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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丧父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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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浓的夜色里,李凌风身法如电池掠进了一座大山中,他光掠上半山腰,然后顺着一条羊肠小道折向下。

    山下是个狭长的谷地,他笔直地往里奔,到了谷底,他矮身钻进了一个半人高、黑忽忽的洞穴里。

    在漆黑的洞穴里左弯右拐一阵之后,他又从一个洞口里钻了出来,眼前又是一片谷地,谷左坐落着一座小茅屋,没灯,黑黑的。

    李凌风两个起落便到了茅屋前,他先叫了一声“爹”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听里头响起一个有气无力的苍老话声道:“你回来了。”

    李凌风答应了一声,打着火折子点上了灯。

    藉着微弱的灯光看,茅屋就只这么一间,摆设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砍树干钉成的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凳子,多一样也没有了。

    一盏破碗做成的油灯放在那张桌上。

    床上铺张破草席,上头躺着个脸色苍白得不见一丝儿血色的瘦弱老人。苍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眶都不成人样了。

    尤其他两腿自膝以下没了,用两块布包着,还透着血迹,看样子是才残不久。

    李凌风走到床前在那张小凳子上坐了下来,道:“您的伤还疼么?”

    残废瘦老人显然就是李凌风的父亲,天伦断魂刀李辰,只听他道:“不疼了,好多了,你事情办得”

    李凌风道:“办妥了。”

    接着他把小村落客栈伸手,拯救威远源局之危,以及他产0何解决谭姑娘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李辰瞪大了一双老眼,道:“你这么办了!”

    李凌风道:“您说,我不这么办怎么办?”

    李辰脸上掠过一阵抽搐,叹了口气道:“这么一来,虽然保住了谭大人跟谭姑娘这两条命,可是济南一地的百姓都是我,你回来得不是时候,如让我把血流尽死了,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么?”

    李凌风道:“您错了,那座坟他们也看见了,他们放过您了么,我要是不出面替他们做这几件事,只怕他们照样会揭您的底!”

    李辰有点激动,道:“让他们揭吧,我豁出去了。”

    李凌风道:“您或许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您为他们卖力卖命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挣脱了他们,我不能让他们再毁了您。”

    李辰道:“可是,凌风,你不知道,他们是无底大深坑,填不满的,再说你并没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一旦让他们发现,他们照样”

    “这一点我想到了,您只管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的。”

    李辰愤恨地在床上捶了一下道:“都怪我,当初哪儿不好去,偏偏让鬼迷了心窍,跑去吃他们那碗饭,现在可好,比江湖上这帮人还难缠,这一辈子就卖给他们了。”

    李凌风道:“事情已到了这地步了,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李辰伸手抓住了李凌风道:“凌风,你绝不能再这么应付下去,我这辈子已经完了,绝不能再看着你卷进去,胳膊别不过大腿,咱们斗不过他们的。”

    李凌风扬起了眉,道:“爹,我总不能让他们再毁了您。”

    李辰道:“凌风,听我的话没有错,我已经完了,像我这么个人,还在乎他们毁不毁?谭家这件事尽管你做的没有错,可是你已经背了黑锅。”

    李凌风道:“总有人明白的。”

    李辰道:“我知道有人知道真相,可是你能说还是他们能说?凌风,这帮人用心狠毒,他们让我脱离,却不让我在江湖中容身,他们这是毁我,可是你代我出头他们就是毁你,我这个做爹的错了,到如今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我不能让你也跟着错,尤其你当初曾经劝阻过我。你现在刚迈出去一步,收腿还来得及,横竖他们不是毁你就是毁我,而我已经让他们毁得差不多了,你刚在江湖上闯出些好名声,宁可让他们毁我也不能让他们毁了你。”

    李凌风道:“爹,我明白您的好意,您用心良苦,可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能”

    李辰怒声说道:“怎么说你都不明白点不透,你只知道你这个做儿子的不能怎么样,你可知道我这个做爹的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等于是我亲手毁了你一辈子。再说你以为这样就能瞒得了他们;一旦被他们知道,他们是不是还要杀我?”

    李凌风道:“爹,您别生气。”

    李辰道:“你这样叫我怎么能不生气?我又何止生气。我还难受,痛心当初我不听你的话,落得今天这个下场,眼看我连我的儿子也要拖下去,你叫我”

    说着说着两行老泪突然夺眶而出。

    李凌风伸过手去叫道:“爹卜”

    李辰突然抬眼凝目,急道:“凌风,糟,你事办差了。”

    李凌风一怔忙道:“怎么了,爹!”

    李辰伸手抓住了李凌风的手,道:“你让谭姑娘劝谭大人弃官逃走,你可曾考虑到了善后!”

    李凌风道:“这不要紧,潭大人跟谭姑娘一样失踪了,这就表示我跟掳谭姑娘一样地掳走了谭大人。”

    李辰唉了一声叹道:“傻子,谭大人是怎么样的人,怎么样个官我清楚,你也应该想得到,你怎么不想想,他是那种贪生怕死,置亿万百姓手不顾,弃官逃走的人么,他要是不听谭姑娘的”

    李凌风神情猛震,霍地站了起来,道:“这一点我倒没想到厂李辰道:“别在这儿傻站了,你还不赶快走。”

    李凌风双眉一扬道:“好,我这就走。”

    他抓起桌上的刀,飞身惊了出去。

    他身法极快,两个起落已到那个洞口,低头就要往洞里钻,忽听身后茅屋方向传来一阵衣袂飘风声,他霍地转身四顾,只见一条娇捷黑影从茅屋后翻上崖顶,一闪不见,好俊的轻功。

    李凌风心神猛震,大喝一声道:“什么人,站住。”

    腾身扑了回云,身法比刚才还要快。

    茅屋里的灯还亮着,他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带着一阵劲风推开了茅屋的门,刹时,他心胆欲裂,魂飞魄散。

    李辰还躺在床上,但闭着眼、垂着手、头偏向外,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李凌风定过神扑了过去,擦掌抓住乃父的腕脉,乃父已经没有气了!他身躯暴颤低下了头。

    突然,他身躯倒射窜了出去,腾身拔起落在茅屋顶,茅屋顶借力,他腾身再起,抓住谷壁上的杂树野藤,翻了两翻便翻上了崖顶。

    人到崖顶纵目四望,夜色很浓,远近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阵阵的虫鸟以外,什么也听不见。

    李凌风两眼都红了,猛一跺脚,山石崩裂一块,他翻身又掠了下去。

    他回到了茅屋里,跪在了床前,两行热泪扑籁籁流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此刻伤心欲绝。

    乃父断魂刀李辰,打当初一步走错,误入黑道,后来虽曾洗手,但却已为黑白二道所难容,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又一步走错,投身官家进血滴子卫队效力,成为皇上铲除异己的利器,干的血腥远比在黑道上时还多、还狠,乃父待不下去,三年前藉一场大病离职,明知痛恨六扇门中人的江湖道仍穿不了他,所以找个穷乡僻野的山脚下,盖一椽茅屋,改名换姓以度余年。

    哪知昔日黑道上朋友还是跟踪寻到,合力废了乃父一双腿,幸亏他闻讯赶到,虽然迟了一步,但总算保住了乃父一条性命。

    黑道群丑寻到,乃父料定血滴子中人不日必来,躲不是办法,无可奈何的情形下嘱他造一座空坟假坟诈死,满以为这一着可以永远脱离血滴子。

    哪知血滴子来到之后虽信乃父已不在人世,但却逼他为血液子效力,做那牵连不到血滴子的血腥杀人工具。

    他听乃父说过,血滴子卫队掌握着每一个血滴子为官家效力的血腥资料,这种资料一经公诸于世,每一个血滴于不但为人神共愤,世所难容,而且要陷于万劫不复,为此,他不能也不应付血滴子一时。

    如今血滴子逼他做的头一件事,算是应付过去了,可是已经残废,余生悲惨的父亲却遭人暗杀,一辈子等于没过一天好日于,而且他连是谁行凶都不知道,他怎么能不伤心,又怎么能不悲痛!

    片刻之后,他带着满脸的泪痕,红着眼木木然站了起来。

    他出了茅屋,来到屋后,用他的刀开始挖土。

    现在,他真要为乃父造一座坟,真要亲手埋葬他的父亲了。

    挖好了土,放下了刀,他进茅屋去抱起他的父亲,突然,他的一双目光落在他父亲的胸前。

    他父亲的胸钮子开着,正心口处有一个乌黑的掌痕,他两眼暴睁,目毗欲裂,一口牙咬得格格作响!

    现在他知道了,知道他父亲的死,是谁下的毒手了。

    这种掌力他知道,是一种中原武林绝无仅有的歹毒阴柔掌力:“密宗大手印!”

    顶着酷烈的大太阳,李凌风一路狂奔往前赶,他没有骑马,他认为马不及他快,事实上他的轻功身法快逾奔马。

    他的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不知道多少遍了,衣裳上都有了盐粒子。

    他刚遭心灵重击,这几百里不停不歇的路程跑得他口干舌燥,跑得他胸口发闷,两条腿重逾千斤,可是他仍咬牙苦撑着。

    有几度他想停下来歇一下,哪怕是一下。

    可是他怕一歇下就难再站起来。

    突然,他看见了,远处一连串的几点黑影在往前蠕动着,像是一队人马。

    他心中一阵狂跳,一股莫名其妙的劲力,使得他速度又快了很多。

    那成串的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错,那是一队人马,有推车的、有骑马的、那推着的小车上,还各插着一面小旗,迎风招展,不住飘动。

    是缥车,是十二金钱赵振翊的那趟嫖。

    想必,那队人马里也有人发现他了,人马停了下来,有两骑拉转马头驰了过来,是赵振诩跟赵强。

    李凌风跟赵振翊两人两骑行到了一丈内,赵振翊、赵强双双收经控马,李凌风也收势停住。

    赵振翊讶然道:“李兄,你”李凌风咬牙忍住累、忍住喘,忍住那像虚脱般摇摇欲坠的身子,道:“赵嫖头,先答我问话,谭姑娘现在何处?”

    赵振期道:“我怕弟兄们起疑,编个故事让汉帮、丁秀。石清三个离开嫖车保着谭姑娘主仆走在前头,两下距离不到一里,一有事故我随时可以赶到。”

    李凌风心头一阵狂跳,没等赵振翊把话说完,强提一口气,腾身往前扑去。

    赵振翊一怔,急吩咐赵强道:“叫弟兄们赶一阵。”

    他拨马近了过去。

    一里距离在练家子来说不算远,在李凌风这种脚程下更近,一阵疾奔之后他看见了辆马车两匹马,停在前面一片树林旁。

    车,紧靠路旁。

    两匹马在路旁草地上低头吃草,只不看见人。

    李凌风心中一急,加速奔到,到车边他先伸手掀开车篷,他心神狂震,马上怔住。

    车里,或靠、或躺四个人,王妈、丁秀、石清、还有那汉邦的瘦高中年汉子。

    王妈、丁秀、石清都闭着眼,嘴角各挂着一丝血迹,一动不动。

    只有叫汉邦的瘦高中年汉子还睁着眼,胸口剧烈起伏在喘。

    他一见李凌风,两眼暴睁,挺身坐直道:“李爷,蒙面一大口鲜血从嘴角涌出,两眼一直,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李凌风只觉血气上涌,胸口一闷,胸中晕眩,眼前一黑旋即人事不省。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凌风幽幽的转醒,头一个感觉是脸上跟胸口凉凉的,凉得很舒服。

    他猛然睁开了眼,人已在树林里了,满身是阴凉。

    赵振翊跟赵强就在身旁蹲着,赵强弄块湿手巾直在他脸上擦,他睁开了眼,赵强挪开了手。

    赵振翊的脸色好阴沉,好难看,只听他道:“李兄醒了,现在觉得”

    李凌风脑海里浮起了一件事,心里一急,挺身要起来,可是他身子只能一动,却坐不起来。

    只因为他觉得浑身抽疼,虚脱了一般的乏力,而且一动就头晕。

    他心里大急,吸一口气聚力想再试试,可是他刚动就被赵振翊伸手按住了,只听赵振翊道:“李兄体力消耗太多,脱力脱得太厉害,暂时不宜行动,不过李兄请放心,谭姑娘一直是由我赵某护着的,如今谭姑娘出了差错,让人掳了去,这找寻姑娘的担子,理应由赵某人来挑。”

    李凌风道:“赵缥头,现在不是谭姑娘让人摇7去,连谭大人的处境也危险,我得赶快赶到济南去。”

    赵振翊道:“现在连谭大人处境也危险,李兄这话”

    李凌风心里着急,奈何他的身子急不起来,他只有忍着急把乃父诈死,结果仍难逃毒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那人既偷听到我父子的谈话,我料想他一定会起来下毒手,所以我马不停蹄,日夜急赶,结果仍是迟他一步,他既然掳去了谭姑娘,下一步一定是赶往济南杀害谭大人,救人如救火,这儿我已经迟了一步,济南方面我怎么能再赵振翊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敢情是血滴子好一批阴狠卑鄙的东西,李兄,赵某这就把这趟嫖交给赵强,马上去找谭姑娘去。”

    李凌风一怔忙道:“这怎么行,好歹赵缥头把这趟嫖保到地头”

    赵振翊正色道:“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救人要紧,这趟嫖离地头已经没多远了,严阎王把兄弟俩已经给李兄劈在刀下,剩下的这段路,恁威远缥局这面缥旗,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差错,赵强踉随我大河南北来回跑,已不下几十趟子,经验阅历都够,就是碰上什么他也应付得了。”

    赵强道:“赵爷,您只管去,您把这担子放在我肩上,这是我的光彩,也是给我一个考验,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把这趟嫖平安保到地头。”

    “不,”赵振翊道:“赵强,你听我的,万一碰上什么,看情势,能保就保,不能保就撤手,带着弟兄们回局里去,事由我顶,但为潭大人父女平安,把命赔进连我都干,何况是这么一趟保。”

    李凌风忙道:“赵缥头”

    赵振翊截口道:“李兄,你是个英雄,赵某也是条汉子,为护谭大人父女,你能这么牺牲这么跑,赵某为什么不能,这种事赵某不愿让李兄你一人全抢了去,可是眼下赵某一个人不能分身,只有再苦你了,我拨出一匹坐骑给你,扶你上马,你快马加鞭赶往济南,在鞍上歇息吧,赵强,把我的坐骑牵来。”

    赵强应声而去。

    李凌风道:“赵缥头”

    赵振翊正色道:“李兄,你一个人能顾几下?咱们跟他碰了,我赵某人不信血滴子是颗碰不动的铁球。”

    他这话说完,赵强牵着赵振翊的神骏坐骑走进树林,赵振翊当即伸手扶起了李凌风,跟赵强两个合力把他扶上了马,赵振翊又抬起李凌风的刀往鞍旁一插道:“李兄,诚如你所说,救人如救火,事急燃眉,我不再多说什么了,赵某豁出这条命也要把谭姑娘救回来,至于谭大人那方面,我希望他们因掳谭姑娘而有所耽误,不至使李兄你又迟他们一步,咱们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没容李凌风说话,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那匹神骏坐骑一声长嘶,拨开四蹄冲了出去。

    赵振翊转身望着赵强道:“赵强,我也要走了,我把这趟嫖交给你,从现在起,你保这趟缥,天塌下来自有我顶,千万记住我的话,弟兄们大半有老有小的,他们比这趟嫖重要,明白了么?”

    赵强双眉微扬道:“赵爷””

    赵振翊两眼一睁,威棱外射,沉声道:“赵强。”

    赵强头一低道:“是,赵爷,我明白了,也记下了。”

    赵振翊威态一敛,伸手按在赵强肩上,道:“这才像我的好弟兄,咱们也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话落,腾身扑了出去。快马疾驰,人在鞍上颠得厉害,哪里谈得上歇息。

    赵振翊不是不明白,可是他却万不得已,莫可奈何,事实上他一个人无分身之术,顾不了两下里,济南这方面只有辛苦李凌风了,不过再怎么说骑马总比靠两条腿跑好。

    李凌风支撑着纵马疾驰,一口气跑到了济南。

    头不是了,可是疼得厉害,跟要裂似的,身上也有了点劲儿,但仍然酸疼,骨头也跟要散似的。

    他自己明白,这不只是累的,他是个练武的人,尽管日夜不停地跑几百里路,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可也还不至于累成这个样子,主要的还是乃父李辰被害的那个大打击种下的。

    他支撑着到了济南时,天已经快二更了,进了城他连停都没也停,就直驰向济南府的衙门。

    夜深人静,清脆的蹄声老远都听得见,他把马停在隔一条街的地方,然后强提一口气直扑衙门。

    到了府衙后墙外,他凝神听了一听,府衙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像发生变故以后的情形。

    他心里为之一松,腾身拔起,直上墙头,墙头上借力,腾身再起,他掠上了墙里一棵大树。

    从枝叶缝隙里外望,府衙后院到处漆黑,只剩下一点灯光。

    那点灯光来自左前方几丈外一间精舍里。

    精舍门关着,灯光是从窗户上透出来的。

    李凌风竭尽全力打量各处,他看不见衙役,也看不见护院,只看见有两个巡夜的。

    冲府衙宁静的夜,李凌风现在可以确定他来得并不迟,府衙里还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他提一口气掠离大树,扑向左边一排屋脊。

    在瓦面俯身疾走,他绕到了那间精舍后。

    精舍的后窗关着,也看不见灯光,不过不及前头那扇窗户亮。

    凝神听听,里头很静,几乎什么也听不见,像是里头根本就没人。

    可是夜这么深了,别处都熄了灯,这间精舍要是没人,岂会仍亮着灯。

    想必里头的人坐着没动,在看书,或是在干什么不会出声响的事。

    李凌风试着拍手推了推窗户,里头居然没闩,一谁就开了。

    窗户一开,他看见了,一间屋子,是间有块布帘儿隔着灯光在布帘的那一边,布帘遮住了不少光。

    这边除了一张床,上头有铺盖外,别的一无所有。

    那边,藉着灯光可以隐约看见些东西。

    灯在一张桌子上,桌这边有把椅子,看得出椅子上坐着个人,但却看不清楚是怎么个人。

    看不清不要紧,照这情形看,一定是谭大人的书房,谭大人夜深不寐,正在批阅公文,或者在看书。

    总算没找错地方,李凌风穿窗而入,落地无声,点尘未惊。

    他轻轻地掀起布带走了过去。掀起市帘刚迈出一步,他神情猛地一震,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只因为他现在才看清椅子上那个人靠在椅背上,头歪在一边。

    等他到了桌旁边再一看,他不禁魂飞魄散,心胆欲裂。

    椅子上坐的是个青衣老者,像貌清瘦,有几分像谭姑娘,可知定是那位爱民如子的清廉知府谭大人无疑。

    而如今谭大人喉管却被人割断了,满身是血,连桌子上;满桌子公文上溅得都是血。

    从潭大人身上跟桌上的血可以看出,谭大人遇害不久,顶多不过是片刻前的事!

    谭大人现在已经死了是实,可是要说潭大人是被人所杀,似乎有点勉强,因为谭大人手里握着一把满是血迹的锋利匕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谭大人是自刎?

    李凌风满脸悲愤随血气上涌,胸口一闷,眼前又为之一黑,他忙伸手扶住了桌子。

    只道府衙未生变故,却不料仍是来迟了一步。

    李凌风竭力地平静了一下自己,定了定神,伸出颤抖的手从潭大人手里拿起了那把带着血的匕首。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了另一桩怪事。

    搁在砚台上的那枝笔。砚台上笔渍未干,狼毫本该是黑的,而这管笔的笔毛上竟然是红的,满是鲜血。

    这是

    李凌风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墙上有两道红红的颜色,他忙抬眼望去,一看之下,心神猛又貌一震。

    粉墙上那红红的不是颜色,而是血迹,是沾血写成的两行字,写的是:“谁杀赃官谭逸轩,且问神刀李凌风。”

    李凌风马上明白了,潭大人不是自刎,而是被害的。粉墙上的字显然是栽赃。

    那么潭大人既不是自刎,手里何来这把匕首?

    李凌风是个聪明人,马上又明白了,他心神震动,就要把匕首放下。

    一阵衣袂飘风声疾掠而至,砰然一声大震硬把书房门担开了,带着一阵风扑进来个人,灯光为之疾晃。

    来人是个粗壮大汉,浓眉大眼,带着一脸络腮胡,一进来两眼暴睁,须发皆动,霹雳般大喝:“好畜牲,你真给爷爷拿命来。”

    闪身扑过来,劈胸就抓。

    李凌风看得出,这大汉既快又猛,休说他不能出手,就是能出手,恐怕他此刻也能挡锐锋,他急忙闪身躲避,喝道:“阁下别误会,潭大人不是我”

    那大汉厉喝说道:“带血的凶刀在你手里,不是你是谁?你在半路上劫走了谭姑娘还不够,居然又潭大人一生正直清廉,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根,你这畜”

    “牲”字还没出口,恶狠狠地又扑了过来。

    李凌风知道老躲不是办法,这误会一时也说不清,他暗一咬牙,格匕首划了过去,打算逼得对方一退,他好有多一点时间从后窗脱身。

    哪知那大汉竟不闪不躲,跟没看见似的仍疾快地扑了过来。

    李凌风绝没想到到方竟不躲闪,一时没来得及收手,噗地一声,匕首从大汉左胸划过,衣裳破了一个大口子,但却没见血,李凌风不由为之一怔。

    就这一怔神的工夫,那大汉已然近身,一拳直击过去,等到李凌风定过神来,大汉那斗大的拳头已然带着劲风到了心口要害。

    他来不及躲了,暗一咬牙,吸气旋身,硬用左肋接这一掌。

    大汉这一拳既猛又重,砰然一声,李凌风立足不稳,踉跄暴退后,喉头一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大汉哈哈一笑道:“你也不过如此。”

    闪身又要扑去!

    只听外头传进一个话声:“李爷,留他活口。”

    大汉硬生生刹住扑势,悲愤地高声说道:“王师爷,大人已经被害了。”

    那话声道:“我看见了,所以不能让他死,死太便宜地了。”

    这时候李凌风才郡见外头灯火通明布满了人,才听见后头也传来了人声,心知这间书房已经被围上了,他的忖不由往下一沉。

    只听那大汉狞笑道:“姓李的,你听见了么,王师爷不让你死,他说你死了太便宜”

    李凌风暗中运气逼住伤势,道:“你认识我。”

    大汉“呸”地一声一口唾沫吐在地道:“认识你脏了我,我还不如去认识个畜牲呢,昨天传来的消息,谭姑娘在半路上让李凌风那个欺世盗名的狗畜牲劫去,刚才又有人送来信儿,说李凌风好个狗娘养的又来害谭大人了,果然不错,姓李的,带血的凶刀在你手里,还居然在墙上留下了字儿,姓李的你,你要不是王师爷要你活口我非撕碎了你不可,现在我虽不能杀你,可是我也让你好受不了。”

    说完迈步欺了过来。

    李凌风忙道:“你可是‘铁布衫’李海一?”

    “没错!”大汉一点头道:“你爷爷就上是李海一。”

    怪不得那么锋利的匕首都伤不了他,敢情他练的有刀枪不久的铁布衫外门功夫。

    李凌风道:“李海一,你也是个英雄人物,怎么连”

    “连什么?”李海一已然逼到,道:“我冤枉了你?”

    探掌抓了过来。

    李凌风明白,此人既是江湖上唯一的铁布衫李海一,用兵刃就绝对付不了他,更吓不了他,尤其眼下也不容说什么前因后果,就是说了,李海一也未必相信。

    他暗一咬牙,闪身躲过李海一这一抓,探掌反抓李海一腕脉。

    他知道,他想脱身并不难,可是要想在不伤人的情形下脱身,就非先制住李海一不可。

    可是他也明白,他头疼欲裂,要想制住一身横练、生龙活虎般的李海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听到李海一暴笑一声道:“好啊,我只听说过你一把刀号称神刀,也让我斗斗你的拳掌。”

    右掌腕沉掌扬,反扣李凌风的碗脉,左掌跟着拍出袭,向李凌风右肩,既快又准,他是想废李凌这只右胳膊!

    李凌风吃亏在身上带着难受的创伤,而在左手里还有他那刀,不像李海一两手都能用,而且仗着一身横练功夫毫无顾忌,他不敢跟李海一硬碰硬、塌肩、旋身。并指头点向李海一双照子。

    他不知道李海一那最软弱,类似金钟罩功夫的罩门在哪儿,可是他知道这两眼是练外门功夫十个有九个九练不到的地方。

    这一着奏了效,李海一脸色一变,侧身闪了开去,但并不是退身,只是躲闪,躲过李凌风的两指之后,一口气向李凌风攻出六拳人掌。

    说起慢来,其实快得间不容发,李凌风头疼肉疼,再加上李海一是悲怒出手,他则不愿伤人,举手投足自受影响,既不如李海一快,也不如李海一力沉。

    他一连化解了李海一人掌五掌,最后一拳却没能躲过,被李海一那最后一拳又击中左助伤处,伤上加伤,一口鲜血又喷了出去,胸腑之间疼痛如割。

    而李海一绝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乘胜追击,带着威猛的拳风,又是一连三拳。

    李凌风心里泛起悲愤,他不愿意伤人,更水愿伤李海一这位英雄人物,可是他也知道,他要是老这么不伤人下去,体说误会难解冤难洗,就是他这条命也要留在这儿,就在李海一再扑过来的当儿,他根了心,咬了牙,刀交右手,挥起带鞘的刀迎了上去。

    李海一的拳头究竟是血肉,见李凌风这猛一下也不敢轻摆锐锋,沉腕避开,就要换招。

    哪知现在的李凌风已不比刚才,现在的李凌风已横了心,咬了牙。

    掌中带鞘的刀直递,既快又准,砰地一声,李海一的腮帮子上挨了一下,铁布衫练的只是外头,外门功夫毕竟练不到里头去,李海一他的身子到底不是铁打铜浇的,腮帮子上皮肉没怎么样,嘴里可是牙断了一颗,也流了血。

    就在他这一怔神间,李凌风第二刀又到,一偏下沉,在他肩窝上不重不轻地敲了一下,李海一够受的,闷哼一声,身子也为之一斜。

    李凌风一刀砸灭了桌_的灯,旋身扑向后富,顺手扯下了那块布帘。

    近后富抖手先撤出布帘,人跟着掠出。

    市帘跟天罗也似的罩住了后窗外的人跟灯,李凌风窗台上借力,腾身技起,直上夜空。

    被罩在布帘下的灯有的灭了,有的着了起来,把布帝都烧着了。

    被罩在布帝下的人喊叫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破空之声大作,一阵阵疾袭半空中的李凌风。

    李凌风只当是普通的弓箭,没想到普通的弓箭之中还夹着劲而疾的匣今,他挥刀未落了六枝羽话,一枝由区好射出来的短小的访却从“刀幕”中穿过!“唉”地一声射中了他的左肩呷。

    一阵奇痛彻骨,真气一泄险些栽下来,匆忙中他忍疼再提气,单脚在房檐上借力,就跟刚才那技脱管的失一样,飞掠出了府衙后墙。

    墙外丈余处落地,疼痛的头,难受的身子,相当重的内伤加外伤,使得他立足不稳,踉跄冲出多少步去,差点摔倒在地,灯光已现墙头,人声已出墙外,他不敢有一点耽误,咬牙忍着,腾身又起。

    灯光看不见了,人声也越来越远了,李凌风心里松了,人在强支撑的时候最怕这个,李凌风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实在支持不了忍不住了。

    心里一松之后,刚才一路狂奔,疾若脱弯之矢的好像不是他,腿软、眼黑、人就跟散了似的,马上倒在地上,跟着就昏厥过去,人事不省了。

    李凌风昏倒在地。

    一条矫捷黑影飞鸟般跟着射落,那是个黑衣蒙面人,他扬掌就往李凌风后心拍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墓地一声冷叱传了过来:“住手。”

    那黑衣蒙面人身躯一震,一矮身往旁滚翻出去,随听李凌风身旁地上“叭”地一声那黑衣蒙面人腾身又起,直上夜空,在附近屋脊上门了两间就不见了,好俊的轻功身法!

    黑衣蒙面人不见了。

    李凌风身旁又多了一个人,也是个黑影,身材相当美好的黑影。

    一阵疾快的步履声传了过来,一点灯光带着一项软轿如飞而至。

    提灯的是个矮胖中年人,穿一身天青色的裤褂,胖脸上好像永远堆着笑意,手里提的那盏灯上,写着一个斗大的。卢”字。

    抬轿的两个轿夫,一式黑色的犊鼻裤,黑色的单背心,胳膊露在外头壮得像两条牛。

    藉着灯光看,李凌风身旁站的是个大姑娘。

    大姑娘长得不算美,但很白也一脸灵秀之气,让人越看越耐看。

    矮胖中年人到了近前拍灯一照,笑了:“姑娘真行,咱们老主人的一身绝艺可全给了姑娘,只不过一转眼工夫就把这小子撂倒了。”

    大姑娘道:“别胡说了,不是他,刚才我跟的那个已经跑了,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就不像是什么好条路,果然我没看错,是个乘人之危的鼠辈,别站这儿看了。快把他抱过轿里去。”

    矮胖中年人听得一连怔了几位,大姑娘说完了话,他忙道:“姑娘,您是要”

    大姑娘道:“这还用问么,我既然碰上了,能见死不救?”

    矮胖中年人有点犹豫,道:“姑娘,老主人的脾气以及规法”

    大姑娘俯身抱起了李凌风,道:“把他的刀拾起来。”

    把李凌风往轿里一放道:“人是我往回带的,跟我走。”

    她冷然拧身往前行去。

    矮胖中年人一声没敢再吭,忙招呼轿夫抬起了软轿,望望手里李凌风那把刀,他两眼泛起了一种骇人的异采!

    软轿到了一座大宅院前,朱红的大门,一对石狮子。

    软轿刚到大门就开了,一个瘦高中年人迎了出来,他望见软轿跟在大姑娘身后,一怔说道:“怎么,姑娘,您走着回来的?”

    大姑娘“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拍,道:“把轿抬进后头去。”

    登上石阶进了门。

    一瘦高中年人迎着矮胖中年人要问,矮胖中年人冲地递了个眼色,他马上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跟在轿旁进去了,背着大姑娘,他偷偷掀开轿帘往轿里看了看,看得他脸色一变。

    软轿穿过广大的前院到了后院,后院不如前院大,可却比前院美得多,要花园有花园,要亭台楼村有亭台搂谢,这当儿只有几处还亮着灯。

    大姑娘带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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