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歌中拯救自己——评宋维喜诗集

弄眼嘲笑声如同狼嚎他用镰刀钩住我的筐系飞速地抡转用他筐内的厚实衬托我筐内的单薄使我像风中的芦苇抖得瑟瑟十二岁　村东的小河死神企图把我赤裸的童年吞没十三岁的小叔纵身一跃这舍身一跃成为我生命链条上的一个活结我总是想　小叔的性格就是英雄的性格从此　小叔开始和颜悦色一次英雄的壮举改变了他也改变了我”

    除亲情之外，维喜打动我的另一个内容是写性情的那部分，他用深邃的目光把人性的珠宝从感情的浅层次石墙上剥离出来，上升到一个哲学和人文的高度，审视、打量自己的灵魂和人生。在这里，他打碎了惰性思维的模具，用独特的思维视角赋予事物一种神秘、旋转、多向度的色彩。在这类题材中，我最看好的是对视。在该诗中，维喜开篇便用戏剧化语言设置了一个舞台，接着出现男女对视的撞击。诗中写出自己复杂的心态：欲望、欣喜、焦灼、冲突、自责等等，特别是结尾突如其来，由此想到“妻子会不会与似我的男人如此对视”至此，深藏于人类灵魂一角的那种迷惑、粘滞、复苏的心态在作者心灵显影液里逐渐清晰起来。在走夜路中，维喜把行走的人划定为三个等次：前、中、后，写出了三类人不同的文化心态。我们可以理解作者是在写三种不同的思想对峙，也可看成是人性的三种不同状态的暗中较量，至于具体所指，可以放飞我们的想象，不必拘泥于一事一物一场一景。还有那篇可能被庸常人视为大逆不道的为吴三桂翻案更是逆风飞刀、削铁如泥——“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算丢人爱江山　更爱名誉爱名誉　更爱美人爱美人　更珍惜爱情让那些把爱情踩在脚下的人那些把人伦当马骑的人那些强奸公民意志的人变成异族铁蹄下的肉泥吧三桂　你够果决　够气魄　够痛快像亚历山大快剑斩谜团　一刀两断你不戴绿帽子　够男人”诗歌作为一种高贵的文学艺术，最忌的就是惰性思维、人云亦云，最可贵的品质是在不断创新中保持自己独特的品性。我们在关于诗与女人中再次看到维喜对创新手法的娴熟运用，只是这首诗歌用了貌似轻狂的语式，显得更加亲切、诙谐，充满智趣——“有些诗歌是正房有些诗歌只能做小妾还有的诗歌是些娼妓玉体横陈”同样，在写理与写史的部分中，也充分显露了维喜的睿智和才气，或以古喻今，或旁征博引，或思接千载。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维喜古典诗词底子的深厚以及学理的缘故，他的诗歌还表现出用词巧妙和化学用语和谐入诗两大特色。我们不妨举例：“记忆真实而模糊有时背离我总是添枝加叶”（记忆）。在这里，添枝加叶这个成语起到了导航和层层递进的作用。“咳嗽声从三十年前传来”（烧火的细节），看似没有理由，却把对姥娘的那份记忆刻画得力透纸背。“姐姐仿佛端坐在母亲的耳朵里”（母亲与家难），一个“坐”字让人唏嘘不已。还有“风儿被淋得精湿”（分手　在雨中）；“伸出粉嫩的手指触摸春天”（触摸春天）；“却被诗中的词语绊倒”（读诗二首）；“假如你是玛丽我就是居里我会放下手头的工作与你一起在我们简陋的实验室里提炼出一克镭”（海风　你听我说）；“生活是一只巨大的抽滤器在布氏漏斗因磨损而增大的空隙里”、“在滤纸上闪耀着疼痛的光芒”（痛苦的结晶）。

    应该说，这部诗集里还有不少诗篇令我喜爱。如幻觉的感人和细腻，熬药、羊的自白的一语双关，白发的远近景交织，双重茧、我的心一阵颤栗、晕车的厚重深刻，一对名字押韵的夫妻、路、感觉的温馨神秘，爱情等于什么、记忆的深井的通畅随意，大树与风、我们做邻居吧的从容不迫，走进一副画的言简意丰，狼的家族、鲁迅速写、秦始皇死了么、和一个婊子的混帐史的尖锐犀利等等。在后记中，维喜对自己的创作心态有一个大致的交代：“像柳宗元笔下的蝜蝂，我把沿途的事物，包括别人在意或不在意的余情和闲愁一一抓取，放到背上。作为一只小虫，我的爬行愈来愈沉重，愈来愈艰难。让文字拯救我。”我们说，维喜的心愿已经在朝圣的途中得以实现，他已经在诗歌中拯救了自己，不信你看——“我是自己写的一首诗我的脑袋就是诗的题目我不押韵也不讲求平仄我的阴阳脸和阴阳眉告诉世人我是一首歪诗作为歪诗我把文本一次又一次刷新”（我和诗）。可以说，每一次刷新都是一次有效的拯救。

    但由于维喜创作时间短，诗中也存在明显的毛病和不足。一是少量诗歌过于理性，武断式的句子破坏了诗美，如自恋是幸福的强迫症、朋友，放慢你的脚步吧等。二是有些诗歌结尾画蛇添足，如幻觉、女友、柳结尾均应删掉。三是艺术手法比较单一，存在泛抒情现象，如春风一直在吹、无题、寻找爱情和赠同事的几首均是败笔之作。四是散文诗部分尚显粗糙，显然没有找到通往散文诗的路径。

    然而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随着创作经验的积累，维喜一定能够跨越这些障碍，构筑起自己坚固的诗歌长廊。

    2006，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