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可是,维罗并不是傻瓜。她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潜在价值,这使得她不会轻易地感情用事,当然,她也从来不把感情太当一回事。感情善变而又脆弱,经不起推敲。
维罗是个早熟的孩子,她早已从父母、兄姐的婚姻中得出了非常现实而又理智的结论——万事的解决,归根到底,不过是钱罢了。钱到手,是不会改变的现实。而感情,几乎没有一分一秒称得上现实。事实上,她在那家酒吧做女招待,等待的,也不过是这样的一个机会罢了。一个跨国公司股东的儿子,不用去调查他的实际资产,便可以清楚地知道至少算是绩优股。
她和疙瘩在一起半年,两人之间建立了什么,存在些什么,缺少些什么,维罗自然心中有数。她不动声色,继续跟着他四处厮混,并不是完全不计较的。但也可以说是天性使然。维罗的天性就是简单、快乐,但这不意味着她缺心眼,不会为自己的利益盘算,维罗随时都准备着,等待更好的机会,随时伺机而动。人生其实简单极了。她高兴的时候就会这么想,能快乐的时候,必然要先挥霍,把现有的快乐挥霍掉,才会有新机会——快乐。快乐,人活这一生,不就是为了这两个字吗?
车子过桥,摇摆了一下,随即平稳下来,疙瘩的身体跟着车子晃了晃,恢复了几分清醒。他睁开眼睛看着她,微微一笑,摸摸她的脸,安心地又闭上眼睛。
维罗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一根根地揪他手上长长的汗毛。疙瘩笑了起来,像个年幼的孩子般再次睁开眼睛,感激地看着她,将她的两只手都握在怀中,然后又沉沉睡了。
下车时又费了好大的力气,司机才帮着维罗把沉重的疙瘩搬下车来,扬长而去。然后,靠着行李员的帮助,维罗才把疙瘩连拖带拽地带回了房间。门刚一关上,疙瘩猛然睁开了眼睛,眼睛里的光芒突兀地变得明亮而又清楚,他扶着墙狠狠吐了口气,迅速地冲到卫生间的马桶前,一个趔趄差点把自己的脑袋塞进马桶里。
维罗把灯拧亮,看见疙瘩的脸色惨白,神情却异常地兴奋,仿佛回光返照的病人,虚弱而又兴奋。她蹲在他身后,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疙瘩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痛苦地将脸贴在马桶冰冷的瓷面上,开始剧烈地呕吐。呕吐的欲望比海潮还要猛烈,一浪比一浪汹涌,他嘴里泛起阵阵苦涩,颗粒状的残渣迅速地从胃里奔涌而上,从口腔中喷出,粗糙地将口舌的平滑破坏得消失殆尽。
他就这样不停地吐,把胃里的东西倒了个干净,吐到最后,吐出来的污物只剩下了稀薄的黄水。马桶里已经看不见清水,塞满了被胃绞碎的食物,米饭,牛肉,肉末,西红柿,每一种干净体面的食品,都清清楚楚地显示出被胃磨碎后的丑陋之态。
所有的食物,肉眼都无法识其精华。人眼只识表面,而本质则是被磨碎后的渣滓,沉积物。维罗看着马桶里破碎的残物,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她伸手按了一下,水便旋转着将污物带走了,只剩下些许的酱色碎末在黄水中漂浮。
她找了条毛巾,烫过后递给疙瘩,小心地敷在他脸上,然后把他扶到床上。疙瘩一下便倒下了,把毛巾拉到嘴上,那双湛蓝得接近天真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地跟着维罗的身影,孤苦得仿佛无依无靠的孩子。
维罗倒了杯温水给他,然后从衣橱里拿了自己的衣服,我去洗澡了,你先睡吧。
别洗了。疙瘩伸手握住她的手,苦苦地看着她,哀求道,睡吧,我困了,陪我一起睡吧。他的表情像个撒娇的孩子,睡吧,维罗,别把酒精洗掉。拥抱酒精入睡。这样轻松些。
拥抱酒精入睡,这样可以轻松些。维罗眨眨眼睛,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怜的孩子,喝醉了就开始说胡话。她顺从地放下了衣服,开始脱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