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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凤凰冈已是六点,天几乎黑了。萧老板显然已经打过电话来,但那个让他不放心的台湾人张先生对我并不热情,甚至还怀有敌意。他明显不热情,但还是按照老板的意思将我安排在他自己的宿舍里。宿舍的条件比恒基强多了,租用本地村民的一套三房两厅的房子,张先生和他的女朋友住最里面一间,我被安排在了外间,中间还有一间空着。张先生将我安排进房间,并把大门和房门的锁匙交给我,然后就走了,甚至没为我安排晚饭。
床是现成的,我下去自己买了席子和桶,在街上吃了饭,开始新的生活。
人是很能适应环境的,上次我随萧老板来这里时,一点都看不惯凤凰冈这鬼地方。远,在关外,而且是关外一个蛮偏僻的角落,说到底,这里是农村,而蛇口是城市。转念一想,农村也好城市也好,管我什么事?我是来挣钱的,挣到就好,挣不到就不好,现在既已离开恒基,就别再想蛇口,应该想宏大,想凤凰冈,不管是向前看还是向钱看,都得这么想这么看。
凤凰冈说是一个村,但随着台湾厂的增多,这里也已经有一条不大不小但挺热闹的街道。街道两旁尽是餐馆、发廊、杂货铺。我在小餐馆吃了个一菜一汤,花了十五块,感觉吃的还不如恒基的职工食堂里那“相当差”的伙食。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吃饱了。在杂货铺里买了床席子和塑料桶之类的东西,回到宿舍三下两下就收拾停当了。接着就是没事,没电视,又没有任何熟人,才八点多种,实在不是睡觉的时间,只好又来到街上,想着就当是熟悉周围环境吧。
街上依然很热闹,不少打工仔打工女模样的男男女女围坐在大排挡门前吃吃喝喝,不时地发出阵阵笑声,我豁然觉得他们比我开心,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打情骂笑无所顾及,不是很开心吗?
我感得自己很孤独。想到此时妻子肯定已经哄着儿子睡了,他们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看着一户开杂货铺的,夫妻俩屋里屋外地忙着,跟本顾不得小孩在满地爬,好像那几毛钱的生意比他们儿子还重要,想到自己不也是一样吗?为了几斗米,离妻别子,千里迢迢,还不如这一家开杂货铺的幸福,他们至少一家人在一起。我羡慕他们!
唐小姐好吗?她此刻是回香港还是留在蛇口?应该在蛇口。听说秦老板在蛇口有房子,我想是真的,不然秦老板来时住在哪里?秦老板不在时,他的办公室就是唐小姐的办公室,由此推断,他的宿舍也应该就是唐小姐的宿舍,不然唐小姐过来时住在哪里?既然蛇口有现成的宿舍,我又是突然离去,唐小姐肯定留在蛇口。不仅唐小姐留在蛇口,而且十有八九秦老板明天就会赶来。活该!
秦晓芸现在在哪里?她是念我还是恨我?或者是根本就没念也没恨,压根就忘了我。她现在好吗?想起活泼可爱的秦晓芸,我心口一阵收紧,仿佛突然丢失一件珍宝,这才体会到祖国语言的伟大,确实是“心里想”而不是其他地方想,包括不是大脑想。
秦晓芸怎么会突然退缩了?是我退缩了还是她退缩了?或者根本就是我弄错了,她原本就没这个意思,是我自己把别人的热情友好曲解了。要不要明天打个电话过去?有这个必要吗?不是想好了要向前看吗?
这么胡思乱想着,我走到一家发廊的门口,一排年轻的小姐已经对我发出热情的邀请。“先生洗头吧。”
好吧,反正洗个头才五块钱。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了,唐小姐那里给了我女人的气味,使我不至于得病,现在如果在被年轻的小姐接触接触头皮,身心一定会更加健康。其实这也是天意。前面说了,这条街上就只有餐馆、发廊和杂货铺,既然餐馆和杂货铺都进过了,现在轮轮到发廊也是顺理成章的。
发廊里有空调,冲这点,五块钱值。说句不怕丢人的话,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进发廊。以前在内地只是有理发店,没有发廊,理发店和发廊的区别在于:前者以理发为目的,洗头按摩为辅,后者以洗头为主,理发为辅,而且替你洗头的肯定不是大老爷们,恰恰相反,替你洗头或者说是按摩的必定是年轻的小姐。来深圳后,剃过两次头,就在恒基公司门口搞掂的,三块钱,洗都没洗,剃完就回公司洗澡,还洗头干什么?想想老婆在马鞍山,逢年过节才花一块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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