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霞一头扑入上清仙子怀中,嘤嘤啜泣,双肩抽动不已。她一双秀眸,却偷偷瞟着杜珏,她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董真如搂住晓霞,低唤霞儿,柔声劝慰道:“你受了委屈了,杜小弟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真是一对儿欢喜冤家。你师父受了别人挑拨,快别哭,老身自能替你作主。”
杜珏情不自禁挨近身来,伸出手去握她的柔荑,晓霞一嘟嘴,喝道:“你还要闹!”又向董真如厮扭着浼求道:“干娘,你真的能担得住这件事?可是,我怕我怕武当门规严厉无比,将来后果不堪设想呢!”
董真如推开地,笑嗔道:“霞丫头,老身怎能骗你,这点小事,你师父又能奈我何。快把衣服换了,这一身黑乌乌的衣衫,让干娘看着也不开心。”
晓霞缩回手去,瞪了杜珏一眼,她怪他不该当着上清仙子表示太亲热的样子,又叹口气道:“我平常穿的衣服,都留在阅风师太静院里,来不及换了”她一把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黑纱,露出俏生生脸儿。
杜珏看她光艳如昔,只神情间芳容略现憔悴。
正说时,突然一声:“无量寿佛!”
自穿山洞门过道鱼贯走出来三位白发如银的老道士。
为首一位,左边衣袖空荡荡的,似少了一条胳臂。
老道士目光如电,一扫他们三个,柔声轻唤道:“青城董施主,为何领着这小子擅闯省心道院?”
晓霞一见三位老道士走来,吓得缩成一团,又钻入董真如怀里,低声惊呼道:“干娘,你只怕救不了我了,那是”
上清仙子也大吃一惊,猛然想起五十年前武林中一重公案,心想:“莫非他就是武当上一代掌门灵寿真人?”
算来灵寿真人年纪当在一百廿岁左右,武林人士传他早已气愤去世,至于其他两个老道士,也都满脸道气,露出内功修为极深的气象,上清仙子愕然一震,忙施礼道:“请示前辈法号,我外子就是青城大鹤山人。”
她又一指杜珏道:“这是峨嵋后辈杜珏,他蒙东岳小隐惠赠二仪神-秘录,与贵派弟子张晓霞相约一同研习二仪神功,不幸玄风掌门怪罪霞儿,罚她在此面壁三年,老身斗胆率领杜小弟来此,触犯贵派禁例,尚请前辈原谅!”
断臂老道土神色瞿然一变“哦”了一声道:“果是青城福慧双真中的董施主,老朽五十年来不问世事,本不愿与外人相见”他又绉眉沉吟道:“二仪神功乃前人不传之秘,本派门下如有机缘学上这种神功,不但光大本派,而且老朽一生耻辱也可伸雪!”
老道士涵养极深,竟丝毫没动火气。
后面两位老道也都面露惊疑之色,注视着杜珏这个半大孩子。
断臂老道又掠了杜珏一眼,微微叹息道:“这位杜小施主,神光内敛,居然做到无相禅功的最高境界,真乃武林一朵奇葩,老朽可以饶恕他擅来本派禁地之处。”
杜珏却惟恐老道土把晓霞强留下来,他估料老道士必是武当上辈高手,他手心-着一把冷汗。
老道士又颜色一整,平心静气徐徐说道:“本派弟子,依派规来此面壁悔过的人,原不能予以通融,但武当一派,自老朽晚年以来屡受别人欺凌,一蹶不振,为了本派前途打算,还有愚淳风师侄,至今下落不明,这许多千斤重担,说不定要交与霞儿了。至于董施主热心助人,又和霞儿有母女名分,老朽多年面壁,立誓不与别人过手,对于董施主也不能例外,但董施主擅闯省心道院,应向本派掌门人有个交代才行。”
老道士声色渐厉,杜珏简直不明白这位老道士要做什么。
杜珏急得高声叫道:“道长老前辈,玄风道长处罚张姑娘是不公平的,因为她并没做什么错事,我也没有别的心事,只是约她一同出去研习二仪神功,老前辈不必绕着圈子说话,如果肯答应,我就接张姑娘离开此地,至于董前辈古道热肠,你更不能见怪她!”
断臂老道士绉绉眉,淡淡一笑道:“杜小施主,你的确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不许你多嘴饶舌,董施主蔑视本派,自有她应负的责任,至于霞儿”
老道士话音未了,突然自院外电闪一般,飞来一道蓝影。
来人涌至面前,却是阅风道姑。
阅风道姑面上气急败坏,瞅了杜珏一眼,又恶狠狠的看着上清仙子,不由厉声喝道:“董真如,你竟敢”
断臂老道士却轻声喝止道:“阅风,不许在省心道院妄动无明!”
闻风道姑急急上前俯伏跪拜下去,高叫道:“师伯,玄宫九幽姥姥、梅岭二怪前来真武观滋闹,五派同道拼全力迎战,依然不支,玄风师兄特派弟子来敦请师伯法驽出动,制服这一干恶煞。战局急如星火?本派门下已有许多同门受伤,望您老人家从速作主!”
断臂道士双手扶起阅风道姑,面上神情大震,悠然一声长叹道:“孽障,孽障!这三个魔头居然找到本派头上了!”
阅风道姑站起身来,又急声说道:“魔煞们施展浑沌魔音,两世同门都被魔音制服,纷纷瘫软下去,师伯如再迟一刻,只怕五派同道都不免吃亏!”
断臂道士扭头回顾身后两位老道,道:“那只有一同前往真武观打发这些恶煞了!”
两位老道,一同肃然躬身应是。
断臂道士又绉眉问道:“为何不用本派九宫剑阵,困住来人?”
阅风道姑负气道:“可是浑沌魔音荡人心神,剑阵已无法施展。”又一指杜珏道:“峨嵋这个小子,胆大妄为,祖师何不施予严惩?董真如擅自闯入省心道院禁地,罪有应得,祖师何故反和他们谈叙起来?”
断臂老道士摇摇头道:“这非你所知,董施主所为,我已让她来日自己设法交代,至于峨嵋派这孩子,他和霞儿可算有缘呢!”
阅风道姑气忿忿叫道:“祖师,千万不能饶过这小子,这小子引诱霞师侄”
老道士却轻声喝道:“不许再说,我自有发落!”
老道士温颜笑向晓霞唤道:“霞儿,我暂时给你百日假期,准你下山一次,百日之后,如能救回你淳风师伯,或将武当一派信物收回,就破例将你违背派规之罚饶恕,至于友派门下弟子,如能以礼自持,老朽也不限制你与他们交往的。”
晓霞一听,老祖师格外施恩,喜极欲狂,跑过来拜了下去,惊喜叫道:“老祖师,您老人家是准我下山了?”
阅风道姑却忿忿从旁道:“师伯,您老人家不能如此姑息霞师侄,尤其峨嵋派这小子,不许他再和霞丫头纠缠才是!”断臂老道士却一挥手道:“阅风贤徒无须多言,快随我去接应五派同道吧!”
三个老道士蓝影晃动,身法之快的确惊世骇俗,只一闪之间,已飞出院外,杳然不见,阅风道姑也紧随而去。
杜珏走近晓霞身旁,急急道:“真武观那边必已发生激战,不知悟元师伯等有无危险,老道士已经赦免了你,就迟一半天下山也没关系,请你在山外镇上稍侯,待我去接应本派尊长,这浑沌魔音,我倒还能应付过去。”
晓霞朗朗眸子凝视着他,她已是获了自由,芳心无比欣喜,负气说道:“偏是你本领高强,难道五派好手还及不得你?”
杜珏恐她这几句话,有伤武当派人尊严,就是上清仙人听来也大为刺耳,忙解释道:“不是我本领高,而是我上次在玄宫经验过一次,知道他们的鬼门道。”就略述那次在玄宫恶斗的经过。
董真如催促道:“既蒙武当老辈子应允暂缓行罚,许霞儿下山一次,你还尽耽延什么。杜小弟,不想你如愿以偿,老身反而惹上了一身臊,你们快快走吧!玄风牛鼻子脾气十分牛强,说不定又要灵寿老前辈,把霞儿留下呢!”
她又一指北方一座谷口道:“你们不必返真武观了,从那面羊谷也可出山。”
杜珏却坚决地道:“不,我要去接应佛光师太和悟元师伯。”
晓霞也冷笑道:“杜珏,你又逞能了!本派法地被人侵扰,师门全体迎战,我也不能抽身离去,我多少也可敌抵他们来人一阵。”
董真如知道晓霞的脾气,非常好胜要强,很难劝说回心转意的,她也心急老伴大鹤山人的安危,遂当先纵去。
杜珏和晓霞,又很快乐的在一起并肩随后飞驰。
晓霞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来,心情百无聊赖,被关在省心道院里,宛如打下第十八层地狱。
这时,和杜珏重新会合,她反而有些羞缩、扭捏。
她感觉杜珏像是一团烈火、旭日,冲散了她心上的阴霾。
晓霞初次尝了相思的痛苦,却又立即回复到快乐的爱河之中。这对于缺少经验的少女来说,的确是一种微妙的感受。
这是他俩第三次的聚合,他俩都像增进了无穷的友谊。
但是浸浴在爱河中的少年男女,却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微妙的道理,仅知他们各自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就是不能和对方有一刻的分离,那怕极短暂的一刻!
解剑池畔,缓缓走来那一群黑影。
薰风道士率领着玄明、玄佑等十二名身手矫健的年轻道土,听见前山暗桩发啸示警,一齐沿山径迎面奔来。
当他们看见这一群弱不禁风的黑衣少女时,都不由一怔。
但八名黑衣少女,已徐徐吹奏起一片古怪的乐声。
薰风看见少女后面的三位黑衣老人、老妇,发话喝问。
可是乐声异常美妙,荡人魂魄、迷人心智,彷佛眼前呈现了无限美丽的境界,令人悠然神往,想起了平生最得意的快事。于是年轻的道士们,一个个忍俊不禁,咧嘴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薰风猛然发觉乐声苗头不对,他自己也心花怒放快忍受不住了,急急大喝一声:“众同门,不可中了他们的诡计!”
而众道士越笑越软,身子都摇摇欲倒,执在手中的宝剑,竟缓缓垂了下去。八个少女乐声骤住,人似花枝摇拂一般,又徐徐沿山径走来。她们穿过了十二位道士的身旁,她们手中似箫非箫,似笛非笛的乐器,略一晃动,十二位道士立即被点中麻穴,身体俱都僵住,笑声亦停。
薰风道士恶狠狠的旋动手中青钢宝剑,施展九宫真武剑法,迎面挥舞过去,口里忿忿喝道:“施主们请速止步,否则莫怪贫道无礼了!”
右面的黑衣高大老人,却一晃身,欺于少女之前。
黑衣人怒吼道:“真相未明之前,本宫不忍残杀无辜,牛鼻子还不返回你们老窝通报,难道想找死不成?快唤玄风杂毛出来答话!”
薰风道士一看,玄明、玄佑等,已被来人制住。
他虽自恃本门剑法神妙,一剑逼退了当先两名黑衣少女,但黑衣老人却已欺身面前,他怕自己力孤难以阻敌。
薰风道士忙收剑向后倒退丈余,掉头撮口急急发啸。
他身形后退之际,八名黑衣少女冷嗤一声,随着黑衣人又缓缓前行,她们竟丝毫不露惧怯之意。
以武当大派的声威,来人竟视若无睹,怎不令薰风道士又羞又气!薰风又长剑一振,挽起一大蓬剑花银星。
他挺剑怒喝道:“施主们不把来意说明,贫道只得动手了!”
薰风话音甫落,面前黑影一闪,那黑衣老人竟从他剑幕中穿透欺身而近,黑衣人单掌徐伸——
一招“偷渡阴平”手法异常飘忽,疾点道士腰俞大穴。
薰风没想到来人身法,诡异绝伦,出招也疾如鬼魅,不由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眼前更不容他变换剑招迎敌。
他只有又以“金鲤倒穿波”身法,急退丈余,勉强躲开黑衣人攻来的奇招,周身却已汗发直竖,泛起一股寒意。
薰风道人功力也非弱者,名列武当八风中,已深得武当一派心传剑法,然而竟无法凭手中宝剑阻住来人。
黑衣人似不愿骤下辣手,只以古怪的招式,空手穿入剑影之中,逼得薰风道士连连后退,薰风心里大为骇然。
黑衣人口角微微嗤出一声冷笑。
转眼间已来至真武观前。
观中已闻警走出许多带剑的蓝衣道士。
玄参、玄赐等三十余个小一辈同门,簇拥着微风、清风两个中年道士,由微风道士喝声:“玄参贤侄们,速按方位列阵迎敌!”他已看出师弟薰风被黑衣人怪异手法,逼得连连后退,来敌武功诡奥莫测,难以用通常方法却敌。
他下令众道土,布起了武当镇山九宫连环剑阵。
一时青虹闪闪,各占方位,把少女和三名黑玄人一齐围在核心,少女等却视若无睹,彷佛不把武当这精奥剑阵放在眼里,依然徐步前行。逼退薰风道士的黑衣人,却冷冷一声喝叱道:“小姊妹们,暂时停步,武当派人不识待客之礼,那你们就吹奏一曲天音,让他们消消杀气吧!”
黑衣人话一出口,立即乐声悠扬,八名少女合奏起一种更为奇妙的乐章。
乐声柔靡冶荡,摄人神魄,较之以前山径上所吹的乐调,更为委婉动听,乐声响澈云霄,一入众道士耳鼓,似乎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使人心神悄惘迷茫,昏昏陶陶,但每个人的心情,却非常甜美舒适。
道士们各个不自主的,缓缓垂下了手中长剑,耀目的宝剑,黯然收敛了光芒,一直滑落地上。
薰风、微风、清风三道士,正待站在阵式中央,发动剑阵,不料乐声入耳之后,他们也心情骤变,昏昏陶陶,忘记了当前许多强敌,眼皮“搭拉”下垂,三人都心知不妙,急急抱元守一,以玄门内功相抗。
他们再也没有除暇发动剑阵,而且纵令他们如此,四周的道士也茫然充耳不闻。
众道士正感觉一阵迷忽之际——
自观内又涌出许多武林好手。
玄风道长、大鹤山人等,在放鹤楼中,也受到这种古怪乐声干扰,众人都停止了谈论,纷纷一拥而出。
并且有道士进来报警,只他们都不测来人的来历。
五派好手,鱼贯而出之际,众人都被古怪的乐声弄得心神茫然迷乱,众人忙各以定力内功,强自定下心来。
玄风道长身为一派掌门之尊,也觉得六神无主,乐声威力竟使人无法抗拒,他忙回顾阅风师妹,请她速去省心道院,呈禀上一代三位师尊。
玄风道长已测知来人必是玄宫魔头,勉强收住心神,跨前两步,向三位黑衣老人、老妇稽首为礼道:“施主们深夜来此,有何示下?小可武当玄风,请问三位尊姓大名、师承门派,如有何赐教,小可一概奉陪!”
左面黑衣老人,傲视着自观中涌出的各派好手,冷冷道:“在下玄宫左辅,这位是副宫主九幽神姥,某等正是有事面询,贵派竟不知待客之礼,妄想布起剑阵为难老夫等,所以不得不以天音消弥杀气。玄风牛鼻子,老夫有一事相询,另有一件事通知你。本宫日前失窃一宗稀世宝物,当场曾擒获武当派一个和风杂毛,本宫主严饰查明是否你们武当派人做出的事?”
玄风道长也厉声回喝道:“岂有此理,贫道曾亲至黑松林,因事匆匆离去,现正待援救和风师弟,左辅台端与九幽姥姥光临,正好面商此事!”
黑衣老妇一张脸奇丑无比,发声却如洪雷贯耳,道:“牛鼻子,宝物谅不是你们偷的了,本宫主也估料你们武当杂毛,没有这么大的神通,不过势必查问一下!”
左辅黑衣人又冷冷喝问道:“第二件,牛鼻子不许装聋作傻,老实回答老夫,尔等邀约各派之人在此聚会,用意何在?”
左辅问话的口气,狂傲而冷峻,使玄风气忿难堪之至。
大鹤山人已厉声一指黑衣人,喝道:“梅岭二怪,老夫早已看出是你两个魔头,何必戴上面纱装疯卖傻?五派有事相商,与你玄宫魔煞何干?”
右弼黑衣人“喋喋”一阵怪笑道:“大鹤老儿,青城一派犯不着来蹬这趟浑水!大家有话不妨明说,如为对付本宫,不妨就在此较量一下!”
右弼又冷声嗤笑道:“大鹤老兄,你有种的话就听完本宫这三章浑沌天音,老夫再伸量伸量你的气候,如不趁早退出是非之场,你老鬼儿也难免玉石俱焚!”
大鹤山人冷哼一声道:“只怕未必!”
中间那位九幽姥姥,却淡淡一笑道:“很好,还有峨嵋派下的悟元、佛光,华山三老的华少虚老鬼,尔等存心不轨,无须空言狡辩,今夜老身既已来此,自当略施教训,警戒尔等嗣后不敢再小觑本宫。明年黄山大会中,本宫要堂堂正正做武林盟主,现时不愿多开杀戒,青城、峨嵋二派,只要拥护本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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