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他抱了抱阿智,那感觉很像美国人式的示好。
然后,阿智跟他说了几句话,孩子王也回了几句,阿智听完就往回走,还不忘回头挥手道别,而孩子王也已经搭上车,摇下车窗跟我们说再见。
“阿智,他跟你说什么?”我们都很好奇地问。
“我问他,他要去哪里?他说,他要去美国,然后说了一句英文,我听不懂。然后我再问他,他去那里干么?他说他要去学音乐,他以后想当音乐家。”
“然后咧?”
“然后我就跟他说,当音乐家比当总统难吗?他说他不知道,不过当总统应该比较难。所以我跟他说我要当总统,他笑得很开心,然后抱住我说,‘goodbye,president。’我听不懂,要他再教我一次,于是他又说了一次。”
“咕掰噗噗噗”听完阿智的叙述,一群小朋友就自顾自地学了起来。
“不要噗了!”阿智像个老师在上课一样地说着“是goodbye,president。”
“咕掰噗雷斯邓”一群孩子继续学着。
阿智想当总统的志愿还在我们心里记忆犹新时,他因为看电视新闻,发现飞行员可以开飞机,帅得不得了,于是他问智爹,那些飞行员都是谁管的?智爹回答是国防部长,于是他又想当国防部长。
为什么是想当国防部长而不是飞行员呢?他的答案是:“这样我想换飞机的时候,他们只能听我的,不能跟我抢飞机。”
在当过国防部长之后,阿智又陆续换了好几个“工作”换着换着,时间也过了好几年,我们升上了国中,妈妈跟外婆决定搬家到比较市区的地方,我跟阿智的距离,就比以前远了些。
或许是因为如此吧,后来阿智跟隔壁班的坏学生混在一起,不知不觉也跟着学坏了。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在他的书包里看见智爹的长寿烟时,是在我们学校放学后的升旗台后面,我瞪大眼睛看着他,问了一句:“你拿烟干么?”
他看了看我,然后冷冷地反问:“便当买来要干么的?”
“吃啊!”我说。
“那拿烟就是要抽啊!”他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为什么要抽烟?”对于他的改变,我有些难以接受。
谁知他点起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长长浓浓的白烟“爽。”
几天之后,他在学校福利社看见我,特地走过来跟我说,如果有谁欺负我,告诉他,他会替我摆平。要是来不及告诉他的话,就当着对方的面呛说:“我关闵绿是萧柏智在挺的。”他说,亮出他的名字,就没人敢动我了。
而后他变成全校最凶的学生,距离我第一次看到他抽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
他会偷骑智妈的摩托车,然后跑到我家来炫耀,外婆看到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怎么会差这么多?
本来只是骑到我家炫耀,接着他变本加厉,开始跟着一些不良少年去飚车。他每天书包都是扁的,里面找不到书,也没几枝笔,不过,烟倒是不会少,甚至有时候是藏着刀子的。
智爹因为他的行为严重偏差,已经不知道打过他多少次了。我曾经看过智爹强而有力的臂膀高高举起,然后重重一拳打在阿智的脸上,阿智只是闷闷地“呜”了一声,就趴在他们家的骑楼,动也不动。
然后,夜了,大概是晚上的十一、二点,我房间玻璃窗外的窗沿传来叩叩的敲击声,打开窗户,会看见阿智正拿着石头往我的窗户丢。
脸肿了一边,眼角还有点血,阿智掏出一根烟,点燃,烟的滤嘴沾着他嘴里的血。
“干!”他轻哼了一声,半笑着说:“我爸打人真他妈的痛,那一拳下去我都快昏了。”
说完,他从嘴里吐出半颗牙齿。“干!又断了一颗。”
学坏简单,回头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