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辛勤劳作的工人,有教书育人的先生,有妙手仁心的医者,有闻鸡起舞的武夫无数张面孔,不同的生活,这些人与物交织在一起,组成了色彩缤纷的历史。
时辰很快循着长河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只是一眼对视,耳边忽然响起了浪涛翻涌的声响,这条长河竟缓缓流淌了起来。
属于他人生的一幕幕脑海里翻转,他的时间从这一刻不受控制的倒流,黑龙妖治的身影再度出现他面前,又对他同样说了一次那句话。
这时候他才明白对方所说的话,凌驾于众生的王座并非是恩赐,而是禁锢在灵魂深处的诅咒,永生永世不得解脱,唯有死亡可以逃避。
“我快要死了吗”
时辰轻叹一声,后悔吗?后悔的很,可若再回到那个时候,他依然会这么选,他从小就是一个贪心的人,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放不下,自然也得付出最大的代价,去保住那些东西。
总得有人站出来,这个人未必不能是他。
时间还在飞速流淌,与齐临月相处的一幕幕景象流转于眼前,从携手共游云麓,到扬州桥外的回眸,到济州城北的血战
从他进入齐家,到意外进入剑陵时的那一次对视,现在看来,那天她的眼神,还是如明月般清亮,从不曾被俗世所污染。
紧接着,他看到了在地球一面的人生,每天都是新的不如意,可那些不快乐的日子串联在一起回放的时候,竟也别有一番风味。时间就是这样,你从不曾在意,可在它逝去的时候,一切无足轻重的东西,都显得那么珍贵,但早已无法挽回。
从成年人看到牙牙学语的孩子,时辰已经热泪盈眶,这一生有太多太多帮助他的人,可他已经无法用余生去偿还他们了。
若有来世
时间长河的尽头,是一间冰冷的手术室,时辰看到亲生母亲年轻时的样子,谈不上什么风华绝代,但比起如今这幅饱经风霜后而变得尖酸刻薄的模样,要好上太多了,称得上是一位温婉的女子。
手术里是一副奇怪的场景,里面有许多亮着屏幕的仪器,色彩斑斓的电线连接在她的身上,不像是接生孩子的过程,倒像是一场生化试验。
这时候机械大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迈步进了手术室,由助手为他戴上消毒手套和眼镜。他转头问助手:“手术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吗?k1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那个瞬间,时辰透过朦胧的时光,看到了他的脸,那是杨院长,即便在十八年前,他依然是现在这幅模样,不难认出。只是,那个时候的他,应该只是一位教授,而不是院长。
强忍住震撼的情绪,他继续看了下去。
助手回答道:“‘神迹’已完成植入,k1目前状态良好,仅是胚胎状态,就有了融合的迹象。”
“那就好,准备开始吧。”杨教授冰冷的结束了问答,双手伸向前,立刻有其他助手为他递上手术刀等工具,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头也不回的说“对了,完成接生之后,把这个孩子与母体分开,长期相处会催化‘神迹’的孵化,这样不利于‘它’的成长。”
“明白。”后边一位眼神如刀的助手很快来到门口,脱下手术服,换上一身黑色的西服,带上墨镜离开了手术室。
在下刀一刹那,杨教授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然回头,与时间尽头的时辰隔海相望,随后翻滚的浪潮打来,时辰眼中一片漆黑。
武红绫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算讨厌、甚至还有点讨喜的小子,从弱冠之年,眨眼间便年逾古稀,满头华发,他的身体无法适应瞬间的苍老,层层叠起的皱纹里满是藏不住的岁月风华,就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小子你”武红绫很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蹦不出,她看见时辰手中的玉牌已是裂痕密布,如果对方此时松手,玉牌必然顷刻间崩碎,云麓城和这片土地孕育的子民也会在冲天的火光中,成为历史。
很快,玉牌上的光点逐一消失,直到最后一个光点也渐渐熄灭,玉牌中那抹灵动之色全无,成了一块普通的玉雕器物,而时辰在时间长河中的旅行也到了最后的终点。
武红绫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手指开始,身体一寸寸的化为飞灰散在风里。
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连痛感都一并消失了,时辰像是一块风化的石雕,半点反应都无法作出。
抹除阵眼归来的齐临月鏖战一夜,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但她还是想在休息之前把这个消息告诉时辰,好让他知道,他的努力挽救了一座城的生命。
只是,在她赶到宫门前,最后看到的是时辰的眼睛,一双浑浊无光、充满死寂之意的眼睛。
似乎是被黑暗惊醒,似乎是被她的到来所触动,时辰努力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在眼睛里。
而后,整个世界被潮水般的黑暗所包围,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