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院子又是什么所在?燕翎猜不透。
可是燕翎知道,这个小院子禁卫森严。
燕翎仔细观察了一阵,他发现这小院子里竟然岗哨遍布,如临大敌。
他盘算,要挨近那间精舍,必须得制止几名守卫,这么固然可以侦知这是什么地方以及白泰官的意图,可是这么一来就无法神不知,鬼不觉了。
他正在这儿盘算,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精舍门开了白泰官行了出来,停也没停又走出了小院子。燕翎怔住了。
白泰官进出匆匆,未免太快了!他是干什么去了,这么快就出来了?
燕翎这样心念转动间,白泰官已然走出小院子。往他住的那个院子方向行去,显然,他是要回房去了。
燕翎思忖了一下,没理白泰官,跃下瓦间,向著一处暗隅里,轻捷异常地扑了过去!刚才他看过了,那处暗隅里布著一名哨卡!
燕翎的轻功身法何等高绝,他已到了那名黑衣汉子身后,那黑衣汉子依然茫无所觉,他一指点出去,那名黑衣汉子应指而倒。燕翎扶住了他,轻轻放倒了他,从他身上扯下一块衣裳,往脸上一蒙,转身往精舍扑去。
他从精舍东侧,绕到了精舍后,贴墙角往后一看,后墙不远处,也有著一名手提长剑的黑衣汉子,在那里来回走动著。
燕翎故意在脚下弄出一些声响,那黑衣汉子立即警觉,随身掠了过来。,燕翎没等他扑到,迎著他扑了出去。
那黑衣汉子大吃一惊,他反应还算快,带鞘长剑就要出手。
燕翎那容他出手,左掌也出,轻易扣住他持剑腕脉。
右掌将指击出,正中心窝。行了,黑衣汉子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了下去。
燕翎轻轻将他放在墙角暗处,闪身扑近后窗。
凝神就一站,后窗里寂静无声,毫无动静,而且也没有灯光。
燕翎试探著,轻轻碰一下窗户纸,凝神再站,仍然没有动静。
燕翎放心地打开了窗户,翻身跃了进去。
抬眼打量落地处,居然是间精雅异常的卧室,有扇门通外头,门缝里透进来一线灯光。
燕翎扑近去,凑近门缝外望,只见外头是个小客厅,有个人正在背著手来回走动,不是别人,赫然是甘瘤子。
燕翎为之一怔,刹时明白了,八成儿,白泰官刚才是来给甘瘤子送信儿的吕四娘告诉白泰官,桂武、甘联珠夫妇找来了。甘瘤子背著手来回走动,看样子一脸焦虑色,不是为这,又能是为什么。
白泰官那像悔悟,那像正在找脱身的机会!恐怕也只有吕四娘才会相信他!
燕翎伸手开了门。甘瘤子闻声停步,抬眼望过来,一怔,但他不愧是个黑道巨擘,镇定工夫够,他马上恢复了平静,道:“朋友,你”燕翎迈步走了过去。甘瘤子站在原处,一动未动。
燕翎直通到甘瘤子面前五步处,甘瘤子始终一动未动,这份镇定功夫,使得燕翎不由为之暗暗点头,燕翎停了步。
甘瘤子淡然开了口:“朋友能进到这间精舍里来,连甘某在没见著朋友之前却茫无所觉,足见身手惊人。”
“好说!”燕翎道:“甘老是为心事所烦,无形中妨碍了敏锐的听觉。”
“甘老?”甘瘤子微微一怔:“朋友抬举甘某人了。”
燕翎道:“对前辈先进,理应如此。”
甘瘤子倏然一笑道:“前辈,先进,甘某更不敢当,甘某我要问问朋友,怎知甘某我有心事。”
燕翎道:“夤夜不寐,负手走动,不是有心事是什么。”
甘瘤子一点头:“好眼力”
“我不但知道甘老有心事,而且还知道甘老有什么心事。”
甘瘤子微微一怔:“噢,我倒要请教,夤夜客来,甘某不敢慢待,先坐下谈。”举手肃客。
甘瘤子不同于一般黑道人物,燕翎更是位洒脱英豪,抱拳谢了一声,从容落座。
甘瘤子跟著坐了下去,目光一张,道:“朋友既蒙面而来,当然也不愿想见告大号,明白就谈正事,朋友以为甘某的心事是”
燕翎道:“当是为令媛、令婿之来京。”
甘瘤子脸色一变,凝住燕翎,默然未语,他虽没说话,但燕翎从他目光中看出了讶异。
燕翎淡然一笑:“白泰官适才前来,不是奉知甘老这件事么。”
甘瘤子脸色又一变,道:“对朋友的一身行为,甘某要重作估计了。”
燕翎道:“甘老夸奖了。”
甘瘤子道:“容我再请教,朋友此来”
燕翎道:“为奉劝甘老。”
甘瘤子道:“劝甘某如何。”
燕翎道:“急流涌退,明哲保身,亡羊补牢,为时不迟!”
甘瘤子的脸色一连变了好几变,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燕翎没说话。
甘瘤子目光一凝,道:“朋友的胆量,好教甘某佩服。”
燕翎道:“甘老高看这座雍郡王府了。”
甘瘤子微一点头,道:“以朋友这身修为,应该不算狂语”顿了顿,接道:“这么说来,朋友是以先朝遗民自许的武林中忠义豪雄了。”
燕翎道:“不是自许,凡汉人,均属先朝遗民,忠义却承当不起,所作所为,但求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已。”
甘瘤子两眼精芒一闪,哈哈一笑道:“好话,好话,朋友,人各有志”
燕翎截口道:“这么说,令媛、令婿白来了,在下我也白来了。”
甘瘤子微一摇头:“朋友恐怕还不知道,甘联珠已非我女,桂武也已非我婿了。”
燕翎知道,可是他装不知道“噢!”地一声道:“什么原因使得甘老忍心断绝了父女关系。”
“并非甘某忍心断绝父女关系,是他们自绝于甘家。”
“在下愿闻其详。”
“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甘某看桂武是块材料,故而将他招赘,俾使以后让他接掌甘家门户,殊料甘联珠与他竟在成婚之夕逃出了甘家,他们俩人一个辜负甘某多年养育之恩,一个辜负甘某爱才之意,使得甘某寒心,故此咬牙断绝了父女关系。”
“原来如此,在下这就不明白了,有这么一个好机会可以接掌甘家门户,称霸于西南,桂武为什么舍而不爱呢?”
“那是他不识抬举。”
“不是他夫妇看不惯甘老的作为么?”
甘瘤子冷笑了一声:“什么叫看不惯甘某的作为,人各有志,各人有各人走的路,甘某不以为自己走的是错路,他们走的路我也未反对。”
“甘老,世人常言道”
“朋友,也有不少人说甘某做的对啊。”
“那毕竟是极少数吧,甘老。”
“甘某不求多,有一二人也就够了。”
“没想到甘老是这么个想法,那么一旦甘姑娘夫妇找上甘老,甘老打算怎么办。”
“他们最好不要找上甘某,否则的话,他们是自讨没趣!”
“甘老,甘家家务事,在下本不便过问,可是在下以为,像这种女儿小姑爷,并非易得,也并非易找啊。”
“那是朋友你的想法。”
“有这种想法的人,可不少啊。”
“甘某刚才说过,甘某不求赞同甘某的有多少人,只有一二人,也就够了。”
“甘老”
“朋友不要再说什么了。”甘瘤子一摆手道:“人各有志,相强不得,他夫妇要是逼急了甘某,甘某照样会置他二人于死地。”
“甘老这是杀鸡儆猴,以便对我发生阻碍之效,对么?”
“好说,岂敢。”
燕翎吁了一口气,道:“令媛、令婿并未自绝于甘家,甘老何必自绝于普天之下的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
“朋友。”甘瘤子两眼寒芒闪动,道:“你是不是受他夫妇所托”
燕翎摇头道:“甘老千万别以为当世之中的先朝遗民,忠义之士,只他夫妇二人,有不少人想来找甘老,他们的想法做法要比我激进,可是他们自问难进‘雍郡王府’,也自问没有退以自保的能力。”
甘瘤子道:“这么说,朋友你自信有退以自保的能力。”
燕翎道:“我直言一句,甘老别见怪,我不止有退以自保的能力,我要是想拿甘老你怎么样,相信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甘瘤子两眼寒芒暴闪,仰天大笑:“好,好,好,朋友豪语,令人心折,甘某我倒要试试”
只听一阵衣袂飘风声传了过来,紧接著门外有人道:“老主人”
甘瘤子沉声喝道。“我有客在,不许打扰。”
“是。”门外那人恭应一声,一阵衣袂飘风声由近而远。
燕翎道:“恭敬不如从命,甘老打算怎么个试法?”
甘瘤子道:“朋友,甘某就坐在你眼前。”
燕翎一点头:“好。”站起身走了过去,他一直走到甘瘤子面前,道:“甘老小心,我要出手了。”他右掌平伸,掌心向下,缓缓递了过去。
甘瘤子泰然安祥,端坐不动,一双目光却紧紧盯著燕翎的双眼。
甘瘤子不愧是个成名多年的老江湖,大行家。
燕翎微微一笑,五指曲起,缓缓向甘瘤子左肩抓了过去。
甘瘤子仍没动。
燕翎的右掌仍往前递,眼看燕翎的右掌就要沾上甘瘤子左肩的衣裳。
甘瘤子左肩突然一塌,左掌闪电翻起,迎著燕翎的右掌挥去。
燕翎偏腕躲过,手腕头蛇也似的,由甘瘤子左小臂下穿过,向著甘瘤子心口叩去。甘瘤子眉梢儿一扬,疾快无比的回掌封架。
就这么,两个人一立一坐,一右掌,一左掌,在转眼工夫中,一连互换的八掌,秋色平分,谁也没占著便宜。
突然,甘瘤子两眼之中闪过一道懔人的厉芒,右掌忽抬,疾如电光石火拍向燕翎小腹。
这竟然是一招杀著。
既然,甘瘤子这等声威,这等身份,一连对拆八掌,竟丝毫未能占得一个后生小子的便宜,他心中是既惊又恐,因而动了杀机。
两人距离近,甘瘤子这一掌又极快,一闪便沾上了燕翎的衣衫,甘瘤子道:“朋友,你不该来找我。”他掌力欲吐。
而就在他掌力欲吐未吐这一刹那间,他突然觉得右手肘一酸一麻,右臂为之挣软,右掌提聚的掌力为之尽失。
他这才发现,燕翎的一只左掌,不知何时已扣住了他手肘的“曲池穴。”
甘瘤子自然大惊,而也就在他这一惊的当先,燕翎的一只右掌已然轻轻地按在了他心窝之上。甘瘤子何许人,自然知道,对方只掌力一吐,他就会落个心脉寸断而亡,惊骇之馀,不由怔住了。
“甘老,我都能对你客客气气,你又怎么好以这种杀手对我。”
甘瘤子倏然定过了神,道:“朋友”
燕翎道:“甘老试过了,我并不是吹嘘吧?”
甘瘤子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甘老,虎毒不食子,血毕竟浓于水,怎么说儿女还是自己的,有这种深明大义的儿女是福,我希望甘老速认令媛夫妇,看在他夫妻份上,我点到为止,望甘老早勒马,及时回头,三天之内,会合令媛夫妇回转西南,三天之后,我会再来,希望别让我知道甘老没离雍郡王府,甚至还留在京里,言尽于此,告辞。”
燕翎收手转身,仍往后头卧室行去。
只听甘瘤子叫道:“朋友”
燕翎停步回身,他看的清楚,甘瘤子额上已冒了汗。
“朋友,你留下个万儿。”
燕翎淡然一笑:“甘老只记住,有我这个人就行了。”
转身行去。没再听见甘瘤子说话,甘瘤子茫茫地望着燕翎背影!
燕翎经卧室,穿后窗,出了精舍,足未沾地便翻上了屋面,吸一口气,行空腾马般,直往白泰官住处扑去。
白泰官住处没设禁卫,事实上白泰官是一个人来的,不像甘瘤子带了一批人。
白泰官独坐灯下,眉锋微锁,像在想什么。
看来他跟甘瘤子一样,也有心事。
燕翎到了门口,白泰官还在想心事。燕翎轻轻敲了敲门。
只听由泰官在里头问道:“谁?”
“白七侠,不速之客夜访。”
听见白泰官站了起来,没听见有别的动静。
“怎么,‘江南八侠’里的白七侠,连个见见访客的勇气都没有么!”
有动静了,白泰官闪身往后扑。
燕翎道:“白七侠,你是想跑呢,还是想从后头绕过来?”
动静停了,显然白泰官被燕翎拿话扣住了。
缓慢的步履声传了过来。白泰官来开门了。
果然,门栓一响,门开了,白泰官当门而立。
燕翎道:“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白泰官冷哼一声:“尊驾何人。”
燕翎道:“汉族世胄,先朝遗民。”
白泰官脸色一变,一掌拍了过来。
燕翎道:“真和气,没想到白七侠是这样待客的。”
挺掌迎上,砰然一声,白泰官身躯一幌,往后退去,燕翎一步跨进去,随手带上了门。
白泰官脸色大变,抬手探腰。
燕翎道:“白七侠,我不是来厮杀的。”
白泰官手停在腰间:“那是来干什么的。”
“向白七侠进几句忠言。”
白泰官没说话。
“白七侠,别忘了,你名列‘江南八侠’,‘江南八侠’侠名满天下,尤其个个都以先朝遗民,汉族世胄自许。”
“怎么样。”
“了因大师、吕四娘都到这里来了,马上离开‘雍郡王府’,跟他们走!”
“这是我个人的事”
“但是你卖力卖命的对象,是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的大仇。”
“我没想那么多,我是想谋求个发展。”
“为的是吕四娘?”
白泰官脸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刚对吕四姑娘这么说么!”
白泰官脸色大变:“你”“白七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这一双眼中。”
寒光暴闪,白泰官手中多了一把软剑,灵蛇也似的卷向燕翎。
“我倒想领教领教白七侠的剑术。”燕翎侧身躲过,曲指弹了过去。
白泰官冷笑一声,剑锋走偏,反削燕翎腕脉。
“若论气度,你比甘瘤子差多了。”燕翎反掌拍出,燕翎这一掌硬是拍剑锋。
不是猛龙不过江,没有绝对的把握,岂敢以一只肉掌往剑锋上碰。
白泰官适才领教过燕翎的内功掌力,他可不敢让燕翎这一掌拍中剑锋,当即手腕一沉,闪电变招,刷、刷、刷、一连三剑,俱是攻燕翎的重要要害。
燕翎一笑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白七侠,我算是认识你了。”
他身躯闪动,一连躲过白泰官三剑,燕家是当代剑术大家,连“神剑”萧绍威都自叹不如,但是燕翎从不带剑,身仅一具书囊而已。
这当儿燕翎他一连躲过白泰官三剑,白泰官却步步进逼,手下毫不放松,白泰官的剑术,在“江南八侠”中称最,在天下武林中,也是有名的,燕翎居然被他一柄灵蛇也似的软剑,逼得连连后退。
白泰官手上占了便宜,嘴里还不饶人,只听他冷笑道:“你不过尔尔,居然敢来管你白七爷的闲事,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白七爷成全你就是。”
手上一紧,攻势越来越凌厉。
燕翎只有移挪躲闪,连连退避:“早知你白泰官是这么个人,我就带兵刃来了。”
“你带兵刃来又怎么样,我白泰官剑下,不知道劈了多少成名的高手了。”
“白泰官”
“少废话了,你现在说什么都迟。”攻势更见凌厉,寒光满室,冷意逼人。
燕翎手无寸铁,不敢轻攫锐锋,退著退著,退到了床旁,床上有支帐子的四根铁棍儿,燕翎伸手拔下一根以铁棍儿当剑,抖腕递出。
“当!”地一声,金铁交鸣,剑跟铁棍儿碰在一起,白泰官的软剑没怎么样。
燕翎手里的铁棍儿,却被削去近尺一段,燕翎马上明白了,白泰官这把软剑,是把吹毛断发的神兵。
白泰官哈哈一笑道:“如今就是有把剑,只怕也救不了你了。”随话又欺了上来。
燕翎这回变机灵了,手中的铁棍儿根本不让白泰官的软剑碰上,他施展出燕家的剑术,只一连三下,立即反守为攻,抱得了机先,把白泰官逼的连退了三步。
白泰官既惊且怒,一抡猛攻,打算把主动之势抱回来,奈何燕翎掌中的铁棍灵蛇般吞吐,不但让他难以捉摸,尤其像堵铜墙铁壁,就是泼水却难泼进去,使得白泰官越来越心惊。
突然,燕翎手上的铁棍攻势更快,更猛,而且隐隐像有一堵气墙,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幸好这只是一根铁棍儿,要是把利剑,岂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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