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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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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他还是深信确有其事!

    由此可见他委实毫无心机,也证明那关心人手法之高明。

    古寒月暗暗一叹,道:“他又怎知郝百通死了,而且知道得那么清楚?”

    慕容继承道:“可能是听人说的!”

    古寒月道:“适才那两个,是埋剑堡中一大早出来的,而且就他们两个,他两个一入镇便先到了‘一品香’,幼主是看着他们走的,而关心人来在他们离去之后,如此这事他绝不可能是听他们两个说的!”

    慕容继承道:“也许还有别人知道!”

    古寒月摇头谈笑,道:“这也绝无可能!”

    慕容继承道:“怎么?”

    古寒月道:“郝百通是这儿远近知名的大善人,恩泽广被,家家焚香,户户膜拜,本地居民无不视为重生父母,假如还有别人知道,噩耗早就传遍了小镇,这小镇上岂会像这样安宁么?”

    这话不错,假如还有别人知道,小镇上早就到处如丧考妣,你哭我喊,乱成一片了!

    别的不说,单这-品香的老板、伙计早就丢了锅,弃了炉,跑上山去了,哪还会在这儿笑脸迎人,做烧饼卖油条?慕容继承愣了,道:“那么”

    古寒月道:“所以老奴对关心人这个人至为怀疑!”

    慕容继承默然不语,半响才道:“也许他昨夜去过埋剑堡!”

    古寒月笑了,可也心中暗吃一惊,道:“幼主不是说,他是个文弱读书人么?”

    对呀,文弱读书人何能进出龙潭虎穴般的埋剑堡?

    慕容继承一张脸立即涨得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来。古寒月面色一整,道:“恕老奴无状,不是老奴斗胆敢挑钻幼主,实乃是要幼主明白江湖之诡诈,人心之险恶”

    顿了一下,接道:“他既在不可能知道的情况下,获知郝百通死讯,那足证他昨夜曾去过埋剑堡,既去过埋剑堡,便足证他不是个文弱读书人,既有进出埋剑堡的身手,他却不自己报他那血海深仇,而要假手幼主,这更证明,那所谓父母幼妹之仇,全属无中生有,血口喷人,既没有仇,为什么又要捏造事实、要幼主替他报仇呢?那显然是要幼主恨上加恨,非置郝百通于死地不可,这手法,够高明,这用心,也够狠毒”

    慕容继承悚然动容,道:“恩叔,会不会是他杀了”

    古寒月摇头说道:“不可能,他要是杀了郝百通,他不会再来告诉幼主,说郝百通诈死,何况,他也绝不会那么做。”

    慕容继承皱眉说道:“为什么他绝没有那样做的可能呢?”

    并非他难得糊涂,这理由,他委实一时想不明白!

    古寒月淡笑说道:“他要杀了郝百通,就达不到借刀杀人的目的,害不了幼主了!”

    慕容继承道:“恩叔又说这话萍水相逢,侄儿跟他何仇何恨?”

    古寒月道:“老奴敢断言他是有为而来,绝非萍水相逢,连那关心人的姓名也虚而不实,别的老奴就不敢妄说了!”

    为免招致不良后果,有些无证据的话,他敢对知交好友说,却不愿轻易对慕容继承说。

    刹那间,慕容继承神色变得怕人,没说话。

    他此刻够难受,够生气,够寒心的!

    初次交朋友,就错把歹徒当作了好人。

    何况,彼此无怨、无仇、无恨。

    对诡诈江湖.险恶人心,他认清了三分!

    今后,他该提高警惕,小心谨慎了!

    古寒月可也够心惊胆战的,那关心人九成九是昨夜去过了埋剑堡,否则他绝不可能知道郝百通是被逼诈死。

    昨夜,古寒月他几乎整个上半夜都在埋剑堡中,而他竟茫然无觉,一丝儿也不晓得,那关心人一身功力,可想而知。

    不过,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关心人没去过埋剑堡,他那郝百通诈死之说,只是根据古寒月不早不晚,来到小镇所做的推测,果如此,那他称得上料事如神,心智独具,高明得可怕!

    两者相比之下,古寒月他倒希望属于前者,因为功力高,那只是惊人,心智高深,这种人才更可怕!

    惊人与可怕,当然是前者较易应付。

    默然良久,古寒月始一叹抬头:“幼主无须如此,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披了羊皮的豺狼多得是,有些人,有些话,是绝不可轻信的,不经-事,不长一智,行走江湖,这种事屡见不鲜,层出不穷,任何时地,在所难免,所谓历练,必须由此,所谓经验,也由此而来.得此教训,幼主因此而多认清一分,多小心一分,未尝不是一件可喜之事!”

    这话,话中有话,弦外有音。

    只可惜,慕容继承他不能全懂,他只听懂了表面意义,未能听出那话中之话弦外之音,实也难怪,他怎想得到?

    慕容继承脸上一片煞白,眉宇间洋溢着一股令人望面生懔、令人不寒而粟的杀气,紧闭着嘴,仍没说话。

    古寒月摇头一叹,又道:“幼主,请随老奴回去吧!”

    慕容继承这回开了口,道:“回哪儿去?”

    古寒月道:“自然是先回客栈去!”

    慕容继承微一摇头,道:“不,侄儿要去埋剑堡!”

    古寒月暗惊说道:“郝百通已经死了,人死一了百了”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恩叔是相信他真的死了?”

    古寒月长眉一皱,道:“难道幼主不信?”

    慕容继承冷然点头,道:“正是,侄儿不信!”

    古寒月神色一变,苦笑说道:“幼主难道如今还相信那关心人”

    慕容继承截口说道:“侄儿以为,他说郝百通诈死,该不假!”

    古寒月一怔说道:“他句句子虚,怎见得这句话不假?”

    慕容继承挑眉说道:“恩叔,他的本意,不是要陷害我么?”

    古寒月道:“不错!”

    慕容继承道:“那么郝百通便该是真的诈死!”

    古寒月微怔说道:“老奴不懂!”

    慕容继承道:“假如郝百通真的死了,他要侄儿白跑一趟有什么用?”

    这话不错!

    古寒月心神一震,默然不语,良久才道:“这么说来,幼主是当真非去不可了?”

    慕容继承点头说道:“正是这样!”

    古寒月摇头说道:“就算郝百通确是诈死,老奴以为,幼主也不该去。”

    慕容继承道:“怎么?”

    古寒月淡淡说道:“幼主该为恩主跟幼主自己想想。”

    慕容继承注目说道:“侄儿不懂恩叔此言何意?”

    古寒月道:“幼主不是明知那关心人是在陷害幼主么?”

    慕容继承毅然点头,道:“不错,侄儿知道!”

    古寒月道:“那么,幼主,既知面前有个大坑,哪有人还要往内跳的?”

    慕容继承一怔哑口,但旋又挑眉说道:“恩叔,那要看是怎么说了!”

    古寒月道:“老奴以为,怎么说都不该!”

    慕容继承道:“郝百通他该杀!”古寒月道:“教人杀一个该杀的人,就谈不上陷害!”

    这话不错,既是邪恶该杀之人,人人得而诛之,那是除魔卫道义举,谁会以这种人的性命来陷人于不义呢?

    慕容继承眉梢一挑,道:“恩叔是说,郝百通他不该杀?”

    古寒月道:“老奴不敢说,以关心人的用心,请幼主自度之!”

    这句话,答得好!

    慕容继承脸色-变,道:“或许郝百通不该杀,侄儿也明知眼前是个大坑,不过,那要看为什么而跳了,为维护先父威信,别说它是个火坑,它就是刀山油锅,侄儿也只有跳进去!”

    看来,是没有可说的了!

    古寒月心神连震,一叹说道:“幼主既然执意要去,老奴不敢不追随左右”

    慕容继承立刻有了笑容,只是,那笑容令人心惊:“多谢恩叔成全!”

    古寒月喑暗悲痛,巨目深住,道:“幼主,倘若那郝百通是真的死了呢?”

    慕容继承答得毫不犹豫:“一切恩师做主!”

    古寒月躬身说道:“老奴也谢过幼主!”

    慕容继承唇边陡现令人难以意会的笑意,道:“恩叔,倘若那郝百通未死呢?”

    古寒月答得也快,挑眉说道:“那不用幼主动手,自有老奴代劳!”

    这句话,用意可是深得很,也煞费苦心!

    慕容继承可领悟不了那么多,他也想不到,一点头道:“侄儿敢与恩叔一言为定!”

    古寒月道:“老奴由来言出必践!”

    这慕容继承可知道,铁面神驼向来是说一句算一句的。

    当下轻笑点头,丢下一些碎银,与古寒月相率直奔埋剑堡而去。

    这老少两位,俱皆当世绝顶高手,身法何等神速,盏茶工夫没到,便已驰抵埋剑堡前。

    刚待踏进堡门——

    蓦地里,身左数十丈外,山腰上那一片苍苍树海中,一声沉喝划空响起:“来人请留步!埋剑堡百日内谢绝访客!”

    话落,一条白影如飞星陨石,自那半山腰苍苍树湃中,破林射出,疾泻而下,直落二人面前一丈处。

    是个一身孝服、英挺脱拔的年轻汉子,两道犀利目光,逼视老少二人,双目微红,一脸悲戚色。

    慕容继承是要命而来,可不理那一套,面上浮现冰冷的笑意,双眉方挑,古寒月身形突移,已拦在面前:“小哥儿怎么称呼?”

    铁面神驼威态若神,无怪白衣汉子没敢怠慢,身形微躬,道:“晚辈白玉臣!”

    想必,他昨夜不在堡内,不然怎会不识铁面神驼?

    古寒月巨目深注,微一点头,道:“跟郝老二是”

    白玉臣神色一惨,道:“先师弟子,行六!”

    古寒月道:“那么烦请通报一声,就说古寒月主仆来了!”

    白玉臣勃然变色,目光一转凄厉,直逼慕容继承:“你就是慕容继承?”

    慕容继承冷然点头:“不错!”

    白玉臣脸色再变,突然仰天悲笑:“慕容继承,白玉臣师兄弟等了你好久了,你怎么今天才来?”

    慕容继承扬眉说道:“怎么,来晚了么?”

    白玉臣狠声说道:“不错,是来晚了!”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我以为来得正是时候!”

    白玉臣咬牙点头,双目赤红,道:“也许,也许今天才是你偿债的日子!”

    慕容继承冷然笑道:“什么债?”

    白玉臣道:“杀我大师伯,伤我三师叔的血债!”

    慕容继承道:“血债怎么样?”

    白玉臣道:“血债要以血来偿还!”

    慕容继承目中寒芒一闪,冷笑说道:“凭你?”

    白玉臣道:“功力或许不逮,但凭胸中一口正气!”

    慕容继承眉宇陡现杀机,但又倏然敛去,冷冷说道:“我可是只找郝百通一人!”

    白玉臣道:“师徒如父子,找谁都一样,家师已然故世,我大师伯,三师叔这笔血债.就该由白玉臣兄弟来索还!”

    慕容继承道:“豪语,我再说一句,我今天找的只是郝百通一人!”

    白玉臣道:“家师已然故世,他有六个徒弟在!”

    慕容继承杀机又现,道:“你是逼我杀你!”

    白玉臣狂笑说道:“何必说得好听,我大师伯、三师叔哪个逼过你?创业至艰,命固可贵,但白玉臣师兄弟今日不惜一切!”

    慕容继承双目暴射寒芒,唇边浮现一丝冷酷笑意:“那我就血洗埋剑堡成全你师兄弟这份孝心!”

    缓缓抬起右掌。

    适时,古寒月突然开了口,摆摆手,注视白玉臣说道:“埋剑堡是你师父创的,别为了一句话替郝老二以外的人惹来杀身之祸,少开口,少强出头,须知合你埋剑堡所有高手之力,也难是我主仆三招之敌,现在埋剑堡谁当家,叫他出来,我有话说!”

    古寒月这适时而发的一番话,可是煞费苦心,既挡住了慕容继承那所向尸横,即将出手的一击,又话里藏话地,暗中点醒这位埋剑堡六爷白玉臣。

    只可惜白玉臣他不懂,不但不懂,而且会错了意。

    白玉臣脸色一变,怔了一怔,转注古寒月:“古前辈怎也”

    古寒月冷然截口说道:“我要你少说话,找你们埋剑堡新当家的来!”

    白玉臣脸色又变,扬眉悲笑,说道:“晚辈只当古前辈侠骨义胆,当世豪雄,原来竟跟慕窖继承是一路人,好教晚辈这故人之徒失望!”

    古寒月巨目威棱一闪,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白玉臣脸色一寒,道:“那么,不用再找,白玉臣六师兄弟个个当得了家!”

    古寒月双目威棱暴射,沉声说道:“你真当得了家?”

    神威慑人,白玉臣身形一颤,一时没能答上话。

    古寒月威态一敛,摆了摆手,道:“进去,叫你大师兄去,听我的话没有错!”

    又点了一点!

    无奈,白玉臣仍没领悟,难怪,他哪儿知道?

    略一犹豫,又挑双眉:“白玉臣当得了家,有什么事儿找我也一样!”

    这个人怎么就是点不透!

    慕容继承眉梢已又复挑起。

    古寒月可真急了,铁面也变了颜色:“答我一句,你去不去找金子美?”

    白五臣道:“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古寒月巨目威棱一闪,道:“你胆子不小,就是郝老二在世,他也不敢对我这样说话。”

    白玉臣答得令人忍无可忍;“前辈夸奖,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家师对前辈客气,那是家师没能认清前辈的为人!”

    这话好不刺人!

    古寒月勃然变色,目射威棱,纵声大笑:“你是逼我出手,逼我在郝老二新丧期间教训你!”

    拍手一指,就要点出。

    突然,一声朗喝划空而至:“六师弟无知,古前辈高抬贵手!”

    埋剑堡中怒龙腾空,三条白影破空疾射,有如天马行空,贯日长虹,连翩射落当场。

    是三名身穿孝服的中年人。

    中间,是独臂剑客的大弟子金子美。

    两旁,是两名中等身材的英武壮汉。

    一落地,金子美立刻侧头沉喝:“古前辈面前岂可失礼,六弟退后!”

    白玉臣脸色一变,微挑眉梢;“大师兄!”

    金子美目闪威棱,淡然轻喝:“六弟,长兄比师,你敢不听!”

    大师兄威严究竟慑人!

    白玉臣神情一震,身形微颤,立刻躬了身:“小弟不敢!”闪身退至一旁。

    金子美改颜转注,躬下身形:“六师弟年轻无知,失礼冒犯,前辈谅宥!”

    古寒月道:“好说,老弟就是郝老二那位得意大弟子玉面专诸?”

    金子美道:“不敢.晚辈正是金子美,不知前辈驾临,率二、三师弟恭迎来迟,尚望前辈一并海涵!”

    风度、谈吐,令人心折,不愧独臂剑客得意高足!

    古寒月道:“驼子跟郝老二多年知交,彼此不外”

    白玉臣突然一声冷哼。

    古寒月没在意,金子美脸上却变了色,冷冷说道:“六弟,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大师兄么?”

    白玉臣身形一震,低下头去。

    金子美又转向古寒月,一脸歉然色,刚要张口。

    古寒月已然摆手说道:“谈正事儿吧,我不会放在心上!”

    金子美神色一惨,道:“家师已在昨天晚上”

    古寒月截口说道:“我知道了,我主仆就是为这而来!”

    金子美一怔说道:“前辈是怎么知道的?”

    古寒月道:“那你别管,答我问话,郝老二是怎么死的?”

    金子美目中泪光涌现,道:“先师旧病复发,药石罔效不治!”

    古寒月道:“灵柩现停何处?”

    金子美道:“本堡大厅!”

    古寒月略一沉吟,道:“走,带我进去看看,驼子要在故友灵前致哀悲悼!”

    金子美身形微躬,刚要应声。

    白玉臣突然叫道:“大师兄,且慢!”

    金子美抬头注视,双眉微挑,道:“六师弟有什么话说说?”

    白玉臣神色一转悲愤,戟指慕容继承,道:“大师兄可知他是何人?”

    金子美淡然点头:“我知道,十绝慕容大侠后人,慕容继承!”

    白玉臣脸色一变,道:“大师兄可知,三师叔是谁打伤的,大师伯又是谁杀的?”

    金子美道:“我知道,就是眼前这位慕容大侠后人,慕容继承!”

    白玉臣悲笑说道:“把仇人待若上宾,我不知大师兄是”

    金子美淡然截口说道:“六师弟,伤三师叔,杀大师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白玉臣道:“我以为什么时候都一样!”

    金子美脸色一沉,道:“六师弟答我的问话!”

    白玉臣入目威态,身形一颤,道:“前些日子!”

    对这位权威比师的大师兄,他到底不敢不卖帐。

    金子美冷冷说道:“既是前些日子,今天古前辈前来埋剑堡悼唁致哀,那就是埋剑堡之客,那么,六师弟要我如何对待?”

    白玉臣一怔哑口,但旋又说道:“古前辈是师父多年知交,前来致悼吊祭,咱们师兄弟,自当恭迎入堡,待若上宾,但这慕容继承”

    金子美淡然说道:“六师弟,你可懂不看僧面看佛面?”

    “我懂!”白玉臣点头说道:“难道三师叔伤残之恨,大师伯身死之仇,就罢了不成?”

    金子美道:“我没那么说!”

    白玉臣一怔说道:“那么”

    金子美陡挑双眉道:“错过今日,只要是慕容继承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我不惜一切也要索还血债,但今天有古前辈为伴,我不能!”

    英雄气度,豪杰朐襟,不愧铁铮奇男!

    白玉臣犹自不服,还待再说。

    金子美脸色突寒,沉声说道:“六师弟,今日埋剑堡是谁当家?”

    白玉臣身形一颤,凄厉惨笑;“是大师兄你!”

    金子美冷冷说道:“那你就听我的!”

    白玉臣猛一点头:“我可以听,而且愿意听,但,大师兄,你可知道他主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金子美一怔说道:“六师弟岂非多此一问!”

    白玉臣大笑说道:“一点也不多余,这位古前辈的话,我适才听得清楚,大师兄不信.人在此.不妨问问!”

    金子美目光讶然转注,投过探询一瞥。

    古寒月淡笑说道:“我说过的话.没有不可以再说的,我要他多忍耐、少开口,别徒逞匹夫血气之勇,为埋剑堡带来灭门大祸!”

    金子美脸上不见丝毫异色,目光移向白玉臣道:“六师弟,古前辈可是这么说的?”

    白玉臣点头说道:“不错!”

    金子美道:“还有么?”

    白玉臣道:“还有,不过就这已经很够了!”

    金子美:“很够什么?”

    白玉臣道:“很够说明他主仆的来意了!”

    金子美道:“一时小不忍,妄逞匹夫血气之勇,实足为埋剑堡招来灭门之祸,句句忠言,这有什么不对?”

    显然,他懂,他是戏中一角,他自然懂了!白玉臣身形暴颤,悲笑说道:“好吧,就算他这话出于好意,大师兄且听听这一句:合埋剑堡上下高手之力,也难是他主仆三招之敌,这又该该怎么说?”

    金子美很平静,道:“这也是实情!”

    白玉臣勃然色变,神情怕人:“大师兄,武林八剑门下,可没有怕死畏事之人!”

    金子美淡淡说道:“那要看怎么说了!”

    白玉臣道:“大师兄,你说该怎么说?”

    金子美道:“只要一死重如泰山,值得,八剑门下个个能头断血流,面无怯色,要是轻如鸿毛,不值得,未妨个千皙作懦夫!”

    白玉臣双目暴射寒芒,道:“大师兄,为师伯、师叔报仇雪恨,值得不值得?”

    金子美道:“值得,虽粉身碎骨,亦无所惜!”

    白玉臣惨笑说道:“那么”

    金子美冷然截口;“六师弟,埋剑堡只有你我师兄弟六人是八剑门人!”

    不错,别人无辜!

    但,白玉臣他有说词,而且感人:“士为知己者死,他们追随师父多年,个个感恩图报,能死,愿意死,也应该死!”

    金子美冷笑说道:“我比六师弟明白,但,有用么?”

    白玉臣脸色一变,没能答上话。

    金子美冷冷一笑,又道:“徒逞匹夫血气之勇,不但报不了仇,泄不了恨,只有白白牺牲堡中许多无辜生命,反被天下英雄耻笑,这难道就是你我师弟的一份孝心?六师弟,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急什么?死了你我六师兄弟这班八剑门人不要紧,试问,这血仇将来要谁去报?”

    义正辞严威慑人,白玉臣脸色煞白,身形颤抖,缓缓低下了头,无辞以对。

    看来,他该服了!

    岂料——

    蓦地,他猛然抬头,双目赤红,唇角渗血,颤声说道:“大师兄,无论怎么说,我今天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他们待若上宾,迎进埋剑堡!”

    金子美霍然沉脸,厉声说道:“长兄比师,你听不听?六弟,回堡!”

    白玉臣惨笑说道:“大师兄,我不敢,但大师兄今天要是把他们迎进埋剑堡,我今生就绝不再进埋剑堡一步!”

    这话,说得十分明显!

    金子美神情一震,沉声说道:“六师弟,你要”

    白玉臣脸上突现一片坚毅色,道:“大师兄是要我这个六师弟,还是要他们,但凭大师兄一言!”

    金子美身形一阵轻颤,哑声说道:“六师弟,有些事,你不明白”

    白玉臣木然说道:“大师兄,我年轻识浅,有些事,也许不明白,可是我却知道,武林八剑的大仇人,埋剑堡不能待如上宾!”

    金子美目中暴射寒芒,嗔目叱道:“六师弟”

    神色忽转无限黯然,玉面抽搐,一叹说道:“六师弟,彼此虽非一母同胞,然艺出一门,多年相处,情逾手足,你何必苦苦相逼”

    白玉臣脸色一变,道:“我不敢,怎奈胸中这口怒气难平!”

    金子美左右两名中年汉子,突然齐声说道:“六师弟.多年相处,相知非浅,难道你就信不过大师兄?”

    白玉臣脸色再变,苦笑说道:“二师兄、三师兄,这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事,而是我实在不服大师兄这种视仇如友,开门揖敌的做法!”

    两名英武中年汉子四眉齐挑,刚要再度发话。

    金子美已然无力摆手说道:“二位师弟不必多说了!”

    话锋微顿,转注白玉臣苦笑说道:“六师弟既然执意如此,我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不过,只请六师弟记住我一句话,六师弟日后总有明白的一天,那时候,还请立即回堡,我跟你四位师兄,永远盼着,言尽于此,六师弟要走就走吧!”

    白玉臣双目暴射骇人光芒,浑身剧颤,闭口不言!

    但,突然,他双膝落地,砰然跪倒,向着埋剑堡一拜而起,一语不发,转身如飞而去。

    他原以为大师兄必不会因为两个强仇,而不要他这个艺出一门、多年相处、情逾手足的师弟。

    岂料,金子美竟咬了牙.硬是这样做了!

    他哪里知道这位大师兄一番苦心?

    金子美凝注六师弟身形逝去处,身形颤抖,玉面抽搐,倏地涌现一片无限痛苦、黯然之色。

    本难怪,这景况够难受的.够痛苦的!

    为了大局,他只得咬牙、横心、忍痛!

    更苦的是,此时此地,一个字也不能多说。

    不过,他有信心,六师弟总有明白他苦心的一日,到那时候.六师弟他必然会低着头、满面愧羞的走回来。

    古寒月冷眼旁观多时,虽然一句话也没插嘴,但他心里的那份难受,可不比身为大师兄的金子美好些。

    郝百通是他相交多年的故友,故友之徒何异自己门人?眼见他们师兄弟失和,白玉臣含忿离去,他心如刀割.无限痛苦,无奈他也不能说一个字。

    他一点也没有怪白玉臣的意思,反之,对这位血性奇男倒暗挑拇指,十分嘉许,故人得徒如此,他更探感欣慰。

    对这位玉面专诸金子美,他更是没有话说,打心底升起无限钦佩,还有一份说不出的羞愧、歉疚。

    不过,他与金子美有着同感,那就是白玉臣他终会有明白的一天,也终会回到埋剑堡宋。

    要不然,他无力维护故人,反又间接地拆散了故人弟子,这份疚,这等债,一辈子够他受的,够他还的。

    目光移注幼主,慕容继承神色冰冷木然,视若无睹,丝毫无动于衷,就像个没事人儿一般。

    目光又落向金子美,这位故人大弟子脸色一片煞白,白得怕人,看得他心中一阵绞痛,须发俱颤,轻咳了一声,开了口,道:“我很抱歉”

    金子美凄惨强笑,截口道:“前辈何作此语,为顾全前辈与家师这份十多年的生死交情,晚辈等纵使受尽委屈也算不了什么,请!”

    侧身让路,恭谨躬身送客。

    古寒月强忍伤感,摆手说道:“不忙,事已至今,有件事儿,我不得不先行说明!”

    金子美一怔说道:“前辈请说.晚辈洗耳恭听!”

    古寒月长眉一挑,道:“在我主仆未进埋剑堡之前,这件事儿,你要先弄明白,那就是我主仆来意有二,一是来致悼致哀,一是来看看郝老二是否真的死了!”

    金子美惑然,道:“晚辈不懂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古寒月道:“你应该知道,我主仆最初本意可不是来吊丧的!”

    金子美看了慕容继承一眼.道:“这个晚辈知道!”

    古寒月道:“那么你就该明白我的话!”

    金子美眉锋一皱,道:“晚辈愚昧,仍然不懂!”

    古寒月道:“郝老二若是当真死了,我主仆就是来致悼致哀的,郝老二要是没死,我主仆的来意,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金子美勃然色变,道:“前辈是说”

    古寒月截口说道:“有人告诉我主仆,说郝老二是诈死!”

    好个有人!

    金子美立即明白了,目中寒芒一闪,道:“此人是谁?”

    古寒月道:“他叫关心人,我主仆在小镇上碰见的!”

    金子美目中寒芒再一闪,道:“此人现在何处?”

    古寒月道:“此人神秘得很,出没无常,便是我主仆也在找他!”

    金子美眉梢微挑,道:“家师一代豪雄,名重武林,怎会拿生死开玩笑?大丈夫何惧一死,又何须诈死?前辈智勇盖世,当不会相信这恶意中伤、血口喷人之言吧?”

    古寒月道:“我也这么想,无奈郝老二死得太是时候;令人不无所疑!”

    金子美脸色又变,道:“前辈莫非不信?”

    古寒月尚未答话。

    慕容继承突然冷冷插嘴:“是慕容继承不信!”

    金子美目光移注,陡射寒芒,冷冷说道:“不信你要怎么样?”

    慕容继承唇边渗现一丝冷酷笑意:“我要进去看看!”

    金子美道:“看什么?”

    慕容继承道:“看看郝百通是否真的死了!”

    金子美道:“要是呢?”

    慕容继承冷冷说道:“那算他便宜!”

    天!这还算便宜!

    金子美怒笑说道:“要不是呢?”

    慕容继承道:“那就没那么便宜了!”

    看来,还是真的死了好!

    金子美浑身俱颤,道:“慕容继承,这是今日,今日我话已出口,便绝无更改,看在古前辈与家师多年知交份上,我迎你入堡”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哪怕你不迎!”

    两名英武汉子早就忍耐不住了,倏时陡扬怒叱,身形方动。

    金子美倏伸双臂,一手拦住一个,说道:“错过今日,八剑门下不惜血流横尸,与你誓不两立!”

    话落,侧头轻喝:“二师弟,传谕堡内开门!”

    居左中年汉子应声腾身而起,身形倒射,越墙进入堡中。

    金子美收回目光,冷然摆手:“请!”

    适时,埋剑堡的两扇巨大铁门,带着隆隆之声,缓缓地向内打开,那位独臂剑客的二弟子当门而立。

    慕容继承唇边噙着一丝冰冷笑意,当先举步。

    古寒月冲着金子美飞快递过一道眼色,跟着举步。

    独臂剑客郝百通的灵柩、停在埋剑堡的大厅中。

    所以,金子美让客直奔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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