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尽量假装从容不迫,其实速度很快。
庞士伟下了人行天桥后,迅速沿着深南大道一侧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注意有没有一个巷子一类的入口。发现一个,立刻拐进去。然后赶紧小跑几步,把可能跟随他的目光甩掉,再在里面七拐八拐,感觉在天桥让围观他的人全部被甩掉了,,才再一个小区花坛的石阶上坐下来。双手伸直向前方,额头低在膝盖上,仿佛是在低头思故乡。
也确实是在思念故乡。庞士伟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他感到后怕。怎么能想起来自杀呢?如果刚才不是那个女孩一声大喊,那么自己肯定已经纵身跳下去了,不是自己头朝地摔死,就是被飞驰而过的车辆撞死轧死。如果死了,那么两个蛙崽怎么办?老父亲怎么办?老婆段诗芬怎么办?自己欠乡亲们的钱怎么办?难道一辈子不打算偿还了?或者是让自己的娃崽替自己偿还?这不是害娃崽吗?这不是太自私了吗?
太不负责任了吗?不行,庞士伟想,我不能死,坚决不能死,我要活,一定要活,而且要活出一个人样来。这么想着,庞士伟就抬起来头。刚一抬头,就看见一张脸。就是刚才在天桥上拉住他的那个女孩的脸。怎么?没有摔掉?!庞士伟有些懊恼,同时又有一些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有些感激女孩。女孩叹了一口气,笑了,递给庞士伟一瓶矿泉水。庞士伟这才感觉自己渴了,非常渴。庞士伟摆摆手,说谢谢,不渴。女孩笑得更加诚恳,把矿泉水瓶盖拧开,再递给庞士伟。庞士伟看着女孩,又看着矿泉水,喉咙蠕动了一下。
“喝吧,”女孩说“不就是一瓶水嘛,没关系的。”说着,把瓶子又朝庞士伟面前递了递。庞士伟仍然有些犹豫。“喝吧,”女孩说“我还有事求你呢。”“有事情求我?”庞士伟问。女孩点点头,表示是。庞士伟才接过矿泉水,眼睛看着女孩,嘴巴对着瓶口,咕噜咕噜一下子喝掉大半瓶,然后说:“说吧,我能帮你做什么。”女孩露出了灿烂的笑,说:“麻烦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听你讲故事?”庞士伟问。“对,”女孩说“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只占用你5分钟时间。”“就这事?”庞士伟问。女孩点点头,使劲地点点头,表示是的,就这事。“好吧,”庞士伟说“你讲,我听。”
女孩笑了。笑得更加灿烂。女孩开始给庞士伟讲故事。女孩叫陈静。甘肃人。去年这个时候被人贩子骗到深圳。说是在深圳有好工作,来了之后却被逼迫卖淫。女孩坚决不从,从楼上跳下来,居然没死,又跑到深南大道的天桥上,和庞士伟头先的想法一样,打算从那里跳下去,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没有成功,被深圳市义工联的一个义工大哥哥救下来。现在,陈静在一家家政公司做保姆,但因为这家主人经常出差,孩子也上了幼儿园,所以陈静的工作并不忙,有很多空闲时间,所以也加入了义工联,成为一名特区义工。她的义务工作就是帮助那些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重新恢复对生活的希望。她现在已经养成习惯,只要有空,就经常去那个天桥看看,一旦发现有人想轻生,立刻上前阻拦。
陈静因此还闹过不少笑话,有几次把没有想自杀的人也当成想自杀的人了,但她也确实拯救过两个人的生命,庞士伟算是第三个,但她不敢确定庞士伟是真想跳下去还是象他自己说的都她完。她宁可庞士伟是逗她玩,而不是真想从天桥上跳下去。听完女孩的讲述,庞士伟沉默了半天,说:“我确实是想跳下去的。”说完,庞士伟不看女孩,而是把眼睛看向别的地方。女孩则一直看着庞士伟,说:“那你一定只是偶然的想法,现在肯定不这么想了。”
庞士伟收回目光,看着女孩,认真地点点头,说是的,确实只是一时的想法,现在想起来真后怕,并再次谢谢女孩。女孩问庞士伟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是不是需要帮助?说她一个人的力量是相当有限的,但他们义工联是个很大的组织,有很多人,如果庞士伟需要帮助,说不定他们就能给予帮助。庞士伟想了想,说暂时还不需要。女孩留下联系方式,说如果需要,随时联系。庞士伟说谢谢,认真记下女孩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并不是打算某一天寻求帮助,而是想着自己一旦状况改善,一定要请女孩吃饭,好好报答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