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找到一个研究助理的工作,是以前的学长替他介绍的。
他说当研究助理很爽,可以学到实务的经验,还可以跟教授打成一片,明年要上研究所的路已经不再那么遥远。
雨声还说富贵准备要到国外去深造,如果确定成行的话,他们会先订婚。
我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这句话从雨声口中讲出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曾经是个情场飘泊人的他,竟然有了结婚的念头。
后来富贵在他的身后补上一句“我就是要嫁给他!”我才发现,他们的感情很坚定,动摇对他们来说不容易。
看着他们,我想起我跟沁婷。
沁婷离开我这半年多的时间,说长一点都不长,说短我肯定它一点都不短,虽然她当时去意坚决的眼神还很清晰,但我还是偶尔会想起她。
沁婷念的是外文系,她主修日文,因为她对日本的一切有很大的向往。
曾经我问过她,日本曾是屠害中国最严重的杀手国家,为什么她还对日本如此的迷恋?
她回答我:“历史所发生的一切是人类的教训,跟我的迷恋无关。”
我一直记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所散放出来的气势,因为这样的气势,我深深的被她吸引,甚至曾有那么一瞬间,我有过愿意为她的日本崇拜而攻打珍珠港的想法。
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沁婷后来选择的也不是日本人,而是一个喝过洋汤,吃过洋肉品的麦克基。
我不说洋墨水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他根本还不知道洋墨水是什么味道。
我一直没有提到汪学伟,是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韵柔走了之后,他也没有回到他原来的公司,戚妈妈曾经要他到新加坡帮戚爸爸的忙,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答应。
后来有一次在路上看见他的黑色敞蓬奔驰,但车上的人不是他。
我厚着脸皮去问他为什么开汪学伟的车?知不知道汪学伟去哪?
他只是给我一个看到神经病的眼神,然后一副不可一世的开走。
我说了这么多,结果我的双脚还站在原地。
我回头看着公寓,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舍不得,但是我不知道我在舍不得什么,总觉得我好象在找理由,找一个很好的理由要自己再留下来。
我骑上机车,目的地原本是台北火车站,但却不知不觉的骑到了当初沙仑,那个我跟韵柔一起向大海要幸福的海滩。我似乎看见那一群大学生,也看见韵柔,在夜里的海滩上嘶喊的情景。
我又不知不觉的骑回咖啡厅,虽然才一阵子不见,店长一看见我,还是马上端了一杯咖啡给我,顺便检查他送我的那个dream
fastener。离开了咖啡厅,我经过以前跟沁婷在一起时住过的那条小巷子,弯进去一瞧,发现多了一家莱尔富,对面也开了一家全家便利店,巷口那间7-11不再独垄这一个小区域的市场。
一整个中午我都在骑车,因为我突然想起一个地方。
就是韵柔跟我们所有人说再见的地方。
我站在那个崖上,海风跟那一天一样大,我一个人坐在机车上有些摇晃。
想起那一天,我不禁有些鼻酸。
“再见了,韵柔。”
我擦掉一滴偷偷掉出来的眼泪,终于心甘情愿跟她说再见。
来到台北市,我的机车没油了,我骑进加油站里加油,却发现这座加油站盖在以前汪学伟的公司对面,我看了看那栋建筑物,再看一看那时机车被吊走的地方,突然好想大笑几声。
后来我也骑到了韵柔以前的家,现在已经被另一个家庭进驻,门牌的旁边挂着的姓氏是刘。
本来戚妈妈种的一些九重葛与白玫瑰,现在已经变成了几株我叫不出名字的园艺树。
逛了这么多地方,就算再怎么留恋,再怎么依依不舍,我还是得离开台北。
但时间已经超过4:33,我的火车已经走了。
我把机车骑到运送处,然后另外买了一张票,背着我的大登山背包,拎着我的嘻嘻,在车站大厅呆站着,仰头叹了一口气“再见了,台北。”
“再什么见啊?”
有人在我耳后喊了一声,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心瑜,装着一副鬼脸看着我。
“你干嘛吓人?你怎么在这里?”
“送你啊。”
“你不是说不送了吗?”
“我今天钢板没刻完,考试都不会,随便写一写就交了,所以下课得早。”
“这跟送我有关系吗?”
“下课早就可以来送你啦,笨!”
她拉着我,快步地往地下的候车室走去,一面伸手抢过我的票,看了看时间,离我的车离站还有七分钟。
“你会不会渴?我帮你买饮料。”
“不会。”
“那你上车后一定会无聊,我帮你买报纸。”
“不会。”
“那杂志?漫画?还是你喜欢看书?我有带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书喔,你要看吗?”
“不要。”
“那你一定饿了,我去帮你”“心瑜,你那根筋不对啊?”
“没啊,最后一次可以关心你的机会耶,让我表现一下嘛。”
说完,她就跑开了,我不知道她到底要去哪里,她这些反常的对话到底是为什么?
后来,剩下三分钟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回来,我背起行李,拎着金鱼,过了剪票口,听见广播的声音。
“17:24分,17:24分开往高雄的自强号列车,在第二月台快要开了,还没有上车的旅客,请赶快上车。”
我站在电扶梯上,不时往后看,我不知道心瑜到底到哪去了,但我也奇怪着自己为什么要找她?她又没有要跟我回高雄,我替她担心赶不上车子干嘛?
但在我踩上火车的那一秒钟,我听见她的叫唤声,我竟然有一种兴奋的感觉,而且莫名其妙的快速蔓延。
“这是饮料,报纸,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书,还有面包”
“你还真的跑去买啊?”
“少啰嗦!我不知道你要吃什么,所以我买了铁路便当,你到高雄要搭很久的车,在车上一定会饿。”
“我吃不了那么多啊。”
“吃不完分给别人吃。”
“别人我不认”
当我这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她要我转过身去,然后塞了一个东西在我的背包里。
“在哪里当兵要告诉我,我会去看你。”
“你怎么”
“男生不是都喜欢美女去面会吗?还是你嫌我不够美?”
“不是,你”“好了,上车吧,车子要开了。”
铁路管理员吹着哨子,挥着手,示意着要心瑜后退。
我上了车之后,心瑜看着我,挥手向我说再见。
我以为她会追火车,但是她没有,自强号的速度很快,她一下子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为什么我会以为她会追火车?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台北好冷,火车里也是。
后来,我打开背包翻了一翻,找到了那个心瑜塞到里面去的东西。
那是个瓶子,玫瑰红酒的瓶子。
我一直以为里面塞满了她的心事,没想到里面只有一张纸。
“我喜欢你,阿哲。”
后来我打电话问她,为什么她不直接告诉我,而要用瓶子里的纸条说?
她说她会不好意思-
end-
*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我?*
*我会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