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近花残,整个太守府内充满了一股萧瑟的阴霾气氛。宋玉棋在两排禁卫军的前引下,循著琴声来到后院的池塘凉亭内,那位令他魂萦梦牵的姿菁佳丽就在那里。
他的出现却没有得到佳人的热情欢迎,反而冷淡的不屑一顾,连琴调都没有丝毫改变。
她似乎不再对他有感情。
“怡安郡主,皇上来了。”她身后服侍的六名粉妆宫女跪身提禀。
悠扬的琴乐不断,纤纤五指在琴弦之间优雅起舞,清新悦耳的曲音直到抚完一曲方罢。
“皇上是否还想听我续弹一首?”背对著他,冷淡地问。
“不急。”宋玉棋柔情的走向她,执起她的白玉柔荑,在手中握紧。“此刻我只想看着你。”
“莫非,皇上嫌我弹得不好?”雪白玉手还是挣开了去。
“怎么会呢?”宋玉祺耐性而疼宠的一笑,扳过她娉婷的身姿。抚颚一握,将她貌胜嫦娥的娇颜对向自己。“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想与我谈心?”
“皇上真的想谈?”
“想。”
“好。”芃瑄离开他紧握的手,站起来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立定。“皇上觉得此刻的怡安郡主有什么不同?”
芃瑄虽然也是郡主,却是没落的皇亲国戚,若不是因为下诏要选妃,将全国的皇族之女宣召进宫,此刻她只怕还待在贫瘠的封邑里,锁在深闰之中,过著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是现在呢?来到这个她压根儿没想过会来的敦煌,进入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里,遇见了真正激起爱弦、付出感情的男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皇帝而改变来的,现在他再出现,意味著她的命运又要另有一番变化。只是这次,她不再默默的逆来顺受,不会再听凭任何人的摆布了。
“在我眼前的你,一如数月前的怡安郡主,没有丝毫改变。”改变的只是她的心,宋玉祺清楚的知道。
“你错了。”她感伤的侧过头去,睨向遥远的京城方向。坚持不再哭泣的眼眸还是情不自禁的蒙眬。
“你可曾想过我听到必须远嫁到关外时的心里感受?想到敦煌太守是否也听到了皇城里的传言,认为我是皇上的情人,被摒弃宫外遭遗弃的女人时的恐惧?”
忆起当时的心情,她就无法克制的发冷、发颤。用冰冷的小手环住自己,好像这样就能环住当时的所有不安似的。
宋玉祺完全能了解她当时的心情,因为他的心何尝不是如此?“当时我确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太后知道我钟情于你,坚持要我将你的名字由封册中删除,立她的侄女和玉公主为后,不然就下旨杀你。”
“为什么?我不懂。后宫嫔妃可以上千,就连两位姐姐都可以入宫,为何独独就我不可呢?”
如果他能坚持一点,能向太后跟皇后争取一点,或许事情就不是这样了,她不用怀著忐忑不安的心境来到这里,而他也不用再千里迢迢的赶至敦煌,求她重回怀抱。
她悲愤的神情触动他心底的内疚“因为新立的皇后容不下你,你跟其他的嫔妃不同,跟朕是有感情的,她不能让你进宫影响到她的地位。况且当时我的权力不巩固,不能拿你的生命来做赌注。”
“所以就让我这位郡主成为市井小民茶余饭后的笑话?”她苦笑道。悲凄、摇头的看着他。
她伤,他痛。“所以我亲自来接你,用尊贵的后位来补偿你。”此刻他只想尽-切来弥补,将她一切的苦难都纳入羽翼下保护。
孰料,他的提议让她的脸色更惨白,脚步一步步的往后退去“够了够了,一次的笑话就足够了,求皇上别再让芃瑄成为另一则笑话。”
她对皇上从来没有至死不渝的感情,也不冀望当什么皇后,她只求不要再变成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话了!
她再也禁不起任何一次的挫折。
“你已经因为自私而牺牲了我,害得我无颜再待在京城。如果皇上真的是爱我的,就请你放过我吧!把这里的美好跟幸福赏赐给我,这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不可能。”这只是她对他一时的气愤吧!她不会真的想离开他。“我不会放任你在这里试凄,我一定会带你回京。”
“皇上”
“或许你只是想惩罚朕,但朕会用所有的疼宠让你知道,让你重新原谅朕。”
他的执著令芃瑄感到害怕。
“你准备准备,我们五天后回京。”
****
熙来攘往的街道上,商贩相互吆喝叫卖,对街的茶楼高朋满座,正是上午时分,大家闲歇饮茶的好时光。
一匹棕色快马,飞驰的奔进街道,马背上的艳红俏影,娇悍而有朝气,她疾挥著马鞭,一边喝开拥挤的人潮,一边将马驰向那座茶楼。
“三哥,人到了。”马还未歇,她纵身一飞,跃上茶楼的二楼,迳自落在一位华衣公子身旁。
华衣公子面貌俊朗,淡薄的唇微微勾起,轻啜著杯中的香茗。“还有多远?”
“二十里。”红衣俏娃也不管对方招不招呼喝茶,伸出手来就自个儿倒了一大杯,牛饮的喝下。“你说咱们这么做好不好?大哥知道了,会不会骂我们?”要救人,却又担心被罚。
“怕就别膛这淌浑水。”华衣公子依然轻啜著茶,凉凉的道。
他们正是敦煌太守秦天之弟秦梵跟他的妹妹秦灵儿,和秦闇一样都是不愿芃瑄被皇上带走,而私底下聚在这里,想瞒著秦天救人。
因为秦天是朝廷的大臣,他们不想让他为难,故才决定瞒他。
“事情不是这么说,想清楚她是皇上的爱人耶,这万一惹恼了皇上”
“皇上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放下茶杯,狡猾的他眯笑着“事情我早安排好了,我已经放出风声说残党未清,再加上我们是在他们入关前抢人,皇上一定怀疑不到咱们头上,就算要怪,也怪不到咱们。更何况我们才刚从他的刀口下死里逃生,他料定我们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一向精明,早算准了皇帝会有的想法。到时,他们大哥的英名不但可以保住,二哥的感情又有个美满,真是一举两得之计。
“可是事情毕竟是发生在离开我们敦煌城,这万一”
“没有万一。”对于秦灵儿的优柔寡断,秦梵失去耐心的敲了敲她的头。“事情绝无万一,你要是怕就回府里去,乖乖坐著等认嫂子好了。”
“好疼哦!”秦灵儿嘟著嘴,抚著头,扮鬼脸的叫道:“才不呢?叫我什么忙也不帮那多吃亏?难得逮到教二哥欠我人情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只等他们一靠近,我们就来个突袭抓人,准教他们乱了阵脚,措手不及。”
“拜托!又不是在作战,不过也差不多。”秦灵儿满脸附和,笑得好不灿烂,最好是把亲爱的大嫂打包好,送给二哥当神秘礼物,让他来个开心的大惊喜,那往后自己可以讨的人情就大了。
“那还等什么?走呀。”两人相视一笑,跃身而起,跨向楼下等候的骏马,扬驰而去。
****
“再忍耐一会吧!一会就进城了。”芃瑄又晕车了,宋玉祺片刻不离的亲自在马车内照顾她。
比起来时拥挤、狭窄的马车,现在这辆御用的马车要宽敞舒适得多了,可是心情一直郁闷低霾的她却比前次晕得更厉害,身形也更憔悴。
这可能是因为心境的关系吧!
黄昏下,夕阳的余晖中,车队继续前进,卷起的黄沙更令人觉得闷热。
忽地,一阵马蹄奔腾声惊扰了他们。
“什么人?”护送的人马上呈圈状围住马车。
左边滚起的沙尘中,奔出十几骑头绑布巾裹脸的人马,他们眼露凶光,扬刀杀气腾腾的奔近。
随著蒙面人的趋近,一股杀气也凌厉的扬至。
“注意!小心保护郡主。”宋玉祺下旨,终于瞧出事情的不对劲。
来人凶猛,清一色黄衣黄裤,跟大地的黄沙一般,诡异又可怕。他们一靠近就夺命十足的狠杀狂砍,一副要致人于死地的模样。
“保护皇上。”敌人太过凶残,连在御用马车前贴身保护的四位将军都投入战局。
“别管我,保护郡主。”捡起躺下士兵的刀,宋玉祺跃下马车加入战局。
“天啊!郡主。”在后方马车内,跟芃瑄一样晕得头昏脑胀的红珠听得吵杂声,掀开车帘一看,马上被迎面倒来的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吓得惊惶大叫。疯也似的冲向前面马车,打开车门道:“强强盗杀人了。”拉著芃瑄就想往马车外跑。
正晕得全身虚脱的芃瑄,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红珠猛然拉出车外,正打算瞧个清楚时,一把长枪横来,直直的刺入两人的空隙中,当场吓白了一张粉脸。
“我的天啊!”红珠自小生长在王府,何曾看过如此厮杀的场面,当场就将这几天因晕车而虚弱的精神都唤了回来。
奋力一撞,红珠撞开攻击她们的坏人,提起全副精神,保护芃瑄逃了出去。
被撞开的刺客似乎看出两人中有一人是他们要杀的目标时,扬起声音呼引同伙们的注意。“怡安郡主在这里。”
仿佛听到黄金似的,有一大群人抛下正在打斗的对象,拚命的朝她们追了过来。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她!
宋玉祺大惊,命令士兵快去救她,自己也随后提刀追去,可是才跑没几步,就又被几个人给困住了。
敌人武功太强了,个个身手不凡,眼看再没几步就要追上怡安郡主,而自己的部属却因武功太低而落在后头,宋玉祺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不会吧!声势搞得这么浩大,不怕大哥发现?翩然赶至的秦灵儿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眼露佩服的睨向秦梵。
“这不是我安排的。”他马上撇清关系,眼睛瞠得比她还大,这一幕根本不在他的计画之内。
“不是你?!那会是谁?”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可能是太后派来的杀手,马上紧张的奔向前方。
从小娇生惯养、与世无争的芃瑄,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惹来这群煞星的追杀,她压根不认识这些人啊!
数日因舟车劳顿而显得病恹恹的娇体,因这场追杀将虚弱的精神重新唤了回来,失去活力的娇容也淌下了滴滴汗水。
“往哪逃。”一柄利剑横过,险些砍下她的脑袋,幸好秦家兄妹突然出现,两人大刀一挥,替她们挡住了这要命的一剑。
“大嫂快走。”
好熟悉的声音,芃瑄怔愕的想看清楚救命恩人是谁时,一批刺客又至,逼得红珠不得不拉著她继续跑。
可是险象刚过,危机又生。那两人替她们挡下了刺杀的几人,却无法分身的再去应付更多追杀而至的敌人。
“怎么办?”胆怯的红珠一边紧紧的护著芃瑄,一边却又惧怕万分的哭泣起来。
难道她们就要在此香消玉殡?
“别怕,至少我们两人还在一起。”芃瑄自知大劫难逃,干脆抱紧忠心的丫环,一起闭目等死。
反正自己留在世上也是个笑话,与其要去面对茫然不可知的命运,倒不知趁这场莫名的追杀死了算了,免得再去面对更加难堪的窘境。
可是就在以为可以一刀毙命的情况下,一道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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