过黑骑会这个组织,也听说过黑凤凰这个名字,这些人虽然是盗,但却是盗也有道,江湖上生存太不易,尤其是这么一个女儿家,统率着这么一帮亡命徒,只要一战失利,她黑凤凰今后在这帮人面前的声威便大受影响。

    可是李凌风如今却不能不还手,因为他不能让黑凤凰伤他。

    是故,黑凤凰甫一变招,他沉喝声中出刀,刀花一振,当地一声,黑凤凰右手短剑便斜斜飞起。

    黑凤凰毕竟是个女儿家,女儿家的腕力也毕竟比不过男人家,尤其是李凌风这么一位好手。

    但是黑凤凰在剑术上的造诣,也弥补了她腕力上的不足,她应变极快,右手剑一荡起,她左手剑便立即撤回,封住了门户,只这么一交替间,她右手剑已沉腕收回,斜斜指向了李凌风。

    这要是换个旁人,的确难以奈何黑凤凰,可是黑凤凰碰上的是神刀李凌风。

    李凌风刀花一卷,刀再出,贴着黑凤凰左手剑滑了过去,疾快,一闪就到了黑凤凰那晶莹如玉的左腕,黑凤凰大惊失色,不得已只有抽身后退。

    然而李凌风却成了她的影子,她退,李凌风跟进,刀锋始终不离黑凤凰的左腕,黑凤凰连退三次,李凌风仍然紧随着她,分毫不差。

    黑凤凰娇靥颜色煞白,右手剑突往回一撤,剑锋疾抹自己粉颈。

    李凌风没想到这位黑凤凰这么刚烈,一怔大惊,扬刀递了过去,当地一声,黑凤凰右手短剑脱手飞去。

    李凌风道:“芳驾这是何苦。”

    黑凤凰厉声道:“不要你管,死活是我自己的事。”

    左手剑一转,剑尖又点向自己心窝。

    李凌风道:“芳驾这是给李凌风添罪孽。”

    黑凤凰闻言一怔,手上也不免一缓,就这一缓工夫,李凌风的刀已把她左手剑压下。

    只听黑凤凰道:“你是李凌风?”

    李凌风道:“不错。”

    黑凤凰道:“神刀李凌风?”

    李凌风道:“不敢当神刀。”

    黑凤凰突然垂下短剑,娇靥上竟然浮现了喜色,道:“你怎么不早说?”

    李凌风道:“早说又如何?”

    黑凤凰道:“早说这-架就打不起来了。”

    李凌风道:“我早没想到芳驾会对李凌风这么客气,要是知道,我早就说了。”

    黑凤凰突地向他瞟了一眼,道:“没想到你还挺会说话的啊。”

    李凌风道:“夸奖了,我这是实话,我很不愿意跟人搏杀。”

    黑凤凰道:“这话你要是早说,我绝不相信,可是现在我却深信不疑。”

    李凌风道:“谢谢芳驾抬爱。”

    黑凤凰沉默了一下道:“我久仰你神刀的大名。”

    李凌风道:“官府到处缉拿,我的名气是不小。”

    黑凤凰道:“我不是指这,江湖上不是没人知道你,谁拿你谁就丧心病狂瞎了眼,铁布衫李海一为你舍了那碗公事饭,这才是真正的英雄惜英雄。”

    李凌风道:“江湖上能有了解李凌风的同道,听起来实在颇让人安慰。”

    黑凤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凌风道:“我知道,所以说我很感安慰。”

    黑凤凰看了李凌风一眼,道:“听说你带个孩子?”

    李凌风道:“是的。”

    黑凤凰道:“是你的?”

    李凌风道:“不错。”

    黑凤凰道:“怎么你没带着孩子的娘呢?”

    李凌风神情一黯,道:“过世了。”

    黑凤凰一怔,满脸歉疚,道:“抱歉,我不知道。”

    李凌风道:“不要紧,生老病死,谁人能免。”

    黑凤凰道:“一个大男人家,带着这么个小孩子行走江湖,那多不便。”

    李凌风道:“是不方便,孩子没奶吃,饿得又哭又闹,要不然也不会扰了两位贵属的酒兴了。”

    黑凤凰道:“他们不知道是你。”

    李凌风道:“瓢把子,就这件事来说,是谁该都一样。”

    黑凤凰低下了头,旋又抬起了头,道:“是我不好,我一向太纵容他们了。”

    李凌风道:“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可是有几句话我不能不说,往后请传谕贵属,心应该仁厚些,幸亏我薄有防身技,要是换个旁人,只怕这父子二人早死在贵属之手下了。”

    黑凤凰突然间竟变得柔婉异常,低下了头道:“谢谢你,往后我会严加约束他们。”

    李凌风道:“瓢把子从善如流,令人敬佩,这儿是个小村落,民风淳朴,经不起惊吓,芳驾要是没有别的事,敢请”

    黑凤凰猛然抬起螓首,道:“我这就走,愿不愿让我帮你个忙?”

    李凌风道:“芳驾要帮我什么忙?”

    黑凤凰道:“黑骑会里有妇道人家,我可以帮你照顾孩子。”

    李凌风道:“姑娘的好意我很感激,我心领了,承这家酒肆掌柜的帮忙,今天晚上孩子已经不会挨饿,我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此地。”

    黑凤凰道:“你要上哪儿去?”

    李凌风道:“到别处会几个朋友去。”

    黑凤凰道:“你路上怎么办,沿路现找奶妈?”

    李凌风道:“只好这样了。”

    黑凤凰道:“要是万一找不着呢,你能让孩子饿着?”

    李凌风道:“这个”

    黑凤凰说的是实情,这种心情,焦急滋味儿李凌风不是没有尝过,今晚上要是没这位好心的掌柜的帮忙,后果真不敢设想。

    李凌风本有一身傲骨,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能不皱一下眉头,可是为了他这个亲骨肉,为了他这个没娘的孩子,他却硬不起来。

    不说他自己心疼孩子,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能对得起命苦的爱妻,爱妻给他的太多了,他已经亏欠爱妻了,如今爱妻只这么点牵挂,他又怎么能让爱妻泉下难安。

    他这里正感心焦,只听黑凤凰道:“不为自己,你要为孩子,你在这儿等我,明天一早我再来,到时候我会给你安排好。”

    她转身腾跃,跨上坐骑飞驰而去。

    黑凤凰一走,其他的人也急纷纷上马,那么多健骑,一转眼工夫都跑得没了个影儿了。

    李凌风站在街心夜色里,没动也没说话,黑凤凰突然间由敌变为友,这转变岂能无因,最难消受美人恩,可是此时此地他却不能不消受。

    半天,李凌风才归刀入鞘,行回酒肆。

    那一小间里,长顺探出了脑袋,道:“大叔,都走了么?”

    李凌风道:“都走了。”

    长顺急窜了过来,满脸的惊喜,道:“大叔,弄了半天您就是名声大过天的神刀李凌风啊。”

    瘦老头儿也跑出来了,道:“李爷,我们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不知道,这些日子远近都在谈论您,我们这一带的人都盼着见您,跟盼什么似的,尤其是长顺儿,一天到晚念叨,简直都快疯子,没想到您竟老天爷真是啊,这不是让我们接了凤凰么。”

    李凌风笑笑道:“老人家,凤凰刚走。”

    瘦老头儿跟没听见似的!

    “这往后有得夸耀了,咱们李家能出您这么一位大英雄,那真是咱们姓李的光彩,我们能见着您连后世子孙都有面子。”

    李凌风道:“老人家太高抬我了。”

    长顺话说得眉飞色舞,道:“大叔,您可别这么说,咱们姓李的是不含糊,古时候汉朝有个大将军李广,到了唐朝有个唐太宗李世民,唐明皇李隆基,还有个使大锤的李元霸,封神榜上还有个托塔李天王呢。”

    瘦老头儿道:“小子你说漏了,李太白,李后主,李清照,这不都是咱们姓李的。”

      这爷儿俩都相当激动,倘使这时候李自成在眼前,他们能剥李自成的皮。

    这就是是非善恶之心,什么人好,什么人坏,世人会给他做最公正的评判。

    李凌风道:“老人家,气归气,骂归骂,可要看对什么人,这是满门抄斩的罪,最好还是放在心里,等那把满虏逐出关外的一天。”

    瘦老头儿心惊胆颤地笑了笑,没说话。

    那扇小门门帘儿一掀,少妇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孩子吃饱了,在少妇怀里睡着了,小脸红红的,可爱极了。

    李凌风忙道:“多谢大嫂了。”

    或许是让刚才外头的事吓的,少妇脸上还留有悸色,她强笑笑道:“李爷您别客气!”

    李凌风赶忙迎了过去,接过孩子,道:“这么晚了,劳累大嫂,我很不安,大嫂请回去歇息吧!”

    少妇没马上答应,转眼望向瘦老头儿。

    瘦老头儿望着李凌风道:“李爷,您今儿晚上不走吧?”

    李凌风道:“时候太晚了,要是方便的话,我打算在老人家这儿歇一夜,明天赶一早再走。”

    瘦老头儿一点头道:“对,我也是这意思,那么这样,现在您就跟我上家里去”

    李凌风道:“谢谢您老人家的好意,我就不到府上去了,这儿里头不是有间空屋么,我就”

    瘦老头儿忙道:“那怎么行,那间屋是长顺看店住的,里头堆的都是杂七杂八的东西,既脏又乱。”

    李凌风道:“老人家,江湖上跑的人不怕这个,有时候错过宿头,在荒郊野外露宿,或是在破庙里过夜,那又该怎么办。”

    瘦老头儿道:“您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说您带着孩子上家里去,让孩子跟着老大媳妇儿睡,夜里喂个奶,换个尿布都方便。”

    长顺道:“对,爹好生意,李爷,您”

    李凌风截口道:“那就这样,让孩子去打扰大嫂一夜,我在这儿给老人家看店”

    瘦老头儿道:“不行,这成什么话,您是我们家的贵宾。”

    李凌风道:“老人家说什么贵宾不贵宾,府上老少这么帮忙,我感激,孩子到府上去打扰,我已经够不安了,怎么好”瘦老头儿道:“李爷”

    李凌风道:“老人家别再说了,您要是听我的,我就让孩子到府上去打扰一宿,要不然我带着孩子马上走。”

    瘦老头儿急得跟什么似的,道:“您这是,好吧,既然您这么客气,那也就只有委屈您了。”

    李凌风道:“说什么委屈,江湖上跑的人,能有这么个地方过夜,那已经是很不错,很不错的了。”

    瘦老头儿道:“您就别再这么说了。”转望少妇道:“把李爷的少爷接过来,咱们回家里去。”

    少妇答应一声,又自李凌风手里把孩子接了过去。

    瘦老头儿道:“李爷,我们走了,明儿个一早我们就把孩子给您送回来,时候不早了,您歇着吧。”

    他带着儿媳妇儿要走,长顺却站在那儿不动,他叫道:“长顺,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走吧。”

    长顺迟疑着道:“爹,我想留在这儿陪大叔。”

    “胡闹,”瘦老头儿道:“那张破床你李大叔一人睡都怕翻不过身,再添个你那还行,走,走,走,快走,好让你李大叔早点儿歇息。”

    他硬把长顺拉了出去,长顺没奈何,只有跟着走了。

    李凌风含笑送走了这热心肠的一家三口,孩子交给这户人家,他很放心。

    送走了瘦老头儿一家三口,李凌风关上了店门,端着柜台上的灯,进了那一小房间,这几天来,的确够他累的,他想早点儿歇息。

    进了门一看,瘦老头儿不是客气,这一间的确够脏够乱,锅碗瓢筷,酒坛子,堆的到处是。

    可是李凌风说的也不是假话,江湖上跑的人,能有这个地方过夜,委实是相当不错的了。

    李凌风熄了灯,躺上了床,累归累,可却马上睡不着,忙的时候没工夫想,一静下来,脑海里就浮起了爱妻卢燕秋的影子,心里跟着就是一阵绞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少,只知道才眯一眼窗户上已经有亮儿了。

    天亮了,看样子天刚亮,一夜过去了,可是这一夜够难受的,倒不是地方不舒服,而是想的事太多了。

    还早,他打算再合合儿眼,可是就在这时候,远处一阵急促蹄声跟轮声传了过来。

    这是谁,这么早就赶路,还是昨儿晚上走夜路的。

    车马声来得很快,就这么心念一转动间,轮声蹄声已近了不少。

    天破晓,四下里还静得很,这阵轮声蹄声划破了晨间这份短暂的宁静,引起了一阵远处的犬吠。

    车马声越来越近,终于进了村口,往这边驰过来了。

    看样子是从这儿路过的,不对,轮声突然慢下来了,似乎有停意。

    李凌风坐了起来,他这里坐起,外头车马声到了门前,真的车马停下了,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这么早在酒肆门口停下,是想

    李凌风听见一阵轻捷步履声到了门口,紧接着敲门声传人了耳中,道:“有人么,里头有人么?”

    赫然是个清脆甜美的女子话声,李凌风马上知道是谁了,可真是言而有信,他心里不由一阵激动,答应一声,披衣下床,走出来开了门。

    果然,就是黑凤凰当门而立,仍是昨儿晚上那身装束,吹弹欲破的娇靥,被震风吹得红红的。

    昨儿晚上夜色浓,未看得真切,现在看清楚了,今天早上比昨天夜里还美得多。

    黑凤凰看见李凌风,唇边起了一丝甜美的笑意。

    李凌风道:“姑娘这么早。”

    黑凤凰道:“为你的事儿,敢晚么。”

    李凌风道:“姑娘让我不安。”

    黑凤凰道:“别不安了,进去把孩子抱出来,走吧,奶妈在车上,你的早饭也给你准备好了!”

    李凌风一听,连他的早饭也给预备好了,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激动的道:“姑娘真是太周到了。”

    黑凤凰探了他一眼道:“谁叫我是个女人,别多说了,快走吧。”

    李凌风道:“恐怕得麻烦姑娘等候片刻,孩子不在这儿。”

    黑凤凰微微一怔道:“孩子不在这儿,往哪儿去了?”

    李凌风把昨儿晚上的事告诉了黑凤凰。

    黑凤凰静静听毕,道:“没想到这家人还真不错,那就等会儿,你洗脸去吧,我进去坐会儿。”

    李凌风转眼外望,只见街心停着一辆单套马车,车辕上坐的是个黑衣汉子,想必奶妈在车里。

    他道:“那位赶车的弟兄”

    黑凤凰道:“不用管他,就让他车上坐着吧,你还不快打水洗脸去!”

    她管的还真不少!

    李凌风听她的,转身进了屋,酒肆有现成的水,现成的盆,李凌风就在那儿打水洗脸,黑凤凰坐在一边儿盯着李凌风直看。

    李凌风让她看得有点不自在,道:“怎么,我脸没洗干净么?”

    黑凤凰摇摇头道:“我在想,我一天到晚想见见你,昨儿晚上就真让我见着了你,神刀李凌风,我原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人物,没想到却是个这么俊的小白脸儿。”

    李凌风暗暗皱了一下眉,道:“姑娘不要说笑话。”

    黑凤凰道:“你看我像说笑话么?”

    李凌风端起洗脸盆,把洗脸水隔窗倒出。

    黑凤凰道:“你多大了?”

    李凌风道:“不小了。”

    黑凤凰道:“总有个岁数。”

    李凌风道:“廿好几了。”

    黑凤凰道:“究竟廿几?”

    李凌风道:“姑娘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黑凤凰道:“问问有什么关系。”

    李凌风沉默了一下道:“好像廿六吧。”

    黑凤凰道:“比我大六岁。”

    李凌风没说话,隔张桌子坐了下来。

    黑凤凰道:“饿不饿,要不要把早饭给端来?”

    李凌风忙道:“别麻烦了,待会儿在车上吃吧。”

    黑凤凰道:“也好!”她的目光投向柜台,李凌风的刀放在柜台上。

    “你这把刀,伤过多少人了?”

    李凌风道:“说来姑娘也许不信,没几个,我是用它防身的,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轻易伤人。”

    黑凤凰道:“那你不该单叫神刀,还该叫‘仁刀’。”

    李凌风道:“神刀我不敢当,仁刀我倒当之无愧。”

    黑凤凰看了他一眼,道:“你要上哪儿会朋友去?”

    李凌风道:“小地方,姑娘未必知道,唐家镇。”

    黑凤凰道:“干吗不知道,我知道,唐家镇不算小,你在那儿的事已传遍了远近,如今唐家镇更出了名,你到那儿会谁去?”

    李凌风道:“几个把兄弟,十二金钱赵振翊、霸拳潘刚、铁头胡三、铁布衫李海一、云里飞宫和”

    黑凤凰睁大了美目,道:“尽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尤其这一阵子,这几位的名气响彻了云霄,这下唐家镇恐怕更要出名了。”目光一凝道:“唐家镇还能待么?”

    李凌风道:“我离开唐家镇的时候,还没有什么。”

    黑凤凰道:“你干吗一个人离开唐家镇,如今又要赶去会他几位?”

    这一句触中了李凌风心里的创痛,他没瞒黑凤凰,神情一黯,把他离开唐家镇的原因说了一遍。

    黑凤凰这一听不要紧,居然听红了眼圈儿,等她把李凌风跟卢燕秋结合的经过问清楚之后,她更是泪珠儿成串地往下掉,这位姑娘心也够软的。

    看这时候,谁相信她昨儿晚上那股子狠劲儿。

    她一边拭泪一边道:“别太难过,这也是命运,-切要为孩子着想。”

    李凌风道:“谢谢姑娘,我知道。”

    黑凤凰道:“卢姑娘是位难得的奇女子,恨只恨我无缘一见。”

    李凌风没说话。

    黑凤凰道:“你打算怎么安置孩子,你总不能老带着。”

    李凌风道:“我想过了,几位拜兄里有成家的,只有托他们照顾一段时日了。”

    黑凤凰道:“方便么?”

    李凌风道:“应该没什么,其实,也只有这样了!”

    黑凤凰迟疑了-下,要说话。

    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紧接着,长顺的话声传了过来,道:“爹,哪儿来的马车?”

    瘦老头儿的话声也传了过来,道:“恐怕是过路歇脚的。”

    李凌风站了起来,道:“店东父子到了。”

    黑凤凰也跟着站起,瘦老头儿带着长顺走了进来,一见黑凤凰在,父子俩都为之一怔,瘦老头儿忙转望李凌风。

    李凌风心知瘦老头儿父子害怕,也想起昨儿晚上没跟他父子们提起黑凤凰结识的经过,当即含笑把昨儿晚上的事,以及黑凤凰今早的来意说了一遍。

    静静听完了李凌风的叙述,瘦老头儿父子俩惊魂稍定,瘦老头儿向着黑凤凰强笑拱了拱手:“小老儿有眼无珠,不知道黑姑娘”

    黑凤凰含笑道:“老人家,我姓竺,黑凤凰是好事人暗叫的。”

    瘦老头儿忙说:“竺姑娘,失敬。”

    黑凤凰道:“老人家,您别跟我客气,也别把我当成坏女人,女强盗,我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干上了这种勾当,是万般无奈不得已,从昨儿晚上起,我已经教我的弟兄们洗手不干了。”

    李凌风呆了一呆,不由深深看了黑凤凰一眼,不巧黑凤凰说完话以后,秋水般的目光也瞟向了李凌风,四目相接,李凌风心头不由一震,忙把目光移了开去。

    只听黑凤凰道:“老人家,孩子呢?”

    瘦老头儿忙道:“孩子在家里,我是来请李爷上家吃早饭的。”

    黑凤凰看了李凌风一眼,道:“老人家盛情可感,我已经给李大侠准备早餐了,等孩子抱来,李大侠就安心上路吧。”

    瘦老头儿道:“这”旋即转望着李浚风。

    李凌风道:“老人家的好意,我感激万分,既是竺姑娘已给我准备好了,我就不多打扰了。”

    瘦老头儿一听李凌风这么说,回转望着长顺道:“长顺,回家叫你嫂子把李少爷抱来,把尿片子都给换好了再来。”

    长顺迟疑一下,不大情愿地走了,这里瘦老头儿让李凌风跟黑凤凰坐下,陪着说没两句话,长顺即跟长顺的嫂子抱着孩子来了。

    只这么一夜工夫,孩子成了两个样儿,不但换了衣裳,混身上下干干净净的,在长顺的嫂子怀里挥动着小手直咿呀呢。

    李凌风看得不由心里一阵感激,还为之一阵难受,同时他也感激而有所感触。

    黑凤凰迎过去把孩子接了过来,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李凌风定了定神,抱拳告辞。

    瘦老头儿爷儿俩都依依不舍,长顺直问李凌风何时再来,瘦老头儿则请李凌风下次到这儿时,定要上家多住两天。

    李凌风好生感动,道:“江湖生涯,飘泊不定,我不敢说什么时候再来,只要我下回从这儿过,一定会上门看诸位的,老人家几人所给予我的,我永远不会忘记。”

    在瘦老头儿一家三口相送之下,李凌风、黑凤凰上了马车,鞭梢儿脆响,马车驰动,瘦老头儿一家三口挥手目送,直到看不见了车影才离去。

    李凌风、黑凤凰也一样,一直到看不见人了始垂下后头的车篷。

    黑凤凰道:“这一家几口真不错。”

    李凌风没说话,他用不着说什么,他身受的,要比说出来的话多得多。

    黑凤凰转过身,把孩子交给了身旁一名富富态态的中年妇人,道:“这就是李大侠的少爷,见过李大侠。”

    中年妇人抱着孩子,向着李凌风福了一福。

    李凌风忙答一礼,道:“麻烦大嫂了。”

    “您好说,能侍候少爷,是我的荣幸。”

    这中年妇人显然谈吐不俗。

    黑凤凰道:“你就叫她刘嫂吧,外头赶车的是她的丈夫,老刘最早跟我,刘嫂也一直在我身边。”

    李凌风哦了一声,当即扬声说道:“刘兄,我先谢了。”

    只听车辕上壮汉应道:“李爷这是折杀我了,叫我怎么敢当。”

    黑凤凰道:“别跟他们客气了,时候不早了,快把饭吃了吧。”

    黑凤凰这辆马车真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坐有坐的地方,躺有躺的地方,不管是坐的地方也好,躺的地方也好,都很舒适,而且所使用的都是最好的,最讲究的。

    靠着车后部位,有个小炉子,锅碗瓢什么都有,如今炉子上有个小蒸笼,还正冒着气儿呢!

    中年妇人搁下了孩子,把蒸笼端下,早饭摆上,样虽不多,但每样都很精美。

    这是李凌风近日来吃得最舒服的一顿饭,但是最难消受美人恩,李凌风的心里却多了一分沉重,多了一分负担。

    口口口

    马车走了一上午了,也许由于车里带的东西多,马车驰行的速度并不算快。

    大晌午,艳阳高照,热得烦人,车里虽有车篷遮着,不但不凉快,反而显得闷热难耐。

    黑凤凰怕孩子受不了,下令找个阴凉地方歇下,没一会儿工夫,马车停下了。

    车篷一掀开,一阵冷风透了进来,消热祛暑,舒服到人骨头里去了。

    原来马车停在了一片树林里,浓荫蔽天,凉风阵阵,这地方真让人舍不得离去。

    黑凤凰、李凌风相继下了车,吸一口气,凉到了心里去。

    刘嫂在车里忙着孩子去照应睡觉,没下来。

    黑凤凰四下看看,道:“真亏老刘能找着这个地方。”

    老刘走了过来,先冲着黑凤凰欠个身,然后向着李凌风赔笑。

    “李大侠,对您,我是仰慕已久了,做梦也没想到今天能认识您。”

    李凌风道:“刘兄抬举了,李凌风不过也是个玩命斗狠的江湖人而已。”

    “那可不一样。”老刘道:“神刀威名震武林,您更有一副别人死也没有的侠骨柔肠,这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大英雄。”

    李凌风道:“刘兄太抬举李凌风了。”

    老刘方待再说,目光扫过车篷顶,忽地一怔,一晃双肩,身躯腾起,直上车篷,手在车篷上一摸,旋又折身射落。

    没想到这个赶车的老刘居然有这么一身好轻功。

    李凌风看得一怔。

    只听黑凤凰道:“什么事,老刘?”

    老刘脸色凝重,双手递给黑凤凰一物,那是-只小巧玲珑的燕子,钝钢打造的燕子双翅张着,头尾成一直线,尾尖而长,甚为锋利,尾张似剪,看上去似也有锋刃。

    黑凤凰脸色也为之一变,道:“老刘,这是什么时候落在车上的?”

    老刘道:“四姑娘,属下不知道,只怕在昨儿晚上就落在车上了。”

    黑凤凰一脸寒霜,沉吟着点了头。

    “对,不可能是今天,他能瞒过咱们俩,但却瞒不过李大侠。”冷哼一声接道:“我就知道他让他来吧,我倒要看看他敢怎么样。”

    皓腕一扬,燕子飞起,一道黑光闪处,笃地一声,射入了附近一棵树干上,那尖锐的利刃整个儿的没人了树干中。

    李凌风目光从燕子身上收回,道:“姑娘,这是”

    黑凤凰道:“你不要管,不管碰上什么事儿,自有我应付。”

    李凌风目光又投向树干上钢燕,道:“这恐怕是一种暗器。”

    黑凤凰道:“既是暗器,又是表记。”

    李凌风道:“这种暗器倒不多见,这暗器的主人,只怕也是位不凡的奇特人物。”

    黑凤凰冷冷一笑道:“说他奇特倒有几分,说他不凡恐怕是抬举他。”

    李凌风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没再问下去,他暗暗遍寻记忆,却一时想不起这暗器的主人是哪一位人物。

    只听黑凤凰又道:“好不容易找这么个舒服地方歇息歇息,他却阴魂不散,弄这么个破钢烂铁来搅和,扫兴。”

    老刘道:“那真奇怪。”

    黑凤凰冰冷道:“不管他,歇息咱们的,让他来吧,我等着他呢。”

    老刘答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黑凤凰转望李凌风,当她望着李凌风的时候,娇靥上春风解冻,泛起了甜笑,那冰霜一般的冷意,不知道已到哪儿去了,美目中的凌厉光芒也不见了,突然间目光变得那么轻柔,道:“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歇歇吧。”

    李凌风点头答应,就在车旁草地倚树而坐,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却不提适才那只钝钢燕子的事。

    黑凤凰笑语如珠,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就跟没见着那只燕子一样。

    李凌风何许人,再厉害的人物他都见过,再大的风浪他也经过,自然更不会把区区一只燕子放在眼里。

    人与人之间相多谈,相多接触,一旦话谈多了,接触多了,彼此之间的了解也就随着增进。

    李凌风发现,这位统御草莽虎狼的女瓢把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姑娘,这位泼辣刁蛮的黑凤凰,也有她女儿家特有的柔婉的一面,她这柔婉的一面却尤其动人。

    发现了这一点,李凌风也想起了卢燕秋、谭之娴、还有海棠。

    他先后碰见的这几位姑娘都很好,在这方面,上天对他很厚,奈何,将来这世上势必多得几个伤心人。

    黑凤凰并不急着赶路。

    孩子有人照顾,李凌风也不那么焦急了。

    所以这一歇歇到了日头偏了西。

    晚雾残照,凉爽了,三个人重又上车赶路,如今车里也爽快多了。

    孩子也睡醒了一觉,刘嫂抱着,挥动着小手咿呀咿呀的,为车里添了一份热闹跟无限的乐趣,李凌风再苦再累,值得了。

    但是欣慰的表面后,却隐藏着-阵阵的刺痛。

    晚半晌赶路走不了多久,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没多久天已经黑了下来,一个小村落坐在眼前。

    黑凤凰道:“我看今儿晚上咱们就在这儿歇下吧。”

    李凌风点头道:“姑娘看着办就是。”

    马车进入村落没多久,只听车前响起个话声道:“请问,您是刘爷吧?”

    马车突然停下,老刘在车辕上应道:“不错,你是”

    车下那人带笑道:“我是‘居安客栈’的伙计,在这儿等车等了老半天了,您怎么这时候才到,前面上房都收拾好了,您快请吧。”

    “怎么说,你是”

    黑凤凰听得扬了眉梢儿,当即截口道:“老刘,跟他去。”

    老刘答应了一声,马车又跟着向前驰去。

    李凌风一听就知道,这事准跟那只燕子有关系,看看黑凤凰,黑凤凰沉着睑没说话,他也就设说什么。

    没一会儿工夫,马车又停下了,只听老刘道:“姑娘,到了,请下车吧。”

    黑凤凰掀开车蓬跳了下去,李凌风也跟着下了车,只见车停在一家不算小的客栈之前,门口挂的招牌是居安客栈。

    车旁站个伙计打扮的中年汉子,此刻正向黑凤凰赔笑哈腰道:“姑娘,您请放心,小店是这儿最好的客栈。”

    黑凤凰道:“有放车的地方没有?”

    伙计道:“有,有,后头院子大着呢。”

    黑凤凰道:“那就行了,先带我们进去,然后带车到后头去。”

    黑凤凰叫下了刘嫂,跟李凌风随着伙计进了客栈,老刘则留下看车没动。

    的确,这家客栈不小,两进院子,后头还有个停放车马的大院子,在这个小村落里,委实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客栈了。

    “朋友”为黑凤凰订下的上房,是在一进后院里,进了一进后院,伙计带着李凌风、黑凤凰,还有抱着孩子的刘嫂,就直向那正北的两间上房。

    开开门,进了屋,把客人让坐下,忙不迭地又送来了茶水,干伙计的这才算事了,一哈腰,赔上了满脸笑,道:“姑娘,晚饭是在屋里开,还是上前头吃?”

    这家客栈前头的店面带开饭馆儿。

    黑凤凰道:“你先去帮忙把车赶进来吧,晚饭怎么吃待会儿我会招呼你。”

    伙计恭应一声走了。

    黑凤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砰然一声又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显然,黑凤凰心里有什么不痛快。

    刘嫂迟疑着道:“姑娘,犯不着跟他生这么大气。”

    黑凤凰没答理,刘嫂也没再说话,径自照顾孩子去了。

    李凌风坐在一旁,听得很清楚“他是谁,他是谁”他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并没有问,而黑凤凰也没说,屋里陷入一阵让人不安的沉寂之中。

    李凌风却能处之泰然,因为这不关他的事,当事人不愿说,他自然不便问。

    可是黑凤凰却没办法跟没事人儿一样,刚坐了没一下,她突然站了起来,道:“我到外头去走走。”

    她没容任何人说话,径自走了出去。

    刘嫂要说话,可是没来得及,她收回目光望向李凌风。

    李凌风却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含笑道:“刘大嫂累了一天了,请歇着吧,我到隔壁屋去坐坐。”

    他站起来要走。

    刘嫂叫住了他,道:“李大侠。”

    李凌风停步回身。

    刘嫂迟疑了一下道:“您怎么不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凌风道:“刘大嫂,竺姑娘不愿意说,想必有什么不得已之处,既是如此,我又怎么敢去多问呢?”

    刘嫂沉默了一下道:“我们姑娘的性子太强了,您要包涵-二。”

    李凌风道:“好说,谁都有个不得已之处,这算不了什么。”

    刘嫂道:“本来,我们姑娘既不提,我是不该告诉您的,可是以我看,这件事到时候恐怕还得仰仗您李大侠帮个忙了。”

    李凌风哦了-声。

    刘嫂道:“您要是不方便”

    李凌风道:“刘嫂,竺姑娘是位姑娘家,对我一个大男人帮忙到这种程度,她又有什么不方便,我在等你的下文呢。”

    刘嫂她知道自己失言,赧然笑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姑娘前几年认识一个人,起先碍于大家都是江湖道儿上的,对他不免稍假辞色,哪知道那个人会错了意,老缠着我们姑娘不放,我们姑娘-看情势不对,就不敢再理他了,多少回都给他弄了难看,可是没用,他就跟牛皮糖似的,我们姑娘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这回我们姑娘一走,原以为可以躲开了他,哪知道他阴魂不敢,又钉上来了。”

    李凌风静静听完,暗道:“原来如此”

    心里暗暗这么想,也不禁暗暗皱了眉,这是感情上的事,他已经明显地感到,黑凤凰对他动了情愫,只不知道黑凤凰是根本就不中意那个人呢,还是因为他才疏远了那个人。

    不管是前者,抑或是后者,只他出了面,一定会招致那个人的误会,甚至于会因嫉恨成仇,他倒不在乎树仇,因为黑凤凰对他不错,他只怕一样,那就是一旦他出了面,将来怎么对黑凤凰说话。

    他这里心念转动,只听刘嫂道:“李大侠”

    李凌风忙一定神道:“刘嫂,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刘嫂道:“也是江湖道儿上的。”

    李凌风道:“有名有姓么?”

    只听步履响动,老刘走了进来,老刘冲李凌风赔笑哈了个腰,然后转望他浑家道:“姑娘呢?”

    刘嫂道:“出去了,姑娘心里烦,要出去走走,我正跟李大侠说姑娘的事儿呢。”

    老刘呆了一呆道:“你说了?”

    刘嫂道:“我不能不说,我实在忍不住,你不是不知道那个人,他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眼前能帮咱们的忙的,只有李大侠一个人”

    “这倒也是真的。”老刘一点头道:“你说得对,你不说我也要说了,拼着挨顿骂,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小子又不是个等闲角色,实在不能不防着点!”转望李凌风道:“李大侠”

    李凌风道:“大嫂已经都告诉我了,那个人是哪-路的人物,姓什么,叫什么?”

    老刘道:“那小子姓骆,叫骆天骠,是个黑道世家的人。”

    李凌风心里一动道:“姓骆,黑道世家的人,是不是‘太行’骆家?”

    “对。”老刘忙点头道:“您知道骆家?”

    李凌风缓缓说道:“仰名已久了。”

    其实,他心里的话没说出来,太行骆家是黑道上的巨擘,乃父断魂刀李辰当年跟骆家就有点渊源,后来乃父投效血滴子,就跟骆家断绝了来往。

    说起李辰跟骆家的渊源可以说是相当微妙,李辰早年沦落黑道,论起来跟骆家是朋友,可是一山难容二虎,暗地里双方都难免勾心斗角,互视为眼中之钉,后来李辰离开江湖,投效血滴子,骆家着实紧张了一番,生怕李辰勾来血滴子侵袭骆家,而李辰毕竟心存仁厚,并没有引来血滴子报任何一桩私仇。

    反之,骆家在江湖上倒大喊了一阵,说李辰背弃江湖同道,卖身六扇门中,暗地里杀害了不少道儿上的朋友。

    李辰在生前夕曾经告诉过李凌风这件事,而且说得颇为详尽,李辰告诫他,日后行走扛湖,要是碰见骆家的人,不但要小心,而且要留情一二,以免落人话柄,说断魂刀的后人都不放过骆家,却没想到今天却在这儿碰见了驼家人,尤其是为这种事。

    只听老刘道:“既然您知道骆家,那就用不着我多说什么了,您想,我们姑娘一个人,怎么能跟骆家碰?说什么也得请李大侠您仗义伸手帮个忙。”

    刘嫂一旁道:“你放心,李大侠刚才已经答应帮姑娘的忙了。”

    老刘激动地道:“我就知道像李大侠这种义薄云天的血性侠义不会坐视的,李大侠,我夫妻感同身受,先谢了。”

    说完了话,他矮身就要跪下去,李凌风忙伸手架起了他。

    “刘大哥这是干什么,既然知道我,就不该这样,难道说我要为的是贤夫妇这一谢。”

    “当然不是。”老刘道:“您别见怪,我只是”

    李凌风截口道:“刘大哥,你的意思我懂,不要再说什么了,等咱们碰上骆家的人之后再说吧。”

    老刘没再说话,感激地望着李凌风。

    口口口

    黑凤凰站在村门一片小树林前。

    她望着天边那仅剩的一丝儿晚霞,一双美目之中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这一刻的景色是宁静的。这一刻的景色也是一天之中最美的。

    黑凤凰曾是纵横一方,号令群雄的女煞星,而此刻,她似乎软弱得可怜,像是一阵风来就能把她吹倒。

    刚才,她烦闷而急躁,当她从客栈到了这儿之后,她被这一天中最美的一刻吸引住了,她不烦,也不躁了,而代之而起的,却是心湖的涟漪,脑海的思潮汹涌。

    她究竟想些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仅有的一丝晚霞不见了,天地间为之突然一黑。

    就在这时候,树林里悄悄走出个人来,四十上下年纪,圆胖脸,满脸是笑意,但笑得阴沉,两眼直盯着黑凤凰那美好的身影。

    黑凤凰似乎茫然不觉。

    圆胖脸中年汉子脚下极轻,-步步逼近,渐渐的,他进入黑凤凰身后一丈之内。

    突然,黑凤凰开了口,道:“卜顺,是你么?”

    圆胖脸中年汉子神情-震,胖脸上的笑意陡浓,道:“竺姑娘,是卜顺,特来请安。”

    黑凤凰道:“请安,我不敢当,想让我好,就别来烦我。”

    “不敢。”卜顺道:“您误会了,竺姑娘,卜顺等奉我家少主之命,沿途护卫。”

    黑凤凰道:“你家少爷的好意我心领,我自己还能照顾自己。”

    “那当然。”卜顺阴阴一笑道:潇湘书院独家连载“谁不知道竺姑娘您”

    “行了。”黑凤凰道:“不要再说了,回太行去吧,告诉你家少爷,我不敢劳动骆家人的大驾,也用不着。”

    卜顺阴阴一笑道:“竺姑娘,卜顺还想带句话回去。”

    黑凤凰道:“什么话?”

    卜顺道:“竺姑娘解散了黑骑会,这趟出远门,是上哪儿去?”

    黑凤凰脸色为之一变,旋又转趋平静,道:“卜顺,你管得着么?”

    卜顺道:“卜顺当然管不着,又怎么敢,只是,竺姑娘,您总不会让我们这做下属的为难吧。”

    黑凤凰道:“这话怎么说?”

    卜顺道:“我要是带不回这句话去,您想我们少主会把我怎么样。”

    黑凤凰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笑意,道:“好,我告诉你,我洗手不干了,打算嫁人了。”

    卜顺一怔,旋即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卜顺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不是卜顺斗胆敢怪您,您该早说,我们少主也好准备-份贺礼。”

    黑凤凰道:“我心领了。”

    卜顺眼珠子一转,道:“竺姑娘,那位是哪位才貌出众的高人哪。”

    黑凤凰道:“一个寒门书生,平庸得很,不提也罢。”

    卜顺道:“那您太客气了,好日子订了没有,在哪儿行嘉礼呀。”

    黑凤凰道:“都还没订呢,见了面再商量。”

    卜顺哦了一声!

    黑凤凰道:“时候不早了,天黑了不好走路。”

    卜顺道:“卜顺这就走。”

    东南方里许处夜空,突然串起一道五彩光幕,到空中散为一蓬,冉冉落下。

    黑凤凰脸色一变,道:“卜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卜顺道:“您别误会,我们少主只是想见见您。”

    黑凤凰道:“告诉他,我没工夫。”

    卜顺道:“就在里许处,不会耽误您多少工夫。”

    黑凤凰道:“就是-刻工夫我也没有。”

    卜顺道:“竺姑娘,您这就不够交情了。”

    黑凤凰霍地转过身去,道:“什么交情,我跟你骆家人有什么交情?”

    卜顺道:“我不会说话,您别生气,竺姑娘,您不会是怕我们少主吧。”

    黑凤凰冷笑道:“卜顺,你不用激我。”

    卜顺道:“卜顺不敢,您要是怕我家少主,我这就回禀。”

    黑凤凰冷笑道:“我不信你太行骆家敢把我怎么样,带路。”

    “是!”卜顺恭谨躬下身去,飞身往东南方向扑去。

    黑凤凰冷笑一声跟了过去。

    往东南走约莫一刻时辰,一片白杨林尽入眼前。

    这片白杨林相当茂密,占地也颇大,风过处,枝叶沙沙作响。

    卜顺停在林前,林前一片空蔼寂静,不见人影。

    只见卜顺向着白杨林躬身说道:“禀少主,竺姑娘到了。”

    话声甫落,茂密的白杨林中有了动静,一前二后走出了三个人来。

    这三个人,为首一人是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年轻人,称得上风度翩翩临风玉树般美男子,只是目光邪而不正,眉宇间也笼罩着一片阴鸷之色。

    后头两个,俱是黑色劲装,腰佩长剑的中年壮汉。

    俊美年轻人手里拿着把玉骨描金扇,-出树林便含笑拱手,道:“竺姑娘,久违了。”

    黑凤凰傲不为礼,冷然道:“骆天骠,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天骠微微-怔,当即转注卜顺,沉下脸色,道:“卜顺,是不是你得罪竺姑娘了?”

    卜顺一躬身道:“属下不敢。”

    骆天骠道:“那么竺姑娘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卜顺道:“这个”

    骆天骠又复转望着黑凤凰道:“竺姑娘,是卜顺这狗头得罪了你了么,只你说声是,我马上砍下他的狗头。”

    黑凤凰道:“你用不着跟我来这一套,我不愿跟一个看人颜色的下人为难,我只问你,你一路跟踪我到这儿,是什么意思?”

    骆天骠讶然道:“我一路跟踪竺姑娘,没有啊,这才是天大的冤枉,我比竺姑娘还早到这儿。”

    黑凤凰道:“这我知道,就算你不是跟踪我,你把你的独门暗器,太行骆家的表记燕子钉在我马车上,又给我预订客栈,这又是什么意思。”

    骆天骠道:“这么个,竺姑娘当知道,这周遭百里,是骆家的势力范围,我怕哪个不开眼的惊扰了骆姑娘,故而把燕子镖钉在竺姑娘的马车上,为竺姑娘开道,后来我算算时间,约莫竺姑娘一行要在这个小村落里投宿,这个地方太小,小客栈不能住,大客栈又怕客满,所以我先给竺姑娘-行订下了两间上房,咱们算得上是熟朋友了,这是我这个做朋友的份内事,算不了什么。”

    黑凤凰冷冷一笑道:“原来如此,骆少主的好意太让人感激了,只可惜我领受不起,在此奉告骆少主一声,请别再用燕子镖为我开道,店钱饭钱我自己会给,失陪。”

    黑凤凰转身要走,卜顺突然横身拦住去路。

    黑凤凰变色道:“卜顺,你敢拦截!”

    只听骆天骠在后说道:“卜顺狗头何来的天胆,竺姑娘,请别误会,我还有话跟竺姑娘说。”

    黑凤凰没转过身去,冷冰冰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骆天骠道:“竺姑娘怎么背向着我。”

    黑凤凰道:“这样可以走得快一点,待会儿走的时候,可以省得转身了。”

    骆天骠脸色一变,但很快地恢复了正常,道:“竺姑娘这么讨厌我?”

    黑凤凰缓缓转过了身,望着骆天骠缓缓说道:“骆少主,凡事不能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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