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色扣住膝盖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些。
接着又是一片沉寂,沉寂的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千色,知道唐为什么会去杀狄克雷霍尔德?”冰冷毫无感情波纹的声音陡然乍起。
她又是一惊,手指顷刻间像是要挖出膝盖骨那般扣着。
她咬紧牙,逼迫自己用很平静的口吻回道“嫉妒!”
“哦?”这一声出乎意料的有了感情的波纹,却是极尽阴冷的波纹。
她轻喘了一声“我照boss的吩咐,有逐步接近狄克雷霍尔德,我想唐发现了!”
一半真话,一半假话,是她认为最合适的回答。
面对这样阴冷又多疑的人,半真半假或许是最好的应付方法。
这本就是个秘密的任务,除了她和他,谁也不知道。
他一定不会向唐求证。
唐是为了她才愿意变成半机械半人的样子,她相信boss一定也知道,即是说他一定知道唐爱她。
既然如此,何不将嫉妒两个字大方的说出来。
当真的与假的混在一起时,多疑的人往往会先相信真的,而忽略了假的。
她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他起疑,绝不能让他发现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这样的前提下,她每一句回答,都需经过了深思熟虑。
“那接近的怎么样?”
果然他不再追问唐暗杀的事情,她又松了一口气。
“还需要点时间!”她回答。
回答他的却是一阵笑声,听不出是高兴,还是其他情绪,这让她又紧张了起来。
他这是不相信吗?
“很好,我很高兴你能按照我的命令去做!”
她屏住呼吸继续听着。
“不过,我已经等不及了!所以我会让姬娜帮你!”
她咯噔了一记,什么意思?
“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调养你的身体!千万别让自己身子不爽!”音响里传出一声轻笑“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
千色想追问让姬娜帮她是什么意思?
但不能,她必须要伪装出一副极度听他命令的样子。
“是!”她咬着牙关回答。
狄克终于在手术后第三天清醒了,伤势过重,引起的高烧不退,折腾的他一度撑不下去,但是米娅一直在他身边呼喊他,让他不得不奋力醒过来。
一醒,还来不及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便听到米娅震耳欲聋的哭叫声,他的眼睛还不能看清楚东西,只觉得眼前白呼呼的,有些人影的轮廓,嗓子干哑的像是喉咙里塞满了沙子。
“罗马斯,他怎么样?”卡尔询问正在为狄克检查的罗马斯。
“高烧已经退了,心跳和血压都很正常!ok,大家放心,他没事了!死不了!”
顿时,在病房里集聚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狄克知道房间里有很多人,且是他熟悉的,他也能听到米娅的哭声,他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抬手,却发现手好似有千斤那么重。
他说不了话,也动弹不得。
最后他拼尽所有的力气蠕动了一下唇“水水!”
“爸比要喝水,爸比要喝水!”米娅激动的大叫。
“棉签呢,快把棉签拿来!”凯文不知道对着谁在大叫。
“沾一点,只能一点,他现在还不能喝水!”罗马斯吩咐道。
狄克面上的氧气罩被取下,感觉到嘴唇碰到了很冰凉的东西,湿润让他忍不住去舔舐,甘甜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霍尔德先生,慢慢来,您还不能喝水!”
很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却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他往发声源看去,慢慢的他能看清了,是一张很清秀又温柔的脸,脸上同样是一双温柔的眼。
她是谁?
“黛西阿姨,爸比好像在看你”米娅的小脸凑了过来。
狄克对黛西这个名字显得有些陌生,但很快他想了起来,这是他刚请不久的家政保姆。
“我想他的神智应该还很不清醒,米娅,我去再弄些水来!你用棉签,像这样轻轻的沾湿他的唇,千万别太多!”
“哦!”米娅认真的点头。
狄克觉得光是看人,他的力气就耗费了一大半,全身像被车碾过一样的疼痛,他闭上眼,再次陷入混沌。
看他又闭上眼,病房里的人又骚乱了。
罗马斯看了看狄克的心跳和血压,大声安抚道“没什么,他只是体力无法负荷,过一段时间就会醒!”
在场的人这才安了心。
“这家伙真会让人操心,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欧阳决忍不住抱怨道。
“算了,算了,他都这样了,你还说他干嘛!”娜娜双手十,眼泪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卡尔没有帮腔,只是对着大家警告道“等他醒了,千万别告诉他,为了救他,安德鲁有输血给他,千万”
这句话还没说完。
狄克倏地睁开了眼睛,吓的众人顿时心惊肉跳。
以他现在这张惨白的像鬼一样的脸突然睁眼有多可怕,简直像诈尸。
那句安德鲁的血,让狄克像是得到了某种力量一样,不再是虚弱不堪的,不再是动弹不得的,也不再是说不出话的。
他死死的盯着所有人看,那样子真的像诈尸后的僵尸,还是boss级别的怪物。
“再说一遍!谁救了我,谁救了我!”
若不是他身上插的管子太多,他肯定已经跳了起来。
他激狂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刚被车子撞飞了只有半条命的人,更不像一个刚做完心肺脾肝大手术的人,简直就像魔王一样强劲。
这家伙到底什么构造!?
狄克显然被刺激到了,激狂的让人担忧他刚缝合的伤口会裂开来。
于是,众人只能一同上前压制住他,劝他安分点,劝他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这不能玩笑,伤口裂开了,哪还得了。
一边压制的当头,所有人都忍不住瞪了一眼卡尔,谁让他说那句话的。
压制过程中,他们都不敢碰到狄克的伤口,力道用的也是最轻的,但是这丝毫不起作用,他已经被安德鲁救了他这个事实给激疯了。
罗马斯最后不得不抓住机会给他打一针镇定剂,让他彻底失去意识。
这个家伙,真是世界上最不合作的病人。
另一边,千色像行尸走肉般进入公寓的大门,身心的疲惫和沉重,以及陡然发现事实的残忍,早就让她无法再负荷下去,若不是在组织聚集点,她强撑着自己,她早就倒下了。
她是慕容悠
这个事实的残忍度或许连地球马上要毁灭都不及它的十分之一。
她又该找谁去述说。
找狄克雷霍尔德吗?
她苦笑的停下脚步。
一个死了16年的人,不仅死而复生,连年纪也都没有变,不仅如此,她没有记忆,半点都没有,她又是个杀手,甚至为了接近他,假扮老师混入他儿女所在的学校。
若她真的说了
陡然想起那一次他握着她的手紧紧不放,在醒来时的暴喝。
他连看她一眼都像是在恨,又怎么会相信她的话,更不能忽略的是boss的力量,她在组织那么多年,很清楚boss的手段,为了目的,他绝对会不择手段。
她现在还无法估量若是boss与他交手时,谁的赢面会大些。
那份资料上也写得很清楚,boss要的是她的大脑,还有她与他孩子的大脑,为此boss等了十几年,甚至更长,他绝对已经做好了最万无一失的准备。
她如果走错了一步,面临的便是满盘皆输。
所以,现在的她绝对不可以将真相说出来,她要找到证据证明自己。
人在越悲惨,越惊慌的时候,往往会觉得压力很大,不堪重负,甚至开始脆弱起来,这里是她最后的城堡,她可以尽情的哭,尽情的发泄。
楼梯上,她蹲下身子,将身体卷曲在一起,她想哭,可哭不出来。
她想发泄,却不知道要怎么做。
她想将满腹的悲伤和恨意找一个人倾诉,却在此时发现连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
“千色?”
身后响起了一声温柔,温柔中带着沉稳,又带着好似可以将一切奉献给她的关怀。
她回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是谁,只能看到一双柔水四溢的灰眸,那里面是满满的爱和怜,更像是倾注了灵魂在爱护她。
恍然间,她觉得此刻孤独的自己,有了个可以依靠的港湾,也在此刻她笃信这座港湾不会带给她任何伤害。
更在此刻他是仅有的,也是唯一的。
于是,脆弱的她就像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稻草,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顾忌的扑了过去,带着哭声和眼泪,扑进这一副温暖宽阔的胸膛。
她想,若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她或许会后悔,或许会为此恼恨。
但此刻,她没有记忆,没有负担,她只知道这个男人真的很爱她。
他的眼睛,他的灵魂,他的声音都在告诉她,他的爱很深,也告诉她,他的世界里她是最重要的。
她的投怀送抱,是安德鲁始料未及的,同时是欣喜的震撼,她在最脆弱的时候,选择的是他,没有比这更能让他激动的事情了。
他紧紧抱着千色,想用全部的灵魂捍卫和保护她。
正是这样的拥抱,让千色宛如一个婴儿躺在摇篮里,没有痛苦,没有哀思,没有绝望,也没有对未来的却步,对他所做的一切都在眼前回放。
不同于对唐的感动,对他的这份感动或许更大,更汹涌。
猛然,脑海里响起一句话
如果我比狄克早遇到你,你会不会爱上我。
会!
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