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叶明霞眼见表弟杜珏和张晓霞,当着天下武林各派,缔结了婚姻,她在痛心之下,悄然而走。
此刻的叶明霞,她对杜珏是爱极恨深,仇视晓霞更不必说,她一离开黄山,就犯了犹豫,她既不愿回家,就只有奔向昆仑。一路上,她形单影只,孤零零的一个女孩子,那是何等凄惶。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昆仑拜过祖师之后,预备就在昆仑山咫尺地结茅终老,不过,她也想过落发出家,但是,她也看到很多人一旦出了家,青灯古佛,才弄清楚那日子不好过。
她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因为,逃世逊隐、结庐深山,凡百事都得先有个计划,叶明霞她没有,至此,她已是万念俱灰,想到天涯何处是归宿,饶她个性倔强,也不禁泪下沾襟。
万般无奈,念动投崖,这就是所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就在这时,身前突然出现一位行脚老头陀,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抛却臭皮囊,方能得到解脱,你怎么不跳呀?老衲等在这里为你超度,早登极乐。”
这者头陀怪了,出家人无不拯救生灵,他怎么劝人去死呢?叶明霞个性十分倔强,闻言翻然变计,凝眸打量那老头陀。
出家人生着一张老虎脸,浓眉环眼,须发蓬飞,破衣缀悬鹑百结,一双泥脚只穿了一只草鞋,看头陀眼射精光,神情分明不对。
叶明霞侧身前纵,那头陀不讲理,蓦地一挺手中一支四尺来长的青竹竿,横着便拥,道:“女施主,怎么不想死了,那不行!”
叶明霞本能的一伏身,左手起“神龙探爪”要想抓住他那竹竿。
她快,头陀更快,突地收回竹竿,眦牙咧嘴笑道:“你若不想死,祖师爷例无空手而走,就把你身上的财宝给我留下,金子银子都要。”
叶明霞方知是个劫路的头陀,她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个劫路的,你找错人了。”
她话声未了,恶头陀一竹竿敲在她脚上,这一竹竿打得不含糊,打得叶明霞火冒三丈,伸手亮出了宝剑,头陀竿演“枯树盘根”招数无奇,快得无法躲闪。
叶明霞一下没跳开,腿腕子上又挨了一下重的,她气极盘剑进攻,一出手便使出了昆仑善天女神剑三绝招,天女散花——雨天曼陀罗花,化七重罗网,变布地金沙,上、中、下三盘并进。
这是叶明霞胸中的真才实学,可是人家丑头陀并没有当作一回事,手中青竹竿,这么一抡,那么一磕,不但快得出奇,而且柔若无物。
眼前只觉微风吹动,花雨缤纷,明霞的剑全都走了空。她本是绝顶聪明的人,心惊劲敌,急忙跳了开去,剑封中宫,气沉方寸,睁着大眼睛,尽管打量人家。
丑头陀拄竿植地,翻了个大白眼,道:“你这几手善天女神剑,使得还不太含糊,跟谁学的呀?是昆仑梧栖子那个老道么?”
明霞笑道:“大师父,晚辈敢请问你的法号?”
丑头陀忽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小丫头,别问我,我没有什么法号,怎么样,身上的金银财宝给不给?”
叶明霞道:“大和尚,你老人家一定要,晚辈一定给”
丑头陀瞪眼道:“给?为什么不拿出来,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么?”
明霞笑道:“那不敢劳驽,本来嘛,财帛身外之物”
丑头陀道:“对,这句话说得很上路。”
明霞道:“好说,大和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大好河山也不过借人玩那么一会子,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说着,她率性将身上所有的银子,全掏了出来,也不过五十多两,摊在手内,道:“我就只有这么多了,是我今后的生活费用,只要你忍心,就全拿去吧!”
丑头陀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好心肠,你愿意给,我好意思不要?”
明霞道:“愿意给你?我可是真不愿意,这一路上,我吃饭住店可都成了问题。”
丑头陀道:“那你为什么要给我?”
明霞道:“打不过你,我又有什么办法!”
丑头陀道:“你一共只用了三手剑,怎知打不过我呢?”
明霞道:“你非要我再打,不见怪我不懂礼貌,我可是求之不得!”
话声未落,蓦地抽剑出鞘,改使奇门剑进攻,招招走险,着着狠拼,十几招之后,又剑化龙门剑,再换越女剑、天魔剑,最后用了善天女神剑。
叶明霞对这一路剑法,可说是初学乍练,还不十分娴熟,因为这手剑法,乃是昆仑派的绝技,除了掌门人之外,不得轻予传授。
善天女神剑,虽为昆仑绝技,实际上,他们所学也不全,这一路剑法一共是一百零八手,而昆仑历代掌门,连梧栖子在内,也不过只会七十二手,据说后面的三十六手,百年之前就已失传。
而叶明霞大多只会三十多手,就这三十多手,已在江湖上称雄一方了。
她这里大罗剑法一出手,丑头陀直笑得前仰后合,她攻得快,丑头陀拆得慢,等她三十几手剑法使完,没有可施展的了,她干脆来个乱打乱砍,也就乱了章法。
丑头陀手中竹竿点湿了她浑身要害,虽然手下留情,但免不了也有一两下重的。
明霞这妮子生性倔强,不正乎地一味死缠。
丑头陀竿演博叉龙三奇着“野战八方藏刃”明霞只觉得前后左右都是竿影,她瞪着眼睛瞎拼,这一招,她至少中了七八竿。
“八郡天龙行雨”一招。她满头脸皮被打得鼻青睑肿更是糟糕,但是,她仍然不顾切的还是斗下去,到了“反臂倒劈丝”丑头陀翻身大喝,竿落姑娘右肩胛,恍如泰山下压,她好比斗败的公鸡,剑是抓不住了,垂着右肩膀拜倒地上,磕头道:“祖师爷,谢谢你,我全学会了。”
丑头陀大笑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叶明霞抬起头满脸欣悦,道:“我早知道你是明末七隐中的僧隐,虎西行者悟非老祖师,你把我打得好苦呀!”
丑头陀笑道:“我就是要狠狠的打你一顿,打你不珍惜生命,为了嫁不出去而寻死,没出息!”
叶明霞道:“你要是气不过,你就尽管打,打死我不怨,我也晓得武功不如张晓霞,祖师爷,你可愿意收我这个女弟子?”
丑头陀笑道:“怕你丫头吃不了苦,想学我的功夫,就得跟我行脚天下。”
叶明霞一听,忙道:“再苦我也不怕。”
丑头陀笑道:“你不怕我怕,那有出家人带着个小姑娘的,若被捉将官裹去,判个拐带人口的罪,太不合算。”
叶明霞道:“我可以改装呀!”
丑头陀笑道:“好,咱们前面镇上见,看你能改个什么样。”
从这时起,叶明霞就改了装,只见她头上歪戴着一顶黑黝黝的破皮帽,脸上、手上全是黑煤,早巳瞧不出本来面目,活脱一个小叫化,就是不能笑,一笑露出两排晶莹发亮的雪白细牙,却与她全身极不相称,眼珠漆黑,甚是灵动。
丑头陀一见,高兴得哈哈大笑道:“好,好,这才像我的徒弟。”
这师徒二人游戏风尘,穿州过府,倒也真的跑了不少地方。
转眼一年已过,在这一年之中,他们从来就没有住过店,除了住庙之外,就是露宿山野,真亏叶姑娘受得了这种苦,但是,虎行者对这位女弟子越加喜爱,可以说把压箱底的功夫,都传给了她。
一天,虎行者忽然道:“从现在起,你不用跟着我了。”
明霞忍不住抱住虎行者一只胳膊,含泪道:“师父,我能吃苦,你不能不要我呀!”
虎行者笑道:“小妮子太可恶,不看你这一年来的苦修,真该一棒打杀!”明霞撒娇道:“只要你能狠下心来,打死我也不离开你。”
虎行者不禁笑了道:“现在有人要行刺杜珏那小子,你忍心不管么?”
明霞冷然道:“他们已练成了二仪神功,谁还能打得过他们,我去有什么用。”
虎行者道:“行刺的是九幽神姥,二仪神功也防不了飞剑暗算,你不过去送个信,回头在洛阳等我。”
明霞道:“我可就只送信,绝不帮他们,你可不能怪我呀!”
虎行者急忙摆手道:“不要哆嗦,我没有空。”说着,下面一顿脚,人化作清风不见。
叶明霞虽则吃了一惊,但还是跪下去大拜三拜,空中的虎行者,又在饶舌,道:“孩子,紧记着,凡事顺其自然,不可强求,好好干,咱们洛阳见。”
明霞忙道:“我记得,我记得,你走好啦!”
空中传来一片笑声,由近而远,渐无声息,明霞这才离开荒山,问明了道路,赶往四川成都而去。
再说杜珏和张晓霞,接掌了武林盟主之后,因为二仪神功还没练到功成,于是就隐于武当省心道院闭关一年,出关之后,张晓霞就将掌门金剑,交还给了武当祖师灵寿真人。
另一方面,峨嵋派却在忙着为二人完婚。
大悲寺佛门圣地,岂能权作洞房,由庆元禅师出面,在成都府支机大街君平巷。租下了一座大宅院,暂作新居。
武当嫁徒,峨嵋娶媳,小夫妻又同为武林盟主,这是件峨嵋、武当两派的大事,也是武林中的大事,消息一传出来,立刻轰动了整个江湖。
除了武林中十大门派之外,江湖上九会七十二帮,黑白两道,都以能参加盛典为荣。
一个平静繁华的成都府,立刻也扰攘起来,幸好他们是在大悲寺行礼,成都府宴开,省却了好多麻烦,支机大街车水马龙,挤得水泄不通。
明末七隐礼到人未到,那是他们怕烦嚣,虚无公子和璇宫宫主,可是亲来参加,因为白淡霞对杜珏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亲情感觉,她视他为弟,小弟弟的终身大事,她身为大姊姊岂能不参加。
大家忙,她也帮着忙,一直忙了七八天,总算大礼完成,部分贺客已开始散去。
杜珏虽是新郎,也跟着忙了好几天没得好睡,洞房花烛之夜,任它良宵一刻值千金,他却一躺下去,就已梦入香甜。
张晓霞新娘子头一天,她也不好意思硬拉新郎巫山会,眼见心上人睡得那么香,就更不愿去打扰他,她卸了妆,就在一张短榻上调息打坐。
也就是四更已过,五更方起之际,西窗忽然无故敞开,睡前明明关好窗户,是被谁打开的?她明知有异,但她艺高人胆大,就是不理它。
徐风微动,花烛暗丽复明,窗-上忽然多了一束宿露未干的白杨,在那白色穗状花之上,缀了个白笺条,写着“落叶飘零”四个字。
张晓霞溜下地来,走近窗前,瞧着白杨花,看看那四个字,心里说不出的不痛快。
她想追,抬头看,新月已落,耿耿星河欲曙天,新娘子究竟不便飞檐走壁,再说人已走远,无处可追,回看个郎依然好睡,她也总是不能离开他,想了一阵,到底还是关上了窗户。
天一亮,喜娘就进房伺侯,跟着又来了白淡霞,这位大姊姊对于杜珏这位小弟弟,特别有些偏爱,什么事她都留心。
一进房门,就发现气氛不对,牙床上罗帐在钩,珏弟弟和衣面卧,连靴子都没有脱,她笑了笑,心里有数,回身又发现桌头那束白杨花,心中一惊,拿到手中一看,猛地一顿脚,骇然道:“她她什么时候来过的,你你见到她了?”
晓霞不作声,白大姊挥手命喜娘退出,亲自关上了房门,回身又傍着妆台入座,轻声道:“好妹妹,快告诉大姊,你们见过面了,是否谈得很愉快?”
张晓霞冷冷一笑,道:“愉快?我一点也不愉快!”
白淡霞心中一惊,忙道:“怎么?怎么了”
晓霞伸个指头,遥指床上时杜珏,哀怨的道:“他他呀就这样一直好睡”
白淡霞一听,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道:“你怪他虚度良宵?”
张晓霞翻了她个大白眼,道:“大姊姊,你可不要误会,他睡他的,我在短榻上打坐,她来了,打开西窗,扔进来这束花,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嘛!”
白淡霞一怔,道:“他不知道?你也没有追出去?”
张晓霞道:“追出去?你不怕中了她调虎离山之计?请教白杨花是什么东西,你大姊姊不至于连这个都不懂吧?”
白淡霞一听,脸上变了颜色,忙道:“你以为”
晓霞冷笑道:“我当然懂得她是什么用心,白杨树墓头乔木,她由爱生恨,咒珏哥早死,杨花的典故太多了,她讥我轻薄下贱,落叶飘零四个字不简单”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故意抬高声音,惊醒了梦中的杜珏,霍地跳了起来道:“什么落叶飘零呀”话音未落,一眼看到了白淡霞,忙即陪笑道:“白大姊,你早”
白淡霞没有理他,张晓霞也没有看他一眼,白淡霞继续道:“叶明霞昆仑高弟,可是,她离开黄山之后,未返昆仑,很可能匿居探山苦练武功。也可能流落江湖,孤零零一个女孩子,那是何等凄惶,又何异飘零的落叶”顿了一下,又道:“她和珏弟弟姑表至亲,还不致会狠下心来下毒手”
杜珏呆了呆,忙插口道:“表姊也太可怜了,我对不起她。”
白淡霞狠狠瞪了他一眼,摔开桡子拔步走出房去。
片刻工夫,她搬来了银发玉面的上清仙子董真如,两人边走边笑,上清仙子笑道:“小麻烦总是免不了的,霞丫头能够放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就好了。”
说着话,就进了新房,她瞟了杜珏、晓霞两人一眼,又道:“你们还不打扮一下过去问安,他们可是早都起来了,还有少林、武当、终南、华山几位掌门那里,都该去应个景儿,别让人家笑我们不懂礼。白姑娘,咱们有咱们的事,走吧!”说着,她拖着白淡霞一道走了。
这座大宅院,虽说是暂住,经过一番整理之后,已是焕然一新,花厅里,坐着神龙一现杜度,陪着几位掌门人在闲谈。
杜度在几派掌门面前,展现明末七隐送来的贺礼,东西并不惹眼,却很名贵,除了几件得手的短剑七首之外,就是天倪大隐所送的那件礼物了。
那是一件古董,杜度捧在手内,流览诸掌门,谁也看不出那是件什么东西,不是金,也不是玉,全径有碗口那么大,一寸多高,红得可爱,晶莹朗澈的一瑰块,看来十分坚硬,拿在手中,呵它一口气,又会软化,缺口处可以撑大,如果把它拿来套在人的脖子上,恰恰合适。
在座的人,都是各派掌门,不乏见多识广之士,大家都一直认为是块软玉块,可是又不敢确定。
就在这时,进来了满头银发的上清仙子和白淡霞,尤其白淡霞一看到那瑰殃,吃惊的道:“这东西那里来的?”
杜度笑道:“是王屋双隐送给珏儿的贺礼。”
白淡霞笑道:“珏弟好福缘,王屋山的两位老人家,竟舍得把这种宝贝送给他,可见他们对珏弟的倚重。”
杜度忙道:“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白淡霞笑道:“略知一些,各位掌门认为这是什么东西呢?”
大鹤山人笑道:“我看它色如琥珀,质似琼枝,能柔能刚,此软玉乎!”
白淡霞笑道:“非也,此物似软玉而不透明,看来不像矿物,当由虫鱼鸟兽精血所结,其乃鹿玉也。”
大鹤山人拊掌大笑道:“姑娘,怎么叫鹿玉呢?”
说话间,杜珏和晓霞小夫妻俩,也进了花厅,白淡霞瞟了他们一眼,笑道:“我这是在‘柳南谈军’上看到的,关于鹿玉的一段记载说,坚彻若琼,光润疑玉,是鹿玉也。”
杜度不禁拊掌大笑道:“姑娘真是博学,老朽敬服。”
白淡霞笑道:“杜大叔,这样宝贵的东西,你该交给谁保管才好?”
杜度寻思有顷,笑道:“我与姑娘今日初见,就算老朽一个见面之礼如何?”
这时,正好一双新人向杜度跪下请安,白淡霞笑道:“杜大叔开玩笑了,这种宝贵的东西,又是王屋山两位老人家所赐,淡霞绝不敢要”
她说着,捧起了那鹿玉呵了两口气,就势便替杜珏套在了脖子上,接着笑道:“我想珏弟也许用得着。”
杜珏这时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磕头站起,方叫了声:“白姊”
白淡霞忙道:“珏弟弟,这是王屋山两位老神仙所赐,你套上这东西满好看的嘛,可不能取下来呀!”
她说着,一拉张晓霞,笑道:“他们男人家在这里聊天,没有咱们的事,走,陪姊姊花园散步去。”说着,掉头就走。
上清仙子董真如,总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干女儿,忙道:“等等我,我也陪你们姊俩走走去!”随后也就追了出去,丫鬟仆妇当然也要随从侍候。
白淡霞似有什么要事要和新娘子商量,就把仆妇丫鬟支了开去,上清仙子却跟了上来,娘儿三人走了个并排。
张晓霞冰雪聪明,她知道这位白姊姊肚子里必有文章,也就紧紧依傍着她,伸长了耳朵听。
白淡霞压低了声音,道:“董前辈,小妹妹,你们可听说古剑侠聂隐娘这个人吧?”
上清仙子点头道:“当然知道了,怎么啦?”
白淡霞笑道:“她指教节度使刘悟留,使用什么方法,逃过空空儿一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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