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闹钟猛地响起,奇奇才愕然发现天竟然已经亮了,而她窝在床头看这本书竟然看了整晚。
天呐!她哀号一声,怎么可以这样,她今天可是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啊!
顾不得回味故事中的悲惨血腥,她迅速地把书放进匣子,藏回大橱柜底层。发现小夜也不知何时不见了。
好吧,不管它了。对于小夜的来去她已经习惯。这条古怪的蛇白天总是不知去向,晚上却会回到她房间,仿佛两人商定好的。
洗漱完毕,奇奇一身神清气爽地赶往厨房,今天是她正式成为城堡厨师的第一天,她一定要好好表现一下才行。
经过一楼后花园时,她被窗外的馥郁香气吸引,那一丛野生腊梅尽管无人照料却越开越好。她喜欢这种植物,当冬日万物凋零的时候,枯瘦而毫不起眼的它,却能够绽放如此凛冽的芬芳。淡黄色的小小花蕊就好像这芸芸众生中每一个坚强存活的普通生命,即使没有亮丽的外表、尊贵的身份,却依然拥有独特的价值,不甘平凡却甘于寂寞。
奇奇小心地折了几枝,嗅着芬芳,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以比平常更慎重的态度准备好早餐,奇奇将热气腾腾的海鲜粥、六七个品种的小点心和四五盘清淡的小菜摆放在餐盘中。又从橱柜里找出一个长颈玻璃杯作为花瓶,将剪来的腊梅插入其中。
主人的起居室里有专门的用餐区域,奇奇找出了她最喜欢的浅蓝色手工勾花的长餐布,想象着在这美丽餐布上用餐的情景。
“一定是很完美的。”奇奇肯定地点头,然后抬着餐盘朝三楼走去。
推开起居室的门,按照管家太太昨夜的吩咐,奇奇轻手轻脚地铺好桌布,将餐盘中的食物摆放好,还不忘把花瓶放在圆餐桌的中央,然后才满足地叹了口气。
转身环视着这间起居室,如果这些猩红色的厚重窗帘能够拉开,让山顶清新的空气透进来,让难得的冬日暖阳照耀进屋子,然后坐在靠窗的这张舒适的软榻上,吃着美味早餐,看着山下的风景,是多么美好的感觉呀。
为什么主人会有这么奇怪的要求,把所有的窗帘都遮掩得这么严严实实?无可遏制的冒险因子在这个时刻突然冒头,奇奇没有多想就将厚重的窗帘拉了开来。甚至还推开了窗。
啊!她朝着窗外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拥抱着冬日的暖阳。
整个城堡她最喜欢这间屋子。从这里的窗往外看去没有任何树荫遮档,蜿蜒而上的盘山公路可以一览无余,远眺甚至可以看见城市另一头迷人的海岸线。
奇奇闭上眼,想象着当春天来临,漫山遍野的风信子、虞美人、薰衣草开放,这里的景色一定美得就像天堂。如果有一段音乐,就算再没有艺术细胞的自己也会在窗台上踮起脚尖跳起舞了。
“你似乎很爱管闲事。”一个陌生而低哑的嗓音打断了她心底正在哼唱的音乐。
愕然回首,视线对上一双深沉难测的眼眸。
在起居室与卧室相连的门口,一个满头乱发的老人正一脸阴沉地坐在轮椅上,双眼微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奇奇。
“呃,我,我只是——”奇奇瞠目结舌地看着对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就是洛奇奇?”老人缓缓推动轮椅行进到餐桌旁,看着精心布置过的桌面,视线久久地停留在花瓶上。
如果奇奇以为他会称赞她,那就大错特错了。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种费尽心思的取悦只会使人厌恶?”老人转过轮椅,面对着僵立在窗边的女孩“或许你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毫无意义地浪费光阴?”
哈!奇奇努力告诉自己要沉住气、沉住气。她以为这世上除了寒天羽,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一句话就可以把她气得半死的人了,但显然面前的这个老人有着和那个家伙旗鼓相当的本事。
“我听说阳光和清新的空气对人的健康有益,看来一定是健康专家搞错了。”奇奇故作温顺地回答,眼眸低垂,她不愿让老人看出她眼中的不驯。除非这个城堡里还有另一个她从没见过的陌生人,否则眼前的这个一定就是她的主人了。
没有等到老人的回答,奇奇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却再次撞入他深沉难测的眼神中。
“我早就该想到。”意料之外地,老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如果你是个柔顺乖巧的家伙才见鬼了。”
奇奇低下头偷偷做了个鬼脸。
“看来,这就是我的早餐。你一定以为我有猪一样的食量。”这一次,老人矛头指向了餐桌,幸亏脸色还不算难看。
他一定是世界上最挑剔的人。
“因为是第一次为您准备早餐,我想让您每一种都尝一下,了解您喜欢的口味,以后再做的话,心里就会比较有数。”奇奇小心翼翼地回答。
“嗯,至少比罗兰这个笨蛋有脑子。”这样的话,在老人嘴里也许已经算是夸奖了吧。
“如果没有别的事请,那我下楼去了。我请管家太太上来吗?”奇奇迅速地朝门口走去,她终于明白管家太太要她远离主人的原因了,一定是担心她一不小心和主人抬起杠来,把自己搞得扫地出门。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发生,奇奇决定迅速逃离现场。
“我身上有毒吗?”老人的回答定住了奇奇的身形。
“呃?”
“你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逃离这个房间?还是我又老又不中用,让你觉得和我多待一秒都是浪费时间?”老人锐利的眼神和话语像刀一样凌空劈来,奇奇顿时无法招架。
“我当然没有那个意思——”
“那么,过来,陪我吃饭。”
“可是——”
“难道苏菲没有告诉你,我从不接受‘可是’这样的字眼。”
说完,老人不再看她,举止优雅地垫好餐巾,拿起餐具,慢慢地品尝起早餐。那种优雅的绅士风度和他粗鲁不留情面的语言形成强烈反差。
一个人可以有多少面?奇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之前,对于从未见过面的主人她有过许多想象:落拓的流浪贵族、隐居的世外高人、甚至退隐江湖的黑社会老大,可是这个病弱且脾气糟糕的老人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更让她狐疑万分。
“您,为什么要收留我?”
“我没有收留你。”老人鹰一般锐利的眼光射向奇奇“被收留的人有自由,可以随时离开。而你,是属于我的。”
如果老人年轻50岁,奇奇也许会心动一下下,自作多情地编织一段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恶俗剧情。但按照目前的情况,她更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一块肉,切片还是剁碎或者整块喂狗,任人宰割。
“我只属于我自己。”
“需要我提醒你当初的交易条件吗?”老人冷哼。
“我记得很清楚,”奇奇垂下眼眸,语调却异常强硬“但是我只出卖我的自由,我的心还是属于自己的。”
老人大笑,仿佛听见了最滑稽的事情。
“我不要你的心,它对我没有意义。我要的只是服从。”
奇奇愕然抬头。
“不要高估你自己。”老人忽然收起笑脸,深沉难测地看着她。
奇奇脑海里突然涌起一股熟悉感,这眼神、这语调,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不可能。
一定是最近脑子塞了太多东西。奇奇咬着唇,试图理清目前的状况。
“你收留我只是因为需要一个服从的人?”
“理由当然复杂得多,”老人不耐烦地推开餐具“但是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也没有这个必要。”
“可是——”
“我从不接受‘可是’这样的字眼。”老人再次强调。
“现在——”他推动他的轮椅滑行到壁炉前,动作虽然很吃力,却不允许奇奇帮忙“把窗统统给我关上,还有这些该死的窗帘,我不想看见阳光。”
这一次,奇奇没有试图劝服他接受比较健康的观念,她已经见识够了老人的独断专横。
阻挡掉了一切阳光,室内又恢复了昏暗沉闷的气氛,老人虚弱地对着温暖的壁炉,短短二十分钟的用餐却似乎耗尽了他的精力,奇奇看着他对着炉火双眼微阖,神情委顿。
拿起沙发上的毛毯,奇奇轻轻披在老人的身上。这一刻她才惊觉他是如此衰弱,是什么样的病痛在折磨着他?以他这样高傲好强的个性,却被疾病捆缚着只能接受别人帮助,难怪老人的脾气会这样怪癖。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可以让他更快乐些,不仅仅因为他是她的主人,只是为了——他脸上写满的孤独。
“你,”好半天,老人从一个短眠中清醒过来“随便读些什么,去架子上挑一本书,我需要些声音”
“您应该再睡一会。”
“不。”
奇奇无奈地从书架上找了一本书——一本关于历史和战争的书——跪坐在老人轮椅旁,面对着炉火,开始诵读。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即便是枯燥的历史考证和拗口的人名地名也被她念得盎然有趣。老人静静地聆听,渐渐转入深沉的睡眠,这一次他的梦中一片宁静。
自此之后,每天陪老人进餐成了奇奇的惯例。
奇奇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在一夜之间享受如此殊荣,也许是主人看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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