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祈求道,希望他能对我说刚才的一切都是他故意刺激我的,他不是总这么做吗?说让我伤心的话,让我误解他,离他远远的。
是吧,刚才的那些话,也是他故意气我的吧。
“吕朵,这都是真的。我就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我没骗你。”他用手抬起了我的下巴,让我可以更清楚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他盯着我继续说“我利用了童童,利用了很多人。我没骗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失控地倒向他,抱着他的肩膀让我可以离他好近好近,可以完完全全地捕捉到他眼中任何的蛛丝马迹。
“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给我!”
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完全没有任何说谎时的马脚,对我说:“为了赢。赢得‘非常男声’这个游戏,从米彩的手里赢得游戏!”
“米彩?米彩到底和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对她?”
我撕心裂肺地哭着说,他望着我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一丝温柔,但是马上他就变得冷若冰霜。
“没有仇。她只不过是游戏里的另一方而已。都是游戏,游戏,你懂吗,吕朵?”
“那么我呢?”我已经失去了理智,韩多这个人让我失去了理智。
“我也是游戏中的一员吗?我也是吗?你也利用了我吗?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吗?”
“我。”他紧盯着我的视线突然向左偏移了一下,嘴唇轻轻地抿了抿,说“是的。我是在利用你。”
“你从没有喜欢过我?”
“是的。”
那一刹那,我听到心脏毁灭的声音。
4。
童童一直都没有醒。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迫近中午了,但是她还是没有醒。
“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我在门外拦住了童童的主治医生,他告诉我:“她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这次昏倒是由于身体太过虚弱导致,所以没太大问题。不过她患的是脑内压迫性血管瘤,就跟在脑子里放了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你们要千万注意,不要再让她的情绪有过多波动了,明白吗?”
“嗯。”我点了点头,医生从我身边离开后,我深呼吸了一下,推开了病房的门。
童童安静地睡在病床上,淡棕色的长发均匀地铺散在洁白的枕头上,好像一副好看的丝绸扇面。朝夕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微合着眼睛注视着床上的童童,表情安详恬静。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照着他们两个,在白得发蓝的病房里,他们好像一副不可被破坏的画。好像我走进去就会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气氛一样,我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打扰他们。
我站在门边犹豫着不敢进去,而朝夕似乎也感觉不到我来了。他的世界只剩下童童一个人了吧。
我还是离开吧,作出决定后,我默默地从门边离开。
“吕朵是吕朵吗?”
是童童的声音,我猛然回头,病床上的她一脸憔悴,几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她苍白的小手却朝我固执地伸展着。
“不要走。”
我立刻就走到了她的床边。我无法再让她因为我而多说一个字,我知道她每多说一个字都好辛苦好辛苦。
“童童,我不走。”我坐到了她的床边。她微笑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呵呵大家不要这样看着我,真的没事。”
“嗯。”我连忙点头,没想却看到我身边的朝夕脸上有一行泪水流了下来。
朝夕哭了?
那个朝夕,被所有人误会都不曾流露悲伤的朝夕居然哭了,还是这种最让人伤心的无声的哭泣。
“朝夕,对不起。”
童童用她的手探向朝夕流泪的面颊,但是她的手太短,她的身体也太虚弱,所以伸到中途她就露出了吃力的摸样。就在这时,朝夕一把抓过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脸上。
刹那间,我被眼前的画面弄得泪水滂沱。为什么生命中总是会有这样的画面,这样的故事?
“不要哭,朝夕我没事。”童童微笑着对朝夕说,但在她的眼角却分明有水晶一样的泪珠。
朝夕也不说话,就是流泪,无声地让泪水流个不停。
童童凝望着朝夕,忽然眼泪流了下来。
“朝夕,对不起我其实不知道谁是凉子,也从没有听过你喜欢的那些歌,没有去过你向往的北极川。这些都是韩多告诉我的,关于你,关于你的所有事所以,对不起。我对你说了谎,从一开始就在说谎,其实你不应该喜欢我的,我不值得你喜欢。”
“我只不过是一个,在路边看到过一次你唱歌的身影,就妄想着能够接近你,和你在一起的女孩而已。我和其他所有的歌迷一样,我比她们还要糟糕我居然会假装成另一个人骗你,骗取你的爱我好糟糕,童童好糟糕朝夕,我不值得你爱朝夕不要再”
“别说了。童童,别说了。”朝夕终于嘶哑着打断了童童的话,才开口眼泪就吞没了他的面孔“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喜欢的歌手,不在乎你去没去过我向往的北极川,我喜欢的人是童童,就是现在的这个童童,不管你有没有对我说过谎,我不在乎。我喜欢的是你,就是这个你你糟糕也可以,骗我也可以,我都喜欢!”
“朝夕”
朝夕抱住了童童,让她不要再说话了。我呆呆地站在一边,觉得这下子,这里真的已经没有我存在的必要了,在朝夕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有人能够代替童童的位置了,永远。
我又退到门口,用手轻轻地把门旋开,拉开门悄悄地退了出去。
我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靠在门边。
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么多天来,我急速变化的生活。想到第一次在大雨中看到朝夕,第一次被他在人群中找到,第一次看到他受伤的样子,第一次看到他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第一次
被韩多拥抱住,从此不再孤独。
我忽然想到了韩多,想到了他对我说出那句话时残忍而决绝的样子。
我知道他一直都爱说谎,也知道他善于算计和极度狡黠,我知道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冷漠、孤傲、捉摸不定、不可接近,明明知道却还是爱了,还爱得那样无可救药,不能回头。
怎么办?怎么办?
这种明明知道很绝望还是不能控制的感情,我要怎么办?各种各样的思绪开始在身体里痛苦地纠缠,我无力地顺着门滑下去,滑到了冰冷的地板上,坐在那里,全身像被冰水浸没了一样难受。
“小姑娘,你可以坐到那边的椅子上。”路过的护士好心地对我说,我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你这样会着凉的。”
“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我埋着头继续说,好怕被人看到此刻我脸上悲痛的表情。
“你坐在这里是方便那些狗仔队找到童童的病房吗?”忽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洞穿了我的身体。我顷刻间全身麻木,过了好久才有力气抬起头,看到韩多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眼中是不可抗拒的威严。
“站起来,不要在外面丢人现眼。丧家狗一样。”他命令道,而我只是看着他,身体完全不能动弹。
他又看了我一眼,突然弯下身来,我听到护士小姐情不自禁的尖叫声,而我则被韩多用他没有扭伤的那条手臂抱了起来。
他抱着我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5。
“放我下来!”
我一边大叫一边在韩多怀里挣扎,但是我才挣扎了一下就呆住了。因为他已经抱着我再一次走进了童童的病房,而在病房里我看到朝夕居然跟韩多抱着我一样,抱着脸色苍白的童童。
“吕朵,不要让朝夕乱来”童童支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垂头倒进了朝夕的怀里。
不要让朝夕乱来?
朝夕抱着童童,他是要带童童去什么地方吗?思索间,我已经身不由己地被甩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韩多毫不犹豫把我丢到了一边,走过去拦住抱着童童的朝夕。
“你要带她去哪里?”
韩多语气急促,没有感情地问。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看到病危的童童,伤心欲绝的朝夕,难道他就一点儿都不觉得内疚,一点儿都不觉得自责,一点儿人的感情都没有吗?
难道他真的冷血到这种地步吗?
我的心开始绞痛,越来越痛,无法抑制,无法想象。
“我带她去结婚。这是她最后的愿望,不管她愿不愿意我也要想办法实现这个愿望。”
朝夕一个字一个字好用力地对韩多说。
韩多盯着他,冰冷的面孔上猝然绽开一个让人讨厌至极的冷笑:
“朝夕,你疯了吗?你和她都没到结婚年龄,而且只要你这样做,我可以告诉你,你真的就不会再有机会进娱乐圈了。”
“我知道我们还没到结婚年龄。不过就算只是仪式,没有任何意义的仪式,我也要和童童结婚。”朝夕淡淡地说完,双眼静默地盯着韩多,紧闭嘴唇,似乎再也不会说什么了。
韩多望着他,脸上依旧保持着他惯用的沉稳的笑容,说:
“朝夕同学,我的话难道说得不够明白吗?不管你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只要你今天这个样子抱着她走出去,你的歌唱生涯就完了!真正的完了,你再也不要想在舞台上唱歌了。你的那些歌,那些音乐,你的一生都完了,你明不明白?”
朝夕紧闭着双唇,什么都不说,只是望着韩多,很安静很安静地望着。他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一直以来他都会跟韩多争论的,而不是这个样子。我看到韩多冷静的表情上有汗水渗出来。
“朝夕,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还有比赛,你还要成为‘非常男声’的冠军。今天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出去,还有结婚什么的,绝对不可以!你明白吗?”韩多在最后一刻吼了出来,朝夕异常的沉默终于让这个冰山一样的男生也慌了起来。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朝夕终于再次开口了。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韩多,淡淡地告诉他:“不过,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一滴汗水顺着韩多的额头滑了下来,我看到他眼中有让我心碎的慌乱表情“你不在乎你的事业?你不在乎‘非常男声’的名次?朝夕,你不知道做明星可以赚很多钱的,你可以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录音室”
“我不在乎!你听清楚了吗?韩多同学!”朝夕突然吼了出来,然后他径直地抱着童童从韩多身边擦过,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你不能走!”
韩多立刻转身去抓他,但是他的手才扭伤过。朝夕只是稍稍用力就从他手中挣脱了。
但是真正让韩多放手的不是朝夕的力气,而是朝夕决绝的态度。
韩多没有追出去,而是冲着朝夕的背影大吼:
“朝夕,我们是有协议的,你和我是有协议的,我是你的经纪人,你要听我的!朝夕!朝夕!”
朝夕一步步离去,没有回头的可能。
“朝夕,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呢?”
激动的表情第一次占领了韩多冷漠的面庞,我从来没看到过他这样激动,这样无助过。他坚毅的目光在摇晃,孩子一样恐惧慌张。
他用力地喊:“不是为了我!和我没一点儿关系,朝夕,朝夕,你这样走了,那些支持你的粉丝怎么办?他们为了你花了那么多时间守在电视机旁,他们为了你用零花钱投票,买海报,看演唱会!他们为了你朝夕,你不可以这样一走了之!朝夕!朝夕!”
朝夕没有回头,甚至连他离去的脚步都不曾乱过。他不会回来了,他真的不会回来了!望着他抱着童童头也不回的身影,那一刻我相信他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的音乐梦,他的歌,他的人生,他都可以不要了。
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那么我呢?其他人呢?韩多呢?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戏剧化,等我从迷雾一样的场景中清醒过来,我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不能让朝夕走,不是为了我的梦想,不是为了他的歌,是为了其他那些更需要他、支持他的人!
“朝夕!”我大喊着追了出去。
我一路跑着,终于在医院门口再次捕获了朝夕笔直的背影。他正弯下身将童童塞进医院门口的出租车内。我看到他就像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存放进宝盒里一样轻轻地将童童放在了出租车里最舒服的位置上。
然后,他也抬腿走进了出租车。
我连忙向他跑过去,但是才跑出一步,他就突然回头抬手示意我不要再过去了。
雨滴在这一刻突然落了下来,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他演出时那样。雨中的他,表情还是那样地坚毅,不可动摇,但是这一次他表情的坚毅却含着让人心痛的忧伤。
“对不起,吕朵。对不起。”车轮摩擦着被雨打湿的马路发出刺耳的噪音,而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朝夕和童童在我眼前消失了。
朝夕走了,决绝地走了。
我站在医院的门口,忽然间世界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