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雪,觉得新奇得很。捧在手里,晶莹可爱,冰凉凉的,很快就化成水从指缝间流走了。
杨露笑她“初雪脏死了。我家冬天那雪,可以没过脚踝,一踩一个坑,那才叫雪。上海这雪,叫它冰渣差不多。你要觉得好玩,回头把咱家电冰箱冰冻层里的冰敲一点下来就是。”
杨露老家在东北,祖上还是老山里的猎户,她当然大小就在雪里滚大的。
两个女生从超市里买了许多火锅材料,由顾湘主厨,做了一锅川味鸳鸯火锅。杨露爱吃辣,大锅半边厚厚一层红油,杨雪还不停地往锅里丢干辣椒。顾湘爱吃豆腐皮,杨露则无肉不欢,超市的冰冻丸子打折,她们也买了不少,把锅里塞得满满的。
杨露问顾湘:“下个礼拜培训结束,就要考核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顾湘说:“文化课倒是不担心,就怕服务课出难题。”
杨露笑道:“朱清的题目都很刁钻的,去年有道题,叫服务员帮客人在大老婆和二奶之间调和,可真是愁死人。我是没看成热闹,听我们主管说,他们去旁观的,各个都笑岔了气,比看春晚还精彩。”
两个女生哈哈大笑。
锅里开了,两人急忙往碗里捞菜。杨露也不怕烫,夹着肉在油碟里过了一遍就往嘴巴里递。顾湘不敢吃那么油,碗里的是花生芝麻酱。豆腐皮煮得香软,藕片正脆,鱼丸一粒粒在红油里翻滚,热气熏得人脸颊粉红。
多少年没吃火锅了?
顾湘在心里算着。似乎上次和人吃火锅,还是八年前的事了。也是个冬天,不过远远没上海这里这么冷。孙东平说是回北京过年,却早早地年初五就回来了。大清早地,跑到楼下,拿小石子丢她的窗户。
外婆年纪大了,醒得早,听到声音过来推醒顾湘“有个小子在砸咱们家的窗户呢。”
顾湘吓一跳,还以为哪里来了小混混。结果推窗一样,可不正是孙东平吗?于是赶紧开门把他请了上来。
孙公子独自一人坐了早班的飞机回来,飞机餐他自然是看不上的,于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嚷嚷着求顾家施舍点饭。顾湘和外婆前夜吃的火锅,十分方便,端出来热一热,丢了点菜下去,就拿去喂孙东平。
孙东平那么挑剔的人,那次却一声不吭端起碗就大嚼大咽,吃得不亦乐乎。顾湘还故意逗他,说这是剩菜。孙东平眼皮都没抬一下。
顾湘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陪着你爷爷多玩几天?”
孙东平扭头看外婆去了隔壁房间,把筷子一搁,握住了顾湘的手。顾湘脸一热,下意识要挣扎,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男生的手掌大而厚实,滚烫地手心贴着顾湘的手背。灼热的呼吸拂在耳边“我想你了。”
顾湘心想:别把油都蹭我的脸上。
“”杨露拿筷子敲了敲顾湘的碗“想什么那么出神呢?菜都烂锅里啦!”
顾湘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赶紧夹了一筷子豆腐皮。
门铃响来,杨露跑去看。
顾湘问:“是谁来啦?”
“是小于。”杨露开了门,忽然一声惊呼“哎呀!这什么东西?”
顾湘不解地看过去,就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门口窜了进来。她定睛一看,大叫起来:“富贵!”
老猫正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扎,一听到熟悉的呼唤,猛地刹车,转头看向顾湘。
分别也不是太久,养了自己几年的主人还是认识的,它喵呜一声充满重逢的喜悦和惆怅的长叫,后脚一蹬,扎进了顾湘的怀里。
杨露打转回来,十分稀奇地看着那只三花猫在顾湘怀里蹭来蹭去的,又伸爪子使劲挠。顾湘的毛衣哪里经得住那没剪过指甲的毛爪子抓,很快就扯脱了线。
她嘴里倒又哄又安慰地说:“好了!好了!这不是回来了吗?咱们就是搬个家,以后走哪都带上你还不成?”
富贵发泄了一通,到底年纪大了,力气不够,舔了舔毛后就缩在顾湘腿上不动了。
杨露凑过去看“这就是你家富贵啊?这一路怪辛苦的吧?”
顾湘苦笑“我怎么觉得它还肥了点?”
“天天吃罐头,能不肥吗?”小于提着一个空猫包走进来“这一路过来,它就没消停过,叫得半条街的人都回头看我,肯定当我是虐猫的。”
“辛苦你了。”顾湘笑着招呼“你倒是来得巧。这里刚开锅,好多菜还没下呢。你用过晚饭了吗?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一起吃了吧。”
小于当然乐意。他脱了外衣,挽起袖子就朝着火锅奔过去。结果一看到满锅红油,一声惨叫。
杨露猜着他怕辣,问:“还吃不吃啊?”
小于东奔西跑,饿了一天,现在铁钉子都能吞下肚,一点辣椒就可以忍了。
结果一顿饭吃得极其壮烈,几乎是筷子尖在辣椒和花椒中寻找着一点肉片的踪影。眼看杨露和顾湘两人手下不停,他则是吃一口菜喝三大口水。
正宗的火锅,吃得时间都长,大家吃饱了就坐着聊天,聊到饿了又吃,如此反复,等到杨露去洗碗的时候,都已经快十一点了。
小于要赶末班地铁,于是起身告辞。顾湘送他下楼去。
到了楼梯口,小于就让顾湘止步了,他今天给麻坏了,说话有点大舌头:“年末酒店里忙,张总说,等忙过了,大家再一起吃个饭。”
顾湘笑“也麻烦他这么忙了还惦记着我。”
“下个礼拜你们就要考核了吧?张总说了,要你安心考试。其实我们的管家部,虽然事多又杂,非得八面玲珑才做得了。但是在这行干了一两年,以后随便去哪家酒店都可以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
“我知道。谢谢了!”
小于挥挥手走了。
顾湘抱着胳膊回了家。家里一股子火锅味,杨露正在浴室里洗澡。
顾湘到处转了转,也没见富贵的影子,喊了两声,老猫才从床底下钻出来。它还是有点害怕,看到顾湘就喵喵叫个不停。顾湘抱着它好生安抚了一阵。
小于连猫窝和猫粮都一起拿来了,顾湘一看,还是个法语名字,叫皇家,还有罐头,全是进口的。顾湘看了也愁,把富贵的嘴养挑了,她以后拿什么喂它才好?
晚上关了灯,一切归于平静,只有空调轻轻吹着暖风。富贵刨完猫砂,跳上床,在顾湘枕头边寻了个位置睡了下来。
顾湘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快被楼下的路灯照亮的地方。她摸了摸富贵柔软的毛,想起当年孙东平把它抱给她看时的情景。
那时候它还是只刚足月的小奶猫,毛被雨水打湿了,大大的眼睛,粉红的小嫩鼻子,浑身发抖,看上去可怜极了。放它在桌子上,它还站不稳,摇摇晃晃地,又害怕,喵喵叫个不停。
顾湘说:“咱们给它起个什么名字?”
孙东平说:“不就是一只猫,叫它小花小咪不就可以了?”
顾湘白他一眼:“你这种人,将来生个儿子也只会取名叫孙富贵的!”
“富贵好啊!”孙东平拍腿“猫,镇宅招财,叫富贵最合适不过了!来来,小富贵儿,哥哥抱抱。”
顾湘看着这男生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猫,一下捏捏小毛爪子,一下揪揪小毛耳朵,然后把小猫的肚子翻过来,发现新大陆似的嚷嚷:“哟!它有小鸡鸡!是只公猫啊!”小猫被蹂躏地微弱地惨叫,顾湘看不下去,终于把猫抢了回来。孙东平挠了挠后脑,傻笑,忽然伸手从后面把她和猫一起抱住。
小富贵爱叫,宿舍里还住了其他同学,只好让孙东平把它带回他家去。顾湘一有空了就去孙家看猫。
孙家住别墅,房子又大又空。孙母常年在国外,孙父也很少着家,家里只有孙东平和一个做饭洗衣服的阿姨。
两个孩子没人管,玩得自在,逗完了猫,就去看碟子。孙家最新的家庭影院相当的气派,真皮大沙发厚实软和,坐下去就陷在了里面。而小富贵则在地上慢慢爬着,偶尔拿那张高级手工地毯磨一磨爪子。
孙东平总是坐着坐着就靠了过来,半个身子都蹭到了顾湘身上,见她红着脸没反应,于是干脆躺在了她膝盖上。牛高马大的少年,这个时候倒像一只大型犬一样乖顺。
顾湘憋不住,最后总要被他逗笑出来,然后伸出手轻轻理他的头发,像是给狗狗梳毛一样。电影喧闹的声音中,少年总会半恳求半诱惑地说,亲我一下吧,就亲一下
一辆机车咆哮着从远处小道上开过。富贵忽然坐起来,抖了抖毛,大概是被顾湘摸得不舒服,它换到床角去睡了。
顾湘笑了笑,老实闭上眼睛,也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