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字倒是不错。”
陈敬道:“谢大人夸奖!”
吴云鹏冷冷一笑,说:“陈敬,光是字好,未必就能及第!你可要放规矩些!”
没过多久,吴云鹏又过来敲陈敬的考棚。陈敬不再惊惧,平静地望着外头。吴云鹏却道:“陈敬,你装模做样的,你是在舞弊吧?”
陈敬笑道:“回大人,您已进来搜过几次了。不相信,您还可以进来搜搜!”
吴云鹏恼了,吼道:“放肆!你再不老老实实的,我就让人盯着你不走!”
卫向书正好路过这里,责骂吴云鹏:“如此刁难,是何道理!”
吴云鹏却仗着后头有人,道:“卫大人,下官可是奉命行事!李大人跟您卫大人都是主考,可李大人是会试总裁。下官真是为难,不知道是听李大人的,还是听您卫大人的!”卫向书被呛得说不出话,怒气冲冲地走开了。
三场考试终于完了。这些天只有陈敬不准离开贡院,每场交卷之后仍得在呆在里头。别人都是带了木炭进去的,陈敬却是除了文房四宝别无所有,在里头冻得快成死人。亏得他年纪轻轻,不然早把性命都丢了。
第三场快完那日,李振邺悄悄儿问吴云鹏:“那个陈敬老实吗?”
吴云鹏笑道:“下官遵李大人吩咐,每隔一炷香工夫就去看看。”
李振邺问:“他题做得怎样?”
吴云鹏答道:“下官没细看他的文章,只见得他一笔好字,实在叫下官佩服!”
李振邺道:“你盯得那么紧,他居然能从容应考,倒是个人物呀!”
吴云鹏说:“都是读书人,有到了考场尿裤子的,也有刀架在脖子上不眨眼的!”
李振邺见四周没人,招手要吴云鹏凑上来说话。听李振邺耳语几句,吴云鹏吓得脸都白了,轻声道:“这可是要杀头的呀!”
李振邺笑道:“没你的事,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吴云鹏只得说:“下官遵李大人意思办!”
吴云鹏说罢去了陈敬考棚,问道:“陈敬,时候到了!”
陈敬道:“正要等着交卷哩。”
吴云鹏说:“交卷?好呀!外头重枷铁镣伺候着您哪!”
吴云鹏接过考卷看看,突然笑道:“可惜呀,您的文章好,字也好,只是卷面污秽,等于白作了!”
吴云鹏说着,便把考卷抖在陈敬面前,但见上面有了好几个污渍。陈敬惊呆了,说话舌头都不管用了:“怎么怎么会这样?你你为何害我!”陈敬说着就冲出考棚,想揪住吴云鹏论理。
吴云鹏甩开陈敬,大声吼道:“放肆!”
陈敬再想争辩,索额图已领着人来了。陈敬冲着吴云鹏大喊:“你们陷害我!你们陷害我!”已经不容分说,枷锁早上了他的肩头。
索额图骂道:“不得多嘴!你是否有冤,大堂之上说得清的!”卫
向书见来人拿陈敬了,急忙上前,道:“一介书生,何须重枷伺候!”
李振邺也赶来了,道:“陈敬可是钦犯,按律应当带枷!”
索额图觉着为难,道:“两位大人,索额图不知听谁的。”
李振邺笑道:“陈敬是卫大人山西同乡,还是给卫大人个面子,去枷吧!”
索额图立马吩咐手下了陈敬枷锁。陈敬暗自感激,卫向书却像没有看见陈敬,转过脸去同李振邺说话:“李大人,我这里只有日道公心,没有同乡私谊!”李振邺嘿嘿一笑,也不答话。
陈敬出了贡院,却把外头等着的李老先生和月媛吓着了。原来他们看见陈敬身后跟着几个官差,有个官差手里还提着木枷。领头的那个正是索额图。贡院外头照例围着许多人,明珠躲在里头把月媛父女的动静看了个仔细,料定陈敬同这户人家必有瓜葛。
索额图带人押着陈敬往顺天府去,不料到了僻静处突然杀出四个蒙面人。索额图正在吃惊,不知从哪里又蹿出三个蒙面人。这三个人来势更凶,亮刀直逼陈敬。索额图飞快抽刀,挡过一招。于是,三个蒙面人要杀陈敬,四个蒙面人要抢陈敬,索额图他们则要保陈敬。三伙人混战开来,乱作一团。陈敬突然听得有人喊道:“陈大哥,快跟我来!”原来是月媛,她飞快上前拉着陈敬钻进了小胡同。那三伙人见陈敬跑了,掉头追去。他们追至半路,又厮打起来。陈敬同月媛飞跑着,很快就不见了。
四个蒙面人那伙跑在前头,他们追到一个胡同口,只见明珠闪身而出,说:“不要追了!你们只拖住这两伙人,然后脱身!”明珠匆匆说罢,飞身而遁。另外两伙人追了上来,三伙人又厮打起来。
索额图见陈敬早已不见踪影,仰天顿足道:“叫我如何在皇上面前交差呀!”
月媛到底人小,终于跑不动了。陈敬喊着小妹妹,月媛只是摇头,喘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陈敬又说:“月媛妹妹,我不能再去您家了,我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您快回家去吧。”
月媛却说:“北京城里没有您躲的地方,我爹说您可是钦犯!不多说了,快跟着我跑!”
月媛地儿熟,领着陈敬很快就回到了家门口。大桂开了门,轻声道:“小姐,你们不能进屋!”月媛不由分说,用力推开大门,跑了进去。两人转过照壁,顿时傻眼了!原来明珠早候在这里了。
月媛正吓得脸色发白,李老先生回来了。刚才月媛冒冒失失跑了去,他这把年纪没法追上去阻拦。虽是万分担心,回头却想小孩子家也无大碍,就一路寻人一路回家来了。不曾想陈敬同月媛都已回家,里头还有这位皇上身边的人。
李老先生猜着大事不好,没来得及说话,却听明珠笑问道:“咦,这不是山西举人陈敬吗?”
陈敬惊愕半晌,镇定下来,说:“陈敬见过侍卫大人!”
明珠面慈目善,道:“哦,连在下的身份您都知晓?在名叫明珠,御前行走。明某只是皇上跟前的一个小侍卫,不敢妄称大人。”
陈敬说:“我知道您是来拿我的。”
明珠连连摇手,道:“不不!您我只是邂逅!不久前我到此赏梅,今日没事,又来打扰老伯。”
李老先生知道大家都是在假戏真做,便道:“不妨,不妨。外头凉,进去说话吧。”
明珠随着李老先生往屋里去,一边说道:“我倒是知道,皇上谕旨,您出闱之后,得暂押顺天府。不知您如何跑到这里来了?”
陈敬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明珠故作惊讶,道:“这就奇了!”
月媛不晓事,不懂得怕人,说:“肯定是你在捣鬼!我看见先是跑出几个蒙面人要杀陈大哥,后来又跑出几个蒙面人要抢陈大哥,几个衙门里的人就两头对付!三伙人狗咬狗打成一团!”
明珠装糊涂:“有这事儿?”
里头还在云山雾罩说着话,索额图领着人在胡同里搜巡,已到李家门外了。有个喽罗抬头望见门楼旁伸出的老梅,道:“索大人,这不就是上次您去赏梅的那家?”
索额图点点头,那人说:“这家就不要进去了吧。”
索额图说:“搜!哪家也不放过,把北京城里翻过来也要抓到陈敬!”
陈敬在客堂同明珠正说着考场里头的事儿,忽听得猛烈的擂门声。明珠道:“什么人如此蛮横?”
李老先生道:“准是官差,不然谁敢如此放肆?”
明珠道:“官差?陈敬,您且暂避,我来应付。”
大桂开了门,索额图领人一涌而入,却见明珠在这里,大吃一惊:“明兄,怎么是您?”
明珠笑道:“皇上着您明查,着我暗访,各司其职呀!咦,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索额图却是反问明珠:“您怎么也上这里来了?”
明珠说:“我来赏梅。皇上不是让您带陈敬上顺天府吗?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我知道索兄没有这番雅兴啊!”索额图羞恼道:“容索某过后细说。告辞!”
明珠笑道:“索兄先走吧。这回追查科场案,索兄可要立头功呀!”
明珠送走索额图,回到客堂。陈敬问道:“明珠大人为何不叫他们带我去顺天府?”
明珠并不急着答话,端起茶杯慢慢嗓上几口,才道:“我想救你。”
陈敬不敢相信明珠的话,只把眼睛瞪得牛眼大,半日才说:“捉拿我去顺天府,可是皇上谕旨呀!”
明珠笑道:“先别说这个。我明珠知道您是个人才。您十二岁应童子试,获州学第一;去年山西秋闱,您桂榜头名,高中解元。凭您的才学,不用给谁送银子。”
听明珠这么说,陈敬似有半分信任,道:“谢明珠大人,过誉了。”
明珠又道:“皇上着我查访科场案,您的来历,桩桩件件,我都摸清了。”
李老先生说:“我同陈敬虽是同乡,却也是初初,甚觉投缘。他终日同我谈古道今,他的文采、才学、人品、抱负,都叫老朽敬佩!”
明珠道:“我见您在皇上面前那么从容自如,便暗想,此必是可为大用之人呀!”
陈敬连连摇头道:“明珠大人谬夸了!”
李老先生道:“监考官频频打扰,他尚且能镇定应考,非常人能为呀!”
陈敬说:“都白费功夫了!今日交的卷子被那考官故意污损,肯定会入另册!”
明珠道:“那个监考官暂时不去说他!其实在下猜着您没罪,我想皇上恐怕也不相信您有罪。”
听明珠这么一说,陈敬立马站了起来,朝着明珠长揖而拜:“万望明大人救我!”
明珠却是摇头,道:“还得您自己救自己。”
陈敬便同李老先生面面相觑,不懂明珠深意何在。李老先生道:“容老朽说句话。既然都知道陈敬没罪,为何捉的要捉他,抢的要抢他,杀的要杀他?”
明珠脸上甚是神秘,道:“这就要问陈敬了。”
陈敬暗自寻思着,他知道押他去顺天府的是索额图,想杀他的必是白云观里那三个人,可谁想半路劫他呢?又想李老先生早就嘱他不要说出真相,便道:“我真的不知道呀!”
明珠凝视陈敬半日,猜他心里必有隐衷,便道:“您不肯道出实情,疑窦就解不开,我就没法救您,皇上也没法救您。正好李谨被杀那夜您逃匿了,天下人都知道这事儿,杀了您没谁替您伸冤!”
陈敬只是低头叹息,不肯吐出半字。明珠精明过人,早把这事琢磨了个八九不离十,道:“其实我早猜着了,有人想杀您,是因为您知道某桩秘密。而这桩秘密,一定同科场贿赂有关。敢如此胆大包天,先后两次要取你性命的人,一是他权柄不小,二是您知道的秘密反过来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陈敬心里叹服明珠,嘴上却道:“明珠大人说得我更加糊涂了。”
明珠拊掌大笑,道:“不不,您不糊涂!您清楚得很!不过我想,没有高人点化,凭您这年纪轻轻的读书人,不会如此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