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萧博儒终于回来了。我们喝酒。这次我真喝了,因为这次他是我的老板,他要我喝我就喝,不怕影响工作。其实我也没什么“工作”要说工作,今天陪他喝酒就是最大的工作,因为喝酒就要说话,说话就是汇报工作。
酒过三巡,我问萧博儒:“宏大公司到底谁是老板?”
“什么意思?”他并没喝多。
“我问宏大公司谁是真正的老板?”
萧博儒见我问的认真,他也就认真地回答:“我和我大姐夫都算是吧。但公司是我注册的,我负法律责任,大姐夫的钱算是我借的,我是要还本付息的,所以应该说我是老板。”
“不对。”我说。
萧博儒透过硕大的镜片看着我,眼球经过镜片放大更加向外突出,像个大鼓眼泡,与酒后泛红的脸和占去面部三分之一面积的镜片浑然一体,使癞蛤蟆的形象更加名副其实。
“来来来,”我叫过来服务员“小姐,你知道这里有一个宏大厂吗?”
“知道呀,”服务员说“就在村头呀。”
“你知道宏大厂的老板是谁吗?”
服务员摇摇头。
“去,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不大一会儿,老板老了。老板上来就敬烟,说:“二位老板,有什么不周到的请多包涵。”
我说没事,菜不错,我们以后经常来。
老板说谢谢,谢谢!
我说请你过来是想向你打听个人。老板问打听谁。我说村头宏大厂的张老板。他说张老板有阵子没来吃饭了。我问为什么?老板说张老板现在生意做大了,天天去西乡吃饭,嫌我们这庙小了。
我斜眼瞟了以下萧博儒,继续说:“我再给你打听个人。”
“谁?”老板问。
“萧老板。”
“萧老板?”
“对,萧老板。”我说。
老板扰了半天头,说:“凤凰冈好像没有萧老板。”
“再想想,”我说“台湾的萧老板。”
“没有。”老板非常肯定地说“你要说台湾老板我就敢肯定没有姓萧的。”
我说:“听说宏大厂的老板就姓萧,而张老板不是老板,张老板是给萧老板打工的,你知道吗?”
饭店老板看看我,又看看萧博儒,没说话,头却摇得像拨浪鼓。
我看看萧老板,对饭店老板说:“没事了,谢谢。”
萧博儒没说话,继续喝酒。
我不喝酒了,继续说话。我说如果张国良不是老板,而是你请的经理,那么,他女朋友就不能在公司里搞管理,起码不能管财务,这是起码的常识。我还建议:请厂长兼任公司会计,工资加一点。并说厂长是本村人,跑不了,而且人也蛮正派。
萧博儒只是继续喝酒,没说话,也不知他听清楚我说的没有。
第二天上班,萧博儒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要来账本,一页一页认真地翻着,还时不时把其中的某一页折叠起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不出是喜是怒,深不可测。
这几天,萧博儒交给我一个任务,制定公司的各项管理制度。我照办,一项一项地写,写完了,觉得可以了,再抄一遍。没办法,公司没有打字机也没有复印机,一点不像是外资企业。抄好后交给萧博儒看,他略微看一看,在上面签个字,说:“贴出去。”我就找来胶水,到楼下贴在墙上。几乎是每天搞一个制度,有卫生管理制度、考勤制度、宿舍管理制度、安全制度、防火制度、仓库管理制度、招工制度等等。等萧博儒的账查完了,我的各项制度也制定得差不多了。这期间我还给他提出一项建议:设立董事长信箱,鼓励员工提合理化建议或检举揭发危害公司利益的坏人坏事。为此,又专门加了一项董事长信箱管理制度,强调董事长信箱只有一把锁匙,这把锁匙由董事长个人亲自保管,其他任何人不得开启。制度还规定,凡是合理化建议被采纳的,酌情给予奖励,检举揭发也一样。后来的发展证实,还幸亏设立了这个董事长信箱,它至少发挥两次重要作用。
账看完,萧老板的蛤蟆脸变成了驴脸。但他什么话也没说,甚至与我也不说,包括喝酒的时候也不说话,只是有天晚上突然说:“明天我妹妹要来。”但是他妹妹为什么要来,来干什么,他都没说,我也没问,别人妹妹来管我什么事?来了以后我才知道,萧老板既没有听张国良的解释,也没有听我的建议,而是按他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让他妹妹来公司管财务。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小姐管公司财务后,张国良的脸色难看许多,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神气劲了。至此,我完全相信萧博儒是真正的老板了,而张国良是水货的。真老板有底气,水货老板底气不足。
按道理说,财务工作交出之后,张国良的女朋友就没什么事了,但事实情况恰好相反,我明显感到她比以前更忙了,忙什么?我想不懂,还是半月之后董事长信箱帮我揭开这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