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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立雪台畔是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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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初冬十月!

    在黄山山区里,冬季的严威,已充分显露无余!

    抬头望,巍峨的峰顶,已压上了白帽子,浓厚的云,蜷缩在峦山峰间,似是待机而动的百万雄狮,已然整好了军容,静待着出征的命令。

    山下,路边道旁,平野上,树木都只剩下了光秃的枝干了!

    往昔的碧叶,早已枯黄了面孔。有的隐藏在避风的角落里,瑟瑟而抖。有的则在呼啸的劲风中,忍受着肢体碎裂的巨痛,挣扎着,翻滚着,企图脱出浮游的命运,却仍然无能为力的呻吟着任由那劲风肆虐!

    天地间充满了肃杀的景象,尤其是山区里,行人绝迹,鸟兽尽隐,似已临天地的末日!

    但,就在这“末日”里,羊肠也似的山道上,出现了一男一女!

    男的儒衫单薄,随风飘舞,面色蜡黄,颊上尚有个黑紫的疤,像是大块膏药,贴在黄柿子上!

    女的作村站装扮,但单薄的粗布衣裙,却一些也掩不住她那天香国色的艳容。

    只见他二人在登山的羊肠小道上,并肩朔风而行,态度从容,姿态潇洒,翩翩然如同是一双情侣,游玩散步。

    但其速度,却犹逾强劲无比的山风,衣袂飘飘,不多时已然进入山区,消失在枯木之中!

    这两人不用细说,正是那千面书生龙渊,与千面夫人云慧!

    他二人自金陵乘船溯江而上,其目的便是这天下闻名的黄山!

    黄山在安徽歙县西北,横跨太平县界!

    原名“北黟山”唐朝天宝年间,方始改称黄山。

    这黄山支脉东走入浙,有天都、莲华、朱砂、云际、石鼓、始信、飞来、三十六大峰,此外小峰无数,岩洞数十,风景雄奇险峻,诡幻幽折。

    以高峰、奇石、古松、云海等奇景,称绝天下!

    龙渊幼览群籍,素存壮志,游遍天下名山,以亲睹造物之奇。出道来一路南下,便定这黄山为第一站。

    但是他脚程虽快,数月来所经之处,屡逢事故羁绊,担搁了行程,如今一年之期,即将届满,那与云慧的黄山之约,虽在期前相逢,不必去偿,但与风兰的三月之约,却是尚未履行。

    故此,他二人浮游江中,过了一段清闲恩爱的岁月之后,便自在“贵池”弃舟登岸,双双往黄山赶来!

    一路上在酒肆旅店之中,二人常能听见,一些过往的武林人物,互相谈论着近日金陵“三江镖局”被挑,及两位神秘莫测的人物,千面书生与千面夫人之事。

    有的便说得绘声绘影,如同是亲目所睹一般。

    云慧暗地里听见自己的事迹,被人传述,偶尔间也暗暗的得意一番,但当她看见身边的龙渊弟弟,那一付漠然无动的样子,那一股骤起的豪气,瞬即被儿女的柔情代替!

    因为,她想到,不久之后,龙渊即将东归,而自己却不得不滞留在江湖之上,独当那争强斗狠,为师复仇的拼斗争杀!虽则她有几分把握,不惧任何强仇,但由于近来,享受了太多的恩爱,付出了太多的痴情,故而在心理上竟有些倦厌那凶杀的事件了!

    云慧她但愿能忘掉报仇之事,陪着龙渊回去,过那平凡的“妇人”生活,上侍姑翁,相夫教子。

    然而她不能,师仇像一块千斤重铅,堆压在心头,无法移去,那为师报仇的念头,亦如同一条毒蛇,时时刻刻不断啃噬她的芳心,使她无时敢忘!

    因此,她不能置师仇于不顾,否则,她自己知道,自己将永远负疚于心,无法排遣!

    故此,这劳燕分飞,已然是事在必行,每当忆及,怎能不令她柔肠百折,黯然神伤呢!

    龙渊聪慧绝世,自然深悉云慧的心意!

    他一路上与云慧同行同止,尽量地避免接触外界的足以扰乱他俩恩爱的事物,全心全意的接受并付出爱情,珍惜着每一寸两人共有的光阴。

    时光永远运转不停,而路途终有尽头!

    龙渊与云慧虽则缓缓而行,终究过了汤口,来到了黄山紫云峰下!

    汤口有汤泉,名闻天下!

    汤泉后倚石壁,前临青龙潭,池长一丈五尺,宽半尺,深三尺,底布晶沙,泉自沙中泛上,累累如同贯珠,气芳香而清逸,味甘且冽。

    夏秋之季,常有游人仕子,来此沐浴!

    目下严冬将至,泉水虽未冰封,却已其寒傲骨,故不但未有人下池戏水,左近且已了无人迹了!

    龙渊云慧均不畏寒,见附近久绝人迹,正是得其所哉,于是互相守望,分别在汤泉之中,沐浴一阵,方才携手并肩,直登紫云峰!

    当时转过峰去,抵达珠砂峰下的珠砂庵。

    珠砂庵那时,似是新建不久,寺基宽敞,殿舍节毗,气势辉煌万千,主持普门大师,正是创寺之人。

    龙渊二人,晚抵山门,知客僧人一看二人的形状,便知是来游山投宿的,立即带二人到偏院客舍,分别安置。

    云慧芳心之中,颇为不适,但知寺院中清规所限,不容夫妇同房,故只好将不快隐在心里!

    龙渊却毫未在意,他初入山境,目睹群峰挺秀,云海变幻,不由得心怕神安,兴奋无已!

    次日,二人在庵中用过早餐,问明了登山路径,献上香油钱,方相携循着羊肠小道登山!

    一路上空山寂寂,晓雾迷蒙,若不是龙渊二人,功力深绝,目力奇佳,简直是五尺之外,都难辨景物了!

    他二人放步疾走,不多时便至“云巢”

    那云巢乃是洞名,深约二、三丈,东南透天,洞中常满云雾,故有此名!

    洞中有石级约数十块,循之而上,如出天井。

    出井后,岩壁如削,几疑无路,所幸那庵中和尚,特于此设下通天木梯,以供游人登山。

    故此龙渊与云慧二人,乃相率施展绝顶的轻功,涉梯直上。

    只见身下万峰刺天,珠砂庵若在釜底一般,而自身已步达“立雪台”上。

    立雪台在玉屏峰腰,一片石崖之上。

    台边古松如林,却多半根生于东,身仆于西,头向于南,穿匿石中,裂伸石外,长大土围,似畏天威,不敢上拔,高皆不足二尺。

    此际,旭日东升,晓雾渐渐散去,龙渊两人,俯视诸峰,俯伏于云海之中,景色壮丽之极!

    龙渊睹此,心脑为之一阔,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

    龙渊功绝当世,这一声啸,当真是壮烈无比,啸声响彻云霄,群山回响,历久不绝!

    云慧瞥见他眉色飞舞之间,芳心愉悦,亦以清啸相和,其声清越,犹似凤鸣九天!

    那知,他二人啸声未落,岩右突然传来二声厉啸。

    啸声摇曳,转眼间已达近处,顿时一先一后现出二个人来!

    那为前一人,年逾不惑,体型枯瘦,皮肤漆黑,满头苍苍白发,披散在肩上,与颔下山羊须,纠结一起!

    身着米黄长衫,长及膝头,脚登长简快靴,凝立在两人丈外,一株苍松幼技之上,右手中握着一根粗如小臂的铁杖,拖在身后,左袖飘飘,自肱以下,断了一半,用一双泛黄的目子,紧紧盯着龙渊二人,不断的上下打量!

    后至的一位,亦是个老头,一身粗布农服,赤足无鞋,左手执一根弯弯长长的水烟“呼噜、呼噜”的抽着。

    双目火红,暴射锐利精光,挺立在一块突岩之上,也一般的盯着打量龙渊二人!

    龙渊与云慧猛见这二人出现,初则一怔,转念一想,这铁杖叟与黄山老农,不正是寄居黄山?此际出现,虽则有些突然,那也不足为奇!

    原来这两个正是铁杖叟与黄山老农左更生,他二人在巢湖白石山,设擂引诱天下英豪,前往较技争夺紫金蛟宝,那知奸谋未成,却双双伤在风兰与虎雄之手,同时也曾与龙渊见过一面。

    但那时龙渊化装成一个老人,故此龙渊虽识得他们,他们却不认得龙渊。

    且说铁杖叟凝立松枝,注视两人有顷,但见面前这位奇丑的少年,与那位奇美的村姑,镇定逾恒,丝毫无动于衷,不由勃然大怒,肌肉牵动,阴恻恻的发话,道:“你二人姓什名谁?何人门下?到这黄山大呼小叫,意欲何为?难道你家大人师长,没告诉你们,老夫的忌禁?与左兄的规矩不成?”

    此言出口,不仅是未把两人看在眼内,甚且横霸之极!

    龙渊虽则天性仁厚,凡事皆以忍让为先,但一者对铁杖叟本无好感,二者这二人来得突然,打断了他的游兴,不由大为不悦!

    云慧当时在白石山中,虽未出头露面,却也化扮成一个老太婆,端坐台下,将台上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中,对铁杖叟的自私自利、妄自尊大的作风,亦是不满于心,此际见他出言不逊,又见龙渊大为不悦!

    忍不住娇嗔大发,脆声叱道:“老儿少说大话,难道这黄山是你俩买下的吗?别人怕你,或许不屑与你这老几计较,但我千面夫人,偏不信邪,看你能奈我何?”

    云慧一口一个老儿,虽则是莺声呖呖,好听之极,却也不由得令铁杖叟与黄山老农,勃然大怒,眉目轩动!

    但后来闻听云慧,报出千面夫人之名,他两人均不由面露诧异之色,对望一眼!

    那黄山老农,却自敞开被锣喉咙,道:“女娃儿你说什么?难道你真是‘千西夫人’?那?”

    他用水烟管一指龙渊,云慧点头承认道:“他正是千面书生,老儿你怕啦?”

    原来,千面书生与千面夫人之名,自在金陵一役,挑了三江镖局,力败金陵八大镖局的联合攻击,成名轰动,不到月余,便已传遍了江湖!

    其实,这两人光凭金陵一役,倒不足令人惊骇!

    可怕的是这千面夫人,竟扬言乃是当年天下第一剑——孤独客的传人。

    那孤独客当年纵横湖海,所向无敌,功高盖世,最后虽被各派联手消灭,而各派之中,也死伤了数十位一流高手!

    如今,他徒儿既临中原,则势必因报复师仇,引起轩然大波。

    再说,这千面夫人既然敢在江湖中公开露面,必有惊人之艺,足以自恃,否则怎敢冒此大险,出现江湖!

    只是“人要脸,树要皮”别说铁杖叟大话说在前头,不能虎头蛇尾,就此服低退去!

    就是他未说大话,但凭云慧这一句对讥之言,也不能就此作罢呀!

    铁杖叟眉头一皱,翩然飘落地上,铁杖一顿“砰”的一声,杖尾入地一尺!

    泛黄的眼珠一翻,阴恻冷笑一声,道:“女娃儿少卖狂,老夫铁杖叟,年逾不惑,倒未曾体会过‘怕’字何意?今日你等侵入黄山,大呼小叫,分明是轻视我黄山无人,老夫与这位左兄,忝为地主,倒要领教,你这初出茅庐的千面夫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龙渊起先听见云慧之言,便知今日非动手不可。

    此际闻得铁杖叟大言不惭,想他在白石山战败在风兰剑下,不由莞尔好笑!

    云慧蓝眸一转,瞥见弟弟并无阻她出手之意,顿时觉得理直气壮了许多“咯咯”跪笑,声似银铃轻震。

    龙渊与铁杖叟等三人,感觉诧异,不知她何事发笑,讶然而视,却见她笑声一顿,粉脸上骤罩寒霜,蓝眸陡发奇光,脆叱道:“老儿恬不知耻,口舌到是变硬,可能真是年老健忘,但我不妨提醒你一句,或是你自己低头看着左臂,白石山巅”

    铁杖叟那受过如此奚落,顿时只气得黑脸泛青,须发抖动,厉吼一声,拍起铁杖“呼”的一声,夹起凌厉轻风,向云慧当头劈下。

    口中却仍自厉声怒骂,道:“贱婢该死,还不纳命过来!”

    云慧凝神未动,蓝眸闪放异彩,注定铁杖来势,脆叱一声,檀口轻启,莺声回答:“我看未必!”

    话音出口,莲足巧踩“天机步”在漫天杖影之中,翩然穿出,灵活若似水中之鱼,闪到了铁杖叟的左侧!

    纤手曼举,似慢实快,纤纤素手,直向铁杖叟飘飘的左袖抓去!

    铁杖叟在白石山,设下擂台,本抱有艺服众雄,独占蛟宝的雄心。

    那知初与风兰交手,未及百合,便自折了一臂。

    这一来,不但是大失颜面,而那壮志雄心,也随这半臂尽去无余!

    自那役后,他便与黄山老农,重返黄山,苦修苦练,准备报那断臂之仇!

    如今艺未练成,但对于天下年轻人,却不敢再加小觑之心。

    故此,适才出手一杖,虽看似含愤出手,情急拼命,实则却只用了五成功力,准备着收招变式。

    此际,他一见云慧身如行云流水,态度从容不迫,姿态曼妙,把握住毫厘之差,在瞬息之间,闪在杖风圈外。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云慧她虽则只一举步,铁杖叟便不由大皱眉头,心中暗凛,今日便是能赢,也必在数百招外!

    因之他打起精神,健腕一振,顿住了铁杖攻出之势,猛然向左一带,藏杖头,献杖尾!

    那粗如儿臂的铁杖,直似是灵蛇脱皮“嗤”声滑向左肋之下。

    杖尾恍如灵蛇出洞,夹一缕锐寒尖风,径向云慧的右侧胯骨捣去。

    这一连挫腰、变式,快逾闪电,捷如飘风,若非有数十年性命交修苦练之功,当真难以致此!

    云慧娇赞声:“好!”脚下不停,早已将天机步法施展开来,素手一吐即收,裙袂飘飘,已然滑至铁杖叟的背后!

    铁杖叟厉“哼”一声,杖化八面威风,呼呼劲风,扫荡开来!

    刹时间,杖影如山,势如山崩地裂,头吞尾吐,尾显头藏,疾风如波如浪,将云慧裹在了杖影之中!

    那云慧看似被困,实则连五成功力,都未施展,她仗着天机步法,神妙无俦,虽在那漫天杖影之中,却仍能在间不容发的危机当头,闪藏开去。

    同时,她也并不曾真个出招,双袖翩翩而舞,时如蝴蝶穿花,时如杨柳摆头,虽惊无险,似缓实急!

    任凭那铁杖叟,将一根铁拐杖,舞得风雨不透,却连她半分衣袂,也摸撞不着!

    铁杖叟厉吼连连,声震四野!

    黄山老农左更生,凝立在岩石之上,红眼凝神于斗场之上,心中也不由暗暗替他着急!

    他有心下场,与铁杖叟联手合击,但望见龙渊,含笑负手,一面安详的凝立岩边,无动于衷,似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禁又担心,若是自己下场,二对一,则势必被他所阻!

    他既是自称千面书生,则必是千面夫人之夫!

    其妇武功已然如此,其夫岂能坏的了呢?

    自己若贸然出手相助铁杖叟,那千面书生出手相阻,战起来,以一敌一,岂非

    故此,左更生尽管焦急,红眼乱转的打鬼主意,却仍自犹疑不决,未肯出手!

    龙渊深知云慧的武功,与自己相差无几,同时也了解铁杖叟两人的实力!

    目前,表面上铁杖叟杖势如流,劲力实足,时候一久,便云慧不出全力,铁杖叟也非被她累垮了不可!

    因之,他并不紧张。一方面在旁观战,一方面却独自欣赏那前后云海的变幻奇景!

    须知黄山幅员极广,山顶多在平旷之地,云雾似畏天风,多平如铺于山峰之上。

    人立高处,放眼一望,只见那白絮无涯无岸,如茫茫大海一般,偶有山峰,穿逾而出,如同水中之鸟,景色极为壮丽!

    云慧游刃有余,耳聪目灵,瞥见黄山老农,左张右望,红眼滚转的猴急之像,听见铁杖叟不断的厉吼连连,芳心一动,忍不住出声招呼。“喂!老猴儿,你也手痒了是不是?还等个什么劲?快点下来,本夫人让你们联手就是”

    黄山老农左更生,虽未在江湖中闯过万儿,但一生自视极高,在黄山一带,樵夫农户,均对他恭敬有加,他虽则有几分猴相,但何曾有人敢称他“猴子”?

    而如今,云慧娇音相唤,声虽悦耳,意存轻辱,左更生火爆的脾气,岂能忍受得了?

    只见他引颈厉啸,蓦地一跃,拔纵起三丈高下,水烟袋交在右手,暴吼一声。“贱婢目无尊长,欺人太甚,我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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