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回到自己房中,瞥见那紫檀雕花的大床,床头花架之上,陈列着十个白玉雕琢的男女娃娃!
那男娃娃又胖又大,足有一尺半高,另外九个女娃儿,高有一尺,各穿着色彩不同的衣裙!
男娃儿背后,有一个雕刻极细的“渊”字,而其他九位女娃,则刻了礼、义、仁、信、忠、达、智、孝、勇九个不同的字!
这九字,与他的伯、叔、父的名字相同,若说到无涵义,则那九个何必刻字!
但,究竟是什么意思,龙渊却一时难得其解!
他因此呆呆的想出了神,连门外有人进来,都不晓得。
进来的是一位艳丽的女郎,她瞧见龙渊出神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
龙渊吃了一惊,抬头一瞧,却见那女郎眉目如画,凤目直鼻,其美竟不输于风兰!
他不由大为惊讶,心话:“这女子是谁,怎么会不声不响的闯了进来?而我竟未听见声音?”
那女子一笑出声,引得龙渊抬起了头,不由得有点慌张,她举起纤纤的素手,掩住樱唇,目光一触龙渊又亮又大的双眸,就迅速的垂低下头,屈膝裣衽,对龙渊施了一礼,莺声呖呖的道:“小婢叩见公子”
龙渊一见她屈膝行礼,心中虽然还在纳闷,却赶紧站起来,准备回礼!
但,一听她发出这又软又脆又润的称呼,心里说:“这是什么时候买来的婢女,看她这一副容貌,作一名婢女,真真是委曲之极!”
这一想,正是动了怜香惜玉之心了,也正是
那女子站直身子,望见龙渊那一副惜愕的神态,竟又嫣然一笑。
这一笑,宛如百花齐放,竟在她的本已十分秀丽的面孔上,平添了无数的魔力!
这一笑,落在龙渊的眼中,任凭他已然获得了两位绝世的美人,亦不禁怦然心动,心神皆醉,暗自赞道:“她的容貌,虽然销欠于慧姊,但这笑,却非是慧姐姐所能比拟,古人云:‘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我当是过甚之辞,那知道天下果真有这般尤物,具有此种笑容!”
他有点头昏目眩的感觉,同时,身体上起了某种冲动变化!他想到。
一时,他注视着自称小婢的女人,这觉得她一脸的笑容,千变万化,如春花,如秋月,如沧海,如长江,美也美煞,奇也奇煞!
幸亏,这一笑为时极短。那女子一笑之下,发觉到龙渊的目光有异,灼然炯人肺腑,不由得有些羞怯!粉颊一红,立即垂下头去!
龙渊微微感觉失望,几乎想叫抬起头来!
但,同时他也吃了一惊!暗暗自责,怎的会这般激动!
他强自压下浮动的心神,干“咳”一声,问道:“姑娘深夜来此,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眼皮一抬,头却垂得更低,发出蚊鸣也似的声音,道:“婢子奉了老夫人之命,特来侍候公子沐浴就寝!”
龙渊生在富贵之家,对这种有俏丽丫环侍候的生活,倒是不以为奇,同时也安之若素!
但如今,不知怎的,一听这女人所言,竟忽然心神颤战,而脑海里!同时也浮起了一副鸳鸯戏水图!
他觉得十分可耻,迅速的将这念头逐开去,干“咳”着,嚅嚅道:“姑娘你请休息去吧,这里没有事啦!我”
那女子低头又是一笑,那姿态活泼之中,略含羞涩,甚是撩人,只是她却不走,娇躯微俯,径自动手整理被褥,莺莺脆声道:“公子这等称呼,小婢何敢当得?小婢名叫秀梅,奉老夫人之命,专理公子的身边琐事,以后公子无论何事,只管呼唤小婢就是!”龙渊手足失措的站在一边,也不知说什么好,他只是盯着那扭动的背影,看着她把被褥,慢慢的铺平,此时耳中响着她那脆而且柔的声音,只是心头一阵混乱,脑海里不由又浮起了那诱人的笑容!
有点窒息,渐渐的,他觉得气粗了。
一股莫名的冲动,自丹田升起,渐渐的推展向全身,他想冲过去抱住秀梅,想把她的粉颊转过来,仔细的欣赏她的笑容!
然而,在事实上他未这么做,他极力的克制着这股冲动的情绪!呆立着不动!
秀梅整理好床铺回过身来,瞥见他红着脸,站着不动,不由愕然。她妙目一瞬,突似恍然若悟,立即垂头挪近龙渊,伸出纤纤素手,去解他衣襟上的扭扣!
那知,她一双素手,才触到龙渊的衣襟,他突然如触电极,全身轻颤,抬头闪出两道奇光,直逼过来!
秀梅却也作怪,她至此再不畏缩,粉颈微仰,竟也一眨不眨的望着龙渊,忘记了她的工作!
两人起初心理上都不习惯,但渐渐的,陌生逐退,而一股互相吸引,互相爱悦的感情,却由这默默交投的四目中,互换交流!
两人的身躯,渐渐的也向一起靠近,一分分,一寸寸,差不多快要贴在一起了!正在此际,外间突然传来一阵衣袂飘近窗前的声音,方始惊觉。
龙渊心中大疑,霍的后退二步,凝神静听!
那秀梅本也被龙渊的潇洒风度,搞得神魂颠倒,芳心忐忑,但忽然见他后退了两步,不由令她霍然吃惊。
她粉颊骤飞上两朵红云,螓首半垂,幽幽然,樱唇半启,尚未吐声,却听得窗外传来了“笃笃笃”三声轻响!
她微微吃了一惊,秀眉轻皱,低声道:“公子请自安息,小婢公子夜晚若听外面有什么声响,千万别出去,小婢告退!”
说着,裣衽一礼,莲步珊珊,疾如飘风,出门而去。
龙渊怔在当地,心中可存着团团疑惑。这秀梅是什么来路?窗外击掌为号的是谁?他们有什么企图,都一时凝集在他心头!
不过,他观察秀梅的神态,确实有一身功夫,但看样子,深情款款,却不像对他有什么不利之举,尤其是临去叮咛,虽然有点吞吞吐吐。
就因为此,龙渊他适才才未采取行动,出去找那敲窗之人。
他细一思忖,决定先暗中查看一番,再作计较。
他先熄了灯,举步轻灵,快捷犹如鬼魅一般,飘出房门,疾住楼下掠去。
夜色沉沉,大花园里,有的只是呼啸劲疾的北风。
龙渊抬头仰望,天空中浓云飞驶,掩着月光,闪目四扫,虽然仍视黑夜犹如白昼,却仍然看不见半丝人影。
他飘身越登五丈多高的一株苍松,居高临下,龙府全景,顿时尽入眼底。
龙府在即墨城中,占住了西北一角,约有十亩,府中林木繁茂,屋宇楼阁,错落其中,虽值黑夜,仍有一番不同的气象。
此际,在后园一座假山之侧,正有两阵对峙着,一边是四个彪形大汉,劲装提刃,来势汹汹,一边则正是适才在龙渊房中,侍他更衣就寝的艳丽丫环秀梅,及一个苍苍老叟。
龙渊念头电转,身形却不停顿,就在这转念之间,飘忽疾如流星赶月,直掠过去,正是那飞龙九式身法之中,天龙行空之势。
他身法犹逾电闪,片刻间已然无声无息的赶到当场,隐身在距离对峙数人约在二丈多远的一株老梅枝头。
那老梅枝疏花繁,吐芬竞艳,清香四溢,却不足以隐遮住龙渊的身形。
但一者龙渊轻功佳妙,来去无声;二来此际正值是浓云漫空,北风正紧之时。那对峙的六人,竟无一个发现有人欺近场中。
龙渊这一欺近,双方的对答,自然入耳清晰,此际直听秀梅身旁的白发老叟,侃侃而言道:“贤昆仲黄河五蛟称霸黄河,威势直入东海,确令小老儿佩服。小老儿悔不该自不量力,多管闲事,故此自半年前,我父女在胶东吃过苦头,被本宅七老爷救回之后,便立意隐姓埋名,甘在龙府为仆为婢,以报七老爷的大恩大德。但今夜贤昆仲千里相寻,找来此地,小老儿甘愿认栽,任凭贤昆仲处置。”
龙渊隐身一旁,听了这番话。不由对大概情形,了解过半,他心中暗忖道:“怪不得我觉得秀梅面生,原来是半年前被七伯伯救回来的。听他这番说词,分明是个好人,那么”
龙渊尚未想完,对面被那老人称之为黄河五蛟的当中一个,面色青紫,刀疤断鼻的大汉,忽然仰天长笑,打断了老人的话头,及龙渊的思潮,声似雷鼓般,大声赞道:“好,老儿你不愧为胶东一鞭,干脆利落,敢做敢当,我紫面蛟黄河清决不令你受罪,一刀一命,给你个痛快。至于你这位宝见女儿嘛,哈哈!”
秀梅此际纤纤素手中,已然多了柄“灿银流星锥”她手执锥索,闻言粉颊变色,朝指紫面蛟黄河清,娇声脆叱道:“狗贼你体得猖狂,姑娘,”
老人挥手止住女儿的娇骂,神色凛然的道:“黄当家的,你也是在江湖上打滚的过来人,江湖中讲究的义气,气节,黄当家的难道忘了。”
紫面蛟下手站着的一条粗汉,面如重枣,吼道:“妈的皮,老王八蛋还讲什么义气,若是你讲义气,那就不该阻挡老子的财路,刀伤老子二哥的性命!”
秀梅虽得她父亲授意,不要她随便开口,但这时瞥见这红面蛟,秽言污语,辱及亲父,那还能忍耐得住。
只见她小巧的“灿银流星锥”猛的一抖,作势欲出,道:“红面蛟你是什么东西,就凭你这几句,姑娘也得教训你这等没有教养的东西”
红面蛟双手“分水峨嵋刺”“当”的一挫,健步而出,虎吼道:“贱丫头,老子也正想偿偿你的滋味呢!来吧。”
龙渊在梅花从中,喜的勃然大怒,他觉得像是自己的亲人,被人辱骂了一般,一阵阵激动,差一点跃下树去!
秀梅本欲迎战,那知她父亲一摆隐在肱后的铁鞭,挡在她的身前,沉声道:“此地乃是龙大善人的府第,贤昆仲既如此咄咄逼人,我等另择地点,以决生死如何?”
红面蛟呵呵大笑,一面轻视的道:“王八蛋你想逃吗?怕没有上次那么容易了呢!”
秀梅之父正色道:“黄河浊何必这般轻视小老儿?小老儿虽然算不得成名露脸的人物,但一生讲究言出如山。何致脓包乃尔?小老儿所以请求贤昆仲换个地方,因龙府一家,善良忠诚,乐善好施,复又有恩于我父女,而不欲连累龙家大小受惊”
红面蛟呵呵长笑,回顾场外三人,道:“哥们!听到了吗?鼎鼎大名的胶东大侠客,不愿意让他的主人受惊呢!哈哈”说着,面色一沉,双目突射凶狠光芒,逼视在秀梅父女的脸上,明狠的道:“老王八,大爷实话告诉你,大爷等兄弟四人,半年来为了找你,为老二报仇,已化费了无数心血,耗耗费了无数的金钱,放过了无数的买卖!如今上天有眼,让我等哥儿们寻着了你,隐藏在这绝子绝孙的龙家,又岂能耽办这件事儿。告诉你,大爷们不但要定了此宅财宝,同时也决定送那九个老头儿及此上宅一干人等,早登极乐”
此言一出,不仅龙渊气得面目变色,便是那秀梅父女,亦气得面目尽赤!
秀梅之父大喝道:“狗贼丧尽天良,老夫拼了万死,也绝不让你如愿”
说着,迅速的脱了长袍,显出一身劲装,抖手将长衫摔给秀梅,状如疯虎般直扑而出,举鞭“泰山压顶”划起飒飒劲风,向红面蛟当头天灵击去!
他自知非是这四人的敌手,故此在一摔长鞭之时,已然低声暗示秀梅,道:“速去禀报八老爷”
故此,秀梅在分扑上的同时,娇躯一转,已然疾如飘风一般,向后疾扑掠去!
龙渊心头暗赞这秀梅之父,果然忠义可嘉,机灵过人。
那知红面蛟等人,一见秀梅之父,状如疯虎般,狂攻而至,不但不接,红面蛟双脚轻点,退后五尺,反而哈哈阴笑,望着疾掠而去的秀梅道:“小丫头,别跑冤枉腿啦!那边大爷的手下,早已完成了任务啦!”
此言一出,秀梅父女大吃一惊。秀梅停步不进,回身来望他父亲,他父亲一鞭落空,却也被他这句话,惊怔在当地,扭头惶然四顾!
隐身梅枝之巅的龙渊,骨肉连心,更加惊得差一点从树上跌落下来!
不过他功力深厚,一阵晕脑,瞬息即过,略一定神,突想起,自己一路行来,未闻半点声息行动,别处不说,自己所居前楼之上,不仅父亲龙致勇,深悉武学,便是那武夷婆婆与风兰,那一个亦非弱者,怎的会一点声息也无呢!
想着,游目四眺,一眼正望见艳如春雾的风兰,巧笑倩兮的,在数丈之外,一株翠松枝头,向他摇手点头!
这一来龙渊大放宽心,但仍不放心的,用千里传音之法,询问:“兰妹妹,都没事吗?”风兰又是一点头,比了个点穴的手势。龙渊这才收回目光,伸手囊内,抱出一个小盒,用手指拈着盒内霜彩,往脸上随意一抹,那粉装玉琢的俊脸,顿时变成了一个中年儒生。
场中就在这一瞬之间,已起变化。
那秀梅之父,先是惶恐四顾,片刻间微一凝神,霍地全身颤抖,咬牙切齿,铁鞭一指,正待喝骂,红面蛟更加得意,浓眉一场,对秀梅招手,道:“喂,小妮子你回来吧!你要是不信,我叫他们出来,给你瞧瞧,如何?”
说着,不等秀梅表示可否,左手小指一曲,放在口中,猛的一吹,暗夜中顿时划起了一声尖锐的胡哨!
秀梅似乎是死了心,她转过身躯,延缓的踱回他父亲的身畔,秀目中泪光闪闪,痴呆的注视在无尽的黑暗里,充分的将心头绝望的情绪,显现了出来!
她这副神色,落在龙渊视夜如昼的眼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毫无来由的怜爱与痛惜,他觉得一阵心痛,不知不觉悄悄的溜下树来,向场中踱去!
红面蛟一声胡哨罢,本指望手下诸人,全都群起响应的,那料到等了半刻,竟然得不着半丝回响!
这一来不止红面蛟,其他三蛟,也觉得大出意外,愕然惊顾,相对不解!
孰料就在这互相对望的瞬间,场中每个人,同时在霍然之顷,察觉到场中,又多出来一个人!
秀梅的目光,同时也落到倏忽多出来的那人侧背之上,她突然一喜,却又霍然而惊,她没有考虑,几乎在一瞬之间,疾掠到那人身侧,颤声儿急语,道:“少爷,你,你”“你,你”下文未出,妙目掠过那人姜黄的脸面,看清了那人的脸色,及茫然的表情,又吃一惊,惊得张口结舌,再也接不下去“蹬,蹬,蹬”一连退后三步!
那人双目之中,突然闪出一股怜爱的神采,但瞬即转向犹在愕然的黄河四蛟,冷冰冰的道:“阁下四人,夜率草寇,侵入民宅,竟欲赶尽杀绝,诚然令人齿冷,区区今夜与尔等初次遇见,体念上天好生之德!好言相劝,速速退去,从此洗心革面,否则下次相遇,就绝无如此轻松了!”
场中诸人,初时镇慑于他突然出现,后听见他这番目无余子的大话,秀梅父女则喜,黄河四蛟则同时勃然暴怒起来!
一直未曾开过口的两人之一,面色青蓝,此际突然越众而出,阴声询问,道:“阁下尊姓大名?看阁下这副弱不禁风的身材,似不是江湖中人,我青面蛟黄河阴好言相劝,阁下还是早离开这是非场为是!”红面蛟黄河浊本来想说话的,但被老四抢了先着,只好忍着,这一下等青面蛟说完,不诗来人开口,顿时破口大骂道:“兔蛋你他妈装个鸟蒜,老”“老”字方落“子”字未出,那看来弱不禁风的儒生,突然屈指轻轻一弹,迎面两颗大门牙,已然应指而下,直击在口腔咙头小舌头上,痛得他“哇哇”大叫,张口一阵呕吐,顿时吐出两颗大牙,及一个小舌头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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