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现代诗歌史上,有一位重要性足以与庞德、艾略特相比的大师,那就是史蒂文斯。
第一次拜读的是史蒂文斯著名的坛子的轶事:“我把一只坛子放在田纳西/它是圆的/置在山巅/它使零乱的荒野/围着山峰排列/于是荒野向坛子涌起/匍匐在四周/再不荒莽/坛子圆圆地置在地上/高高屹立/巍峨庄严/它君临着四面八方/坛子是灰色的/未施彩妆/它无法产生鸟或树丛/不像田纳西别的事物。”这首诗象征意味很强,坛子作为人类的创造物似又可看做文明的象征。极抽象的一种现象,由于使用了坛子这个具象,在大师笔下变得血肉丰满。
以后渐渐了解到,大师的意义并不是一下子被人理解的。1923年他的第一本诗集风琴只售出100本。他本人并不想以诗歌出名,一直与诗坛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他本人的职业是律师,三十年代在一家保险公司任副经理。他在本质上是一位冥想的诗人,它的诗歌具有哲学的意义,而又以其不可言说的艺术魅力超越了哲学。在他逝世后,他的声誉越来越高,被越来越多的人奉为大师。那是他的作品在上升,那是实践的公证评说。
大师的高度究竟有多高?需要用大师的人格与作品的质量去衡量。我没有读过大师的全部作品,只是从两本权威的诗歌选本上拜读了大师的9首诗作。它的诗歌往往给人一种秩序美,是对混乱的东西进行的排斥与剔除。你打开他的宣言的隐喻,发现在字面上构成了清纯的近乎抽象的美,却又具有形而上的意义。同时,多解性与暗示性又赋予大师的诗歌一种变奏的美。“二十人走过桥梁/进入村庄/那是二十个人走过二十座桥梁/进入二十座村庄//或是一个人/走过一座桥进入一个村庄//二十个人走过桥梁/进入村庄/那是/二十个人走过一座桥/进入一个村庄。。”你会沉浸在大师构筑的迷宫中。阅读的激情往往不是张扬的,而是静默的,是心灵深处的一种颤动与试探。
在最高虚构笔记一诗中,大师将哲学的思考与浓郁的诗情紧紧连接在一起。“两个本质相反的东西似乎/互相靠对方/就像男人/依靠女人/日依靠夜/想象/依靠真实。。”给读者留下很大的阅读空间。
真正的大师不是自封的,不是在喧嚣中产生的泡沫,而是一种大美,一种静默的智慧。就像天空滑翔着的一只鹰隼,又像雪地上瞬间闪现的一只红狐,那种美是不可言说的,是向内的,深沉的,静谧的。
作者在论现代诗歌一诗中坦言,诗歌“必须找到令人满意的东西/可以是一个男人滑冰/一个女人跳舞或者梳头”“应是黑暗中的哲学家/拨动他的乐器/拨动一根金属丝的弦/琴声穿越突然的准确性/整个包裹了思想。”果然,作者在观察鸟鸫的十三中方式一诗中向读者传达出了这种神秘现场和冷静、节制的抒情温度。
奇诡与玄奥并不是阅读的天敌。我们不能因为看不懂而怀疑大师的质量与品位,就象你无法到达一座山的顶峰,而没有理由怀疑它的挺拔与高度一样。试着走进大师的心灵世界吧,你将发现一种极尽天然的美,只是要领略这种美有一定的坡度,需要攀登的技术与忍耐的硬度,因为大师构筑的美是建立在高高的雪峰之上的。
2002,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