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义的吗?”
飘云笑在心里,以前看他随便几脚就把人踹个半死,觉得这人真是又残忍又冷酷。一想到那次被他骗回家扒得光溜溜的,发现这男人不但又冷酷又残忍,还很黄很暴力。
可现在才知道,剥开那层冷硬的盔甲,这男人其实单纯的可爱。就好像虎头,看着凶悍,骨子里却又可靠又老实又忠心,呵呵,还很结实耐用哩。
想到这儿,就觉得很开心,可开心之余,心底却莫名的冒出一种悲伤的情绪。就好像一个人在笑得最幸福的时候,突然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么幸福的笑了,于是,笑容就会凝固在脸上。
很不安,干脆站起来,坐在龙天佑的大腿上,搂着人家的脖子蹭来蹭去。
“天佑,抱抱我。”
龙天佑笑着搂着她,轻轻摇晃着,像哄一个夜哭的孩子,用温柔的像要滴出水来的声音问:“怎么了?突然撒娇。”
飘云把脸贴在男人的胸口上,幽幽的说:“我有些害怕。”
龙天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低笑道:“傻丫头。怕什么?”
“不知道,突然有些伤感。天佑,我们太幸福了,幸福得忘了形。我害怕自己会乐极生悲,害怕天会嫉妒,害怕会遭到报应”
“不许胡说!”男人堵住她的嘴,粗暴的很温柔“好日子才刚开始,可不许这么咒自己。”
光溜溜的躺在床上,飘云的指甲抓着龙天佑强壮的后背,突然说:“天佑,我给你讲个故事。”
“嗯。”男人点头,边听边继续。干这事的时候居然还能一心二用,这个本事是被身下的小女人逼出来的。
她就喜欢办事的时候讲笑话逗他,笑话冷得能把人冻死。
“从前有一只鸟,他每天都会经过一片玉米田,但是很不幸的,有一天那片玉米田发生了火灾,所有的玉米都变成了爆米花,小鸟飞过去以后,以为下雪,就冷死了。”
“一天,豆沙包在马路上走着,突然出了车祸,肚皮被撞破了,临死前,他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说,哦,原来我是豆沙包。”
“很久以前,三只小猪为了躲避大灰狼的追赶,建造了三个小屋。大灰狼不费劲的吹毁了草屋,木屋,砖屋,三只小猪们拼命的跑,但是还是被大灰狼追上了。三只小猪绝望地说,你看着办吧,随你怎样。大灰狼淫笑着,留着口水说,那快告诉我小红帽在哪里。”
诸如此类。飘云很是在行。往往是龙天佑还没笑,她自己就笑得花枝乱颤。龙天佑是又无奈又可气又好笑,最后,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傻瓜一样。
后来发现,这种激情中的交谈实在有趣。只要飘云一讲笑话,他们就会笑,身体的震颤传递到那个地方,带来一阵阵麻酥,奇特的感觉美妙的难以形容。
而且,飘云的声音那么好听,随着他每一个动作低回辗转,拖着长长的尾音。好像轻吟,更似叹息,让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熨熨帖帖的,跟洗了桑拿似的,舒坦极了。
以至于,龙天佑现在已经习惯了边听故事边办事。
可今天的故事委实有些伤感。
“从前,有一个守候在佛祖前的精灵,他爱上了尘世间一个女子,于是向佛乞求,去尘世陪伴那个女子。佛对他说,陪伴,就是把你的生命永远地融进那个人的生命里。可你是精灵,她是人,她不过只有一百年的寿命,你却是永生的。你只有经历红尘,才能拥有跟她同样的寿命。精灵说:那么你把我放到红尘里吧。佛说:红尘甚苦。精灵说:可是,红尘有她。佛说:红尘有海,你不谙水性。精灵说:我会有自己的信念。佛看精灵如此坚决,于是给了他三样东西:一是英俊的容貌,二是财富,三是聪明。但是,三样他只能选其一。”
龙天佑笑,亲了亲她:“他一定选了容貌,你们女人都爱这个。”
飘云点头:“没错,第一次,精灵选了容貌,于是化成了一个英俊非凡的男人。可是除了美丽,他一无所有。女人是青楼中一个苦命的艺妓,每天坐在人前抚琴,脉脉凝视着男人美丽的眼睛。男人没有钱,他只能远远地坐着听女人扶琴。后来,女人被一个高官看中,纳为小妾。男人忧伤地看着她,将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心脏。”
龙天佑停下来,看着她,低声说:“这不是笑话,不好听。”
飘云摸摸他汗湿的松针似的头发,有点扎手。
“乖,你要听我说完。”
“哦。”龙天佑点点头“那你说吧。”
“男子重新变成了精灵。佛问他:第二次,你要什么?精灵说:我要财富。佛依然挥了挥衣袖。精灵于是变成了一个富豪的儿子,应有尽有,偏偏没有爱情。男子依然固执地爱着那个女人,把他所有的东西都和她分享。可是他发现女人从来没爱过他。她挥霍着他的钱,也挥霍了他的感情。女人对男人说:你拥有太多的金钱,所以你注定无法失去,你也就无法拥有感情。于是,他又一次将刀刺进自己的胸膛。”
龙天佑静静的看着她,他知道,飘云有话对他说。她总是这样,讲道理的时候,请求他的时候,喜欢拿故事做引子,好像他是她顽劣的学生。不能空洞的说教,一定要谆谆教导,循序渐进。所以他不说话,安静的听她说。飘云说的一定是对的,是有道理的。她总是比他看得明白。
于是,童老师搂着男人的肩膀,继续讲她的故事。龙同学趴在女人的胸脯上,听他的故事。
“男子又变成了精灵。这一次,他对佛说:我要聪明。佛于是把他变成一个聪明万分的男人,重新在红尘里陪伴他爱的女人。男人太聪明了,所有的一切都用精确的方程式计算着,他用自己的聪明去接近那个女人,拥有那个女人,甚至计算着那个女人。可是男人发现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睛始终是结冰的,甚至有仇恨。男人哭着问她为什么,她说:你实在太聪明了,我不过是你手中的一个数字,任凭你把我拉进随便一个方程式。你对我只有占有,没有感情。后来战争爆发,女人死在敌人的刀下,血流一地。悲伤欲绝的男人选择了以死相随。
男子再次成为精灵。这次,佛没有开口,精灵就已经落泪。佛惊异地发现精灵有了感情。佛说:你已经无法脱离红尘,我只能给你最后一样东西了,你要什么?精灵闪动着泪光,对佛说: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她爱我,永远的爱我。佛不语,挥了挥衣袖。这一次男子看见那个心爱的女人把自己温柔的抱入怀里,温柔地吻了吻他带泪的眼睛,他变成了那个女人的儿子,被她疼爱一生一世。他如愿,将自己融进她的生命里,可是,她亦永远不能爱他。”
果然是个很伤感的故事,月华黯淡,仿佛无声的叹息,这叹息绵延不绝,慨叹着男子的痴情深重,世事的反复无情。
佛语有云,求不得苦,万丈红尘皆是空。
那男子是大苦。
情深不寿,情深不寿。既已情深,如何得寿?
龙天佑抬起头,像个懵懂的孩子,望着飘云如水的眼睛:“他为什么会变成那女人的儿子?”
飘云看着他,轻声说:“因为精灵懂得了感情,这是他命定的劫数。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爱一个人爱到不离不弃的地步,那么来世就做她的孩子吧,让她一生一世疼爱你。”
她顿了顿,贴在龙天佑脸上,有些悲伤的说:“天佑,有时我会觉得,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那个男子,我注定会让你历经尘劫之苦。所以如果有来世,我还要做你的女人。如果做不了你的女人,我也要做你的女儿,或者你来做我的儿子。总之,无论今生,还是来世,我们都不能分开,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龙天佑笑起来,啃啃她的肩膀:“傻丫头,净说胡话。”
飘云缩在男人的怀里,小鹌鹑似的怯怯发抖,小声嗫嚅着:“天佑,快点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我真的很害怕,每天都睡不好,总是梦到寒城流血的脸,摔得支离破碎。我都不敢告诉你。”
龙天佑叹了口气,心疼的搂着她:“我早就知道了,你做梦总是喊他的名字。你不说,我也只有装做不知道。飘云,你再等等,再给我几天时间。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带你走。我们去丽江,去香格里拉,去玉龙雪山看日出。我都想好了,国内转够了。我们就出国,像你喜欢的那样,背着旅行包到世界各地流浪。直到你累了,倦了,我们就找一个宁静的小镇停下来,留在那里开间小店。我干活挣钱养活你,每天吃你做的饭。你再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丫头也行,我们舒舒坦坦的过日子。你放心,我说了算的,我一定带你走”
飘云很用力的点头,他一边说,她一边不断的回应着:“好,天佑,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说着说着,就累了,很快就睡着了。飘云躺在男人的臂弯里,梦见了小时候在奶奶那里看到的佛经。明黄的本本,粗重的黑色繁体字,油墨和纸张的香味,印刷很粗糙。
很久远的过去,久得已经忘记了奶奶的脸。蒙着岁月的金沙,记忆在风中蚀干,可当年看到的经文却历久弥新。
地藏云:三海之内,是大地狱,其数百千,各各差别。所谓大者,具有十八。次有五百,苦毒无量。次有千百,亦无量苦。
涅槃经亦云:无间有五,时无间,空无间,罪器无间,平等无间,生死无间。犯五逆境者,永堕此狱,受尽终极之无间
奶奶死的很早,奶奶生前喜欢念经。紧密的双目像南方的梯田,嶙峋的手指捻着一串开了光的紫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哆?伽弥腻?伽伽那抧多迦隶莎婆诃”
奶奶说这是往生咒,保佑故人早登极乐。
可飘云听来听去,却只听到一句:人间,地狱。人间即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