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突发的地震一样,郑副局长几个被抓这事在财政局里产生了空前的极大震动。两三个星期以来,局里人各怀心事,各生悲喜,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处室里已经不是上班办公的场所了,早变成了煮粥的灶台,大家惟一要做的就是一件事,添柴加火,让锅里的粥成天咕噜咕噜地沸腾不止。
概括起来大约有这么两种情形,一是跟这个案子有牵连的,主要是当年将财政周转金借给投资公司的处室和经办人员,他们拨给公司资金时是得过好处的,没得好处就把钱借给人家,这世上已经没有这么低智商的主了。而资金要从银行经过,不用说银行里是留有存单的,检察院已通过这些存单掌握了可靠依据,随时会找相关人员。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明白,这些人也就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于是坐卧不宁,惶惶不可终日。
二是跟这个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主要是没管资金的处室和个人,平时他们见手中有资金权的处室呼风唤雨,左右逢源,心下早就恨恨的了,这一下好不容易出了郑副局长这事,自然情绪激昂,奔走相告,巴不得这些处室的人一个不漏地被逮了进去,也好凑在一旁看看不要买门票的热闹。
关于这事的传说也一时多起来。有的说银行里也抓了人.是银行清理过去的呆账时发现的问题,加上当时给投资公司贷款的银行领导和职员已经更换,银行见贷给公司的钱回收无望,便只好向上汇报,结果像牵小鱼一样牵了一串出来。有的说是郑副局长没能将上层领导抹平,他尽管花了很大力气上蹿下跳的,有些领导还是没人他的圈套,关键时候不肯为他说话,另外公司人员之问由于利益分配不均,出了内奸,拿着当年分钱的本子去了检察院,才酿成了这样的后果。有的则说是财政局有关处室因为公司给的好处太少,见公司的人一个个财大气粗,富比石崇,心里慢慢失去平衡,悄悄举报给了检察院,不然检察院的人是不可能掌握有效线索,撕开缺口的。
还有些人竟把这事跟傅尚良联系起来,说是傅郑二人为了权力之争,积怨已久,傅尚良早想将姓郑的挪开了,一直苦于找不到突破口,后来终于掌握了姓郑的在分管投资公司期间的一些情况,跟检察院的有关领导打了招呼,答应只要他们搞掂姓郑的,安排检察院的办案经费时一定给予重点倾斜。
但有些人不同意这个观点,说傅尚良跟郑副局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利害冲突,主要是郑副局长姓得不好,不该姓这个郑字。为此经常会发生一些不必要的小误会,比如上级领导到财政局来视察,或外地客人来参观,或有人来办事什么的,见大家都傅局长傅局长地喊傅局长,郑局长郑局长地喊郑副局长,以为傅局长是副局长,郑副局长是正局长,该找傅局长的都找郑副局长去了,而把傅局长晾在一边,傅局长恼火得很,觉得太没面子了。早就视郑副局长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快点把他做掉,结果终于被傅局长抓到了把柄,郑副局长也就在劫难逃了。
这些说法真真假假。扑朔迷离,多数人不过是人云亦云,根本弄不清里面的详情,丰要是跟着凑凑热闹,过过嘴巴瘾,没有谁会去细究。不过检察院很快就到财政局来传唤走了几个人,才算是部分地证实了以上一些似是而非的说法,同时又给大家的谈资提供了更为丰富的素材。
也是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这事不迳而走,一下子全市上下都知道了.沈天涯他们走到哪里,只要碰上熟人,人家都把“吃了吗”的问候改成“抓了吗”要探个虚实。甚至觉得抓了人还不够过瘾,往往还会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探问其他人特别是其他领导会不会受影响,害得沈天涯他们只好耐心给予解释,以维护财政局的光辉形象。
省财政厅也很快就知道了这事,天天有人打电话到昌都市财政局来探听情况,沈天涯已经接到预算局好几个这样的电话了。后来沈天涯的同学预算局长曾长城也打来电话,对他又是一番询问。沈天涯只好说了说自己知道的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哪些人进入了检察院的视线范围,哪些人到检察院打了一转又被放了回来,哪些人可能得在那里呆上一阵子,大致地告诉了曾长城。
曾长城沉默片刻,叹口气,说:“这几年财政部门出事不少,而且一出就出大事,好几个地市的财政局都有人进去了。”沈天涯说:“财政部门究竟是管钱的,瓜前李下,引人注目嘛。”曾长城说:“局里工作没受到影响吧?”沈天涯开玩笑道:“财政局本来就人满为患,人多事少免不了要产生内耗,影响工作,进去几个人也许对工作还有好处。”
曾长城也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说:“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样子预算处这一次躲掉了一劫。”沈天涯说:“当年财政周转金还没放到预算处来拉总,预算处的钱一部分放到市领导蹲点的企业里去了,一部分留在财政金库里调剂使用,虽然无息可赚,却没风险可担,至少本金还在,没出什么事情。”
说着转换了话题,曾长城告诉沈天涯:“你二舅楠木村那个报告解决了十六万元,领导已签了字,年底跟其他指标一并下达给你们。”沈天涯说:“感谢你操心了。”曾长城说:“也没操什么心,省里有这笔资金,顺便搭了进去。”沈天涯说:“为什么现在不下达,非得等到年底?”曾长城说:“你以为离年底还很漫长?不足一个半月的时间,一眨眼不就到了?”沈天涯这才想起已经过了十一月中旬。说:“过得好快呀,这一段出了郑副局长那事,大家脑袋里乱哄哄的,连时间观念都淡化了。”
挂掉电话,沈天涯瞥了一眼桌上的台历,发现上面的日子还停留在十月份。这一向事多,连翻台历都忘翻了。于是把台历拿过来,打开了当天的日子。又想,年底就要到了,今年昌都市工业形势严峻,好几家国有大中型企业都处于停产半停产状态,税收上不来,财政金库空虚,好多年初预算打人的支出指标没拨走,这本财政账也不知怎么才算得拢。
这么感叹着,看看墙上的钟,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沈天涯这才意识到处里其他人都走掉了。又清理了一下桌上零乱堆放着的报纸文件账簿还有算盘什么的,让其各就各位,然后夹了包朝门口走去。
也是习惯成自然,到了门边,沈天涯又转过身来,将处里上下左右都扫视一遍,确信电脑空调和灯光都已经关了电源,这才放心地拉住门把,准备关门出去。就在这时,有人从门外晃进来,踉踉跄跄扑到办公桌上号啕大哭起来。
沈天涯实实吓了一跳,才发现那是蒙琼花。沈天涯不知何故,只得转身去探问究竟。蒙琼花不理沈天涯,只顾一个劲地哭嚎,好像刚被人强暴过似的。沈天涯一时手足无措,也不知她会嚎到哪个时候,自己走不是,留也不是。在一旁站了一阵,沈天涯有些急了,跺着脚说:“你说话呀?到底怎么了?”
蒙琼花的哭声这才小了些,慢慢把头抬了起来。只见她散乱的头发罩着半边脸,眼睛红肿得猪尿泡一样,嘴角挂着涎水,还真的像是被人强暴过的。沈天涯心里就想,如果被人闯见,搞不好还以为是我强暴了她,这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于是到桌上拿过纸筒,扯了一把递给她,说:“你擦一下脸吧,这样子也太滑稽了。”
蒙琼花听话地来接沈天涯手上那团纸。就在她要把纸抓到手上时,忽然身子一栽,整个扑到了沈天涯怀里,旋即又啼哭起来。
胸前猛地堆上一个圆滚滚的颤动的身子,沈天涯一时动弹不得,两只手僵在半空,不知是把这个身子搂住还是推开才好了。只有嘴上下意识地叫道:“干什么你要干什么?”蒙琼花才不管这些呢,她贴紧沈天涯,肩膀一下一下耸动着,似要把沈天涯铆死在自己的身上。刚才的哭声也低下去了,变成了嘤嘤啜泣。沈天涯更是无计可施,在她耳边说道:“你不能这样,有话你坐到凳上好好说,啊?”
正这么规劝着,门外似有人影迅速地晃了一下,顿时就消失了。沈天涯意识到有些不妙,心下一急,用力把怀里的女人推开,退后一步,气咻咻道:“你看你,你看你,成个什么样子?”蒙琼花这才一怔,像不认识沈天涯似的,木木地盯了他一眼,然后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又捧着脑袋哀号起来。
沈天涯不敢再向蒙琼花靠近了,退到另一张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眼睛望着窗外,不再理睬她。蒙琼花哭了一会,听不到沈天涯的反应,慢慢停止了哭泣,变得安静了些。沈天涯这才把目光收回来,缓和了语气道:“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蒙琼花又发了一阵痴,情绪稍稍缓和了,将原委告诉了沈天涯。
原来也是郑副局长被抓引起的。其实这是一点依据也没有的,不过是局里一些想象力过于丰富的人编造出来的低级玩笑而已,可这个玩笑却给蒙琼花带来了一个小麻烦。这个玩笑的内容很简单,说郑副局长的倒霉完全是蒙琼花造成的。当然不是说郑副局长的事是蒙琼花举报或提供的线索,因为蒙琼花既没在投资公司也没在有周转金可外借的处室工作过,不可能了解郑副局长犯案的实情。千不该万不该,是郑副局长不该分管了一段蒙琼花工作的控购办,做了蒙琼花的领导,因为有人认准了,谁做蒙琼花的领导,谁就会触上蒙琼花的霉头,非倒十八辈子霉不可。
这样的无稽之谈,外人听来自然觉得十分好笑,但财政局里面的人却觉得真是那么回事。财政局的人是总结以往的历史经验得出这一结论的。他们先联想到了跟蒙琼花一个处室工作过的戴处长,应该算是蒙琼花的领导吧?五年前他被外单位请到新马泰去旅游,椰风一吹得了面瘫,至今嘴巴还歪着。
接着是分管蒙琼花处室的吴副局长,也是蒙琼花的领导吧?三年前在一家私人老板的别墅里跟小姐跳舞,不小心扭了脚,去医院住了大半年,出院后变得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走路一蹦一跳的,大家都不喊他吴局长了,改称跳哥了,后又因吴副局长行动不方便,胜任不了副局长工作,市里把他提拔为正处级调研员,闲在了一边。
取代吴副局长的是一位姓伍的副局长,也成了蒙琼花的领导,一年前下县时被县财政局请去搞按摩,不知是按摩小姐太漂亮还是武功太高强或是别的缘故,伍副局长忽然心脏病突发,扒在按摩小姐身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再下来就轮到郑副局长倒霉了。郑副局长分管投资公司的事过去了七八年,虽然银行和外地债主来财政局讨债闹事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但郑副局长一直什么事也没有,想不到分管蒙琼花所在的控购办,或者说领导蒙琼花才一年,又出了大事。
照理说,一个单位出那么几件事,甚至被政法部门抓走几个人,如今看来并没什么了不起的,正常得很。倒是没出意外,没人被抓,才说明不太正常。昌都市国土局就是这样,多少年来风平浪静,不仅没出任何意外,没有一个人被抓,还年年被市委市政府评为先进单位,十天半个月外单位就要派人到他那里去学习参观一回。市委主要领导对国土局也非常满意,大会小会表扬他们那位敢作敢为的年轻局长,并有意栽培他,准备派他到一个后进局去做一届局长,然后提拔他为副市长。
也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那位年轻局长就是不肯离开国土局,以后当不当副市长也无所谓。市委领导对他不满了,怀疑他不肯离开国土局一定是想捂盖子,其中可能有什么猫腻,于是派人进去一查,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竟然查出一个天大的集体贪污窝案,五位正副局长和好几位实权处长共十多人被逮了进去,一个多年的先进单位成了全市最大的集体贪污案发生地。
财政局这几年亏得出了这些事,才给了全市上下一个正常的印象,才没引起市委领导的不满和特别关注,否则纪委和检察院早就开了进来。但局里人觉得光正常没意思,总想找些不正常拿来过过瘾。找来找去,终于在正常中间找到了不正常,那就是那几位出事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蒙琼花的直接领导。
这一惊人的发现让整个财政局的人都兴奋不已,大家你传我我传你,很快就传得人人尽知,深以为然。最后连财政局干部职工的家属们也有所耳闻了,特别是戴处长吴副局长伍副局长和郑副局长四个人的夫人,她们凑在一起,仔细一分析,觉得自己男天出事的时候都在领导着蒙琼花,认定就是这个蒙琼花让她们的男人倒的霉。
男人出了事,她们肚子里一直窝着一股无名火,正愁找不到发泄的地方,现在终于发现了一个蒙琼花,她们还不兴奋得很?于是联手跑到财政局,向蒙琼花兴师问罪来了。她们把蒙琼花堵在控购办,你一言我一语地攻击着她,横飞的唾沫把蒙琼花差点淹死了。这一下财政局有好戏可看了,一些人的目的终于天随人愿,达到了预期效果。他们闻讯纷纷跑到控购办外面的楼道里,抱着浓厚的兴趣看起热闹来,不时还要在旁边起一下哄,仿佛在街头看猴子把戏一样。
可怜蒙琼花平时也不是好欺侮的,可这天她一张嘴巴哪敌得过四条长舌?开始还有招架之功,渐渐就独力难支,败下阵来。最后只有伏在桌上哭泣的份了,任凭四条蛇信子一样的舌头对她进行狂轰滥炸。
后来还是傅尚良有事从控购办门外经过,见有人在里面骂街,气愤不过,让正准备下班的办公室主任叫来门口的保安,才把看热闹和制造热闹的人轰走。
人群散去之后,蒙琼花还伤心了一阵,然后出了控购办。只是心中的委屈像石头一样堵着,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地方。猛然想起沈天涯平时下班总要延时,便信步来到预算处,果然见他还在,就一头冲了进来,不管不顾地又痛哭起来。
沈天涯不觉同情起蒙琼花来,她一个离婚女人本已经不容易了,如今又遭这四个女人的恶意诽谤,实在是够她受的。只是沈天涯一个大男人,也不知如何劝说一个受了委屈的女人,任凭蒙琼花独自哭诉,自己只得默默站在一旁。其实蒙琼花并不是要沈天涯给她说什么动听的安慰话,沈天涯能不撇下她一走了之,她就已经倍感欣慰了。
天色慢慢暗下来,蒙琼花大概意识到再呆在预算处确实有些不妥,才用纸擦擦脸上的泪水,站起来出了门。沈天涯连忙跟上去,一起来到财政局大门外,用的士把她送到她家楼下。一直看着蒙琼花进了她家那个楼道,沈天涯这才放心地让司机掉头将的士开走。
晚上,沈天涯怕蒙琼花还有什么想不开,特意给她打了电话。蒙琼花感谢沈天涯的关心,说已经没事了,她不会为这事去上吊的。沈天涯又安慰了几句,便把电话放下了。蒙琼花那委屈的样子又浮现在沈天涯的脑袋里,他想几个家属跑到财政局去无理取闹,这样的事不但影响工作秩序,说出去财政局领导职工脸上也不那么光彩。
第二天沈天涯去跟傅尚良谈工作时,顺便提了提蒙琼花的事。昨天在控购办门外,傅尚良就生了一肚子的火气,今天沈天涯这么一提,傅尚良肚子里的火气又蹿了上来,觉得这纯粹是在出财政局的丑,便叫来殷副局长和人事处长,要他们找四位家属和戴吴伍三人谈谈话,给他们提出警告,昨天的事是第一次,就不追究了,下次还要发生类似的事,财政局决不姑息。殷副局长和人事处长立即按傅尚良的旨意找了那些人,以后那四个家属便再也不到局里来胡闹了。
这场小风波就算过去了,蒙琼花那里也没了事。
只是没几天,又有人掉转舌头,对准了沈天涯,说他跟蒙琼花关系暖昧,青天白日两人在处里搂搂抱抱的,其他场合还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人甚至有鼻子有眼地造谣道,一天清晨沈天涯刚从蒙琼花家里走出来,就被他们发现了,沈天涯一时慌了神,脚下踩空,是连滚带爬从楼道上摔下去的。
有人不相信,说沈天涯的老婆叶君山又漂亮又苗条,不像蒙琼花那样要个头没个头,要腰围没腰围,正如钟四喜说的像一个枕头,沈天涯哪里看得上?有人反对说,别看蒙琼花身材少了些曲线,可身上的脂肪多,说明性感,有些男人就喜欢那些脂肪多的女人,因为女人身上的脂肪跟席梦思床垫下面的弹簧一样,弹簧越厚越有弹性。
这些话一下子传得全局干部职工都知道了,惟独沈天涯本人还蒙在鼓里,整天只顾忙自己的事情。其他人图一时痛快,听了也就过去了,可有一个人听到了,心头耿耿的,一时难以释怀。
这个人便是罗小扇。
眼看十一月中层一晃过去了,市政府见税收任务还缺一大块,调集税务财政银行审计以及其他有税收任务的主管部门的相关人员,成立了协税办,分头到企业和单位协助征税。可协助了半个月,效果并不明显,因为今年的经济形势太不景气了,企业养活自己都深感吃力,哪有余力给政府纳税?市政府于是又出一招,派出精兵强将分赴有非税收入的单位,先把账算准算透,再将应收的非税收入足额缴人财政专户,以便扣缴非税收入调节资金,从而弥补税收之不足。罗小扇是非收入处的副处长,自然要带头下去查账,已经连续几天都泡在有非税收入的单位里。不过她人在外单位,局里正在盛传的风言风语,照样听得到,因此关于沈天涯和蒙琼花的那些闲话也长了翅膀,飞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天下午罗小扇和协税办的人查完单位的账后,单位领导和财务处照例要请他们吃饭和娱乐。罗小扇心系沈天涯,也没情绪跟人周旋,找借口开了溜。却没有回家的愿望,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踯蹰起来。走着走着,到了一处十字路口,猛抬头,忽望见街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她一直牵挂着的沈天涯。
沈天涯却没发现罗小扇,正在边走边跟人说着话。罗小扇认识跟沈天涯说话的那几个人,一个是市委组织部的谷雨生,一个是公安局的于建国。罗小扇是那次接待省财政厅预算局两位局长时,跟他们认识的。
罗小扇就躲到街旁,打开手机,准备拨沈天涯的号码。
不想手机先响了,一看,偏偏是沈天涯打来的。罗小扇就望望街对面,只见沈天涯一边扬手示意谷雨生和于建国,似妻他们等一等,一边把手机捂在耳边。
罗小扇觉得这真有点好玩儿,眼睛看着站在路灯下的沈天涯,嘴上故意问道:“你好,哪位?”沈天涯说:“我的号码看不出来了?”罗小扇笑道:“哦,天涯是你,你在哪里?在跟娇妻卿卿我我?”沈天涯笑道:“哪来那么多卿卿我我?”罗小扇说:“那是跟某某女人鬼混?”沈天涯说:“是呀,跟一个姓罗的女人。”
因为怕谷雨生和于建国等得太久,沈天涯就长话短说道:“这段你在下面单位里忙,也难得见到你,我和谷雨生还有于建国一起去吃晚饭,你能来么?”罗小扇说:“你们同学相聚,我夹在中间,不显得多余?”沈天涯说:“怎么多余?他们两位都想见见你。”罗小扇说:“他们想见就见?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组织部和公安局的处长么?”沈天涯笑道:“谷雨生已经不是组织部的处长了,他已经到县里去了。”
罗小扇知道了沈天涯和于建国是在为谷雨生的高升饯行。但她只想单独跟沈天涯呆上一会,实在不愿跟他们的同学去掺和,犹豫再三,便回绝道:“你又不是专门请我,你的同学你自己陪吧。”
电话挂掉了,罗小扇的眼睛却依然盯住沈天涯。只见沈天涯抓着手机愣了一会儿,向谷雨生和于建国两个走了过去。三个人好像说了几句话,并肩向前面的银兴酒楼方向走去。
一直望着沈天涯他们进了银兴酒楼,罗小扇才从街旁走出来,心灰意冷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走到半路上,手机又响了,一看还是沈天涯的号码,罗小扇心上立即为之一震。她想,如果他再次邀她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响应他的。可女人就是女人,小名堂多,要揿按钮了,又挂掉了电话。罗小扇是想气气沈天涯,故意不接听。
紧接着,沈天涯又打了过来,罗小扇又挂掉了。沈天涯一时搞不清罗小扇耍什么态度,再打了一次。罗小扇还是不接,再次摁掉。沈天涯无奈,只得给她发了一则短信,告诉她,谷雨生和于建国非等她到场不可,否则就不开酒瓶子。这下儿罗小扇得意了,收好手机,转身横过大街。
走进沈天涯他们的包厢,三个男人果然守着桌上的瓶子,正在等着她。沈天涯自然觉得很有面子,高兴地站了起来,把罗小扇让到里边的位置。一边说:“你不来,我们这顿酒是喝不出滋味的。”
两个男人也站了站,表示对罗小扇的欢迎。面色红润春风得意的谷雨生说:“是呀,我们好久没见罗处了,心向往之。同时也是想考验一下天涯的本事,如果请得动财政局的冷美人,说明还有点男人的魅力。”于建国也说:“天涯的魅力还值得怀疑么?”两位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奉承着,罗小扇自然很是受用,却说:“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还吃你们这套虚妄之词?”谷雨生说:“你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我们也不是十八九岁的毛头小伙,早过了抒情的年龄,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嘛。”于建国说:“雨生说得对,人的年龄一大,脸皮就变厚。”
三个人老朋友一样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一旁的沈天涯一时倒插不上话了,只得出去叫小姐进来开瓶倒酒。几个人于是端起杯子,要沈天涯发话。沈天涯说:“雨生荣任昌永县委副书记的文件已经下达了,而且明确是分管党群,实际上是去接县委书记的班。过几天雨生就要下去了,我们三位为雨生的进步感到高兴和自豪,干了这杯!”
四个人杯子一碰,都干了。
之后谷雨生端起杯,说:“我这进步不算什么,其实是发配边地,接受改造而已。”于建国插话说:“这样的改造可不是谁想接受就接受得到的哟。”谷雨生不理于建国,继续道:“我倒觉得天涯有罗处这样难得的同事和知己,实在是人生之大幸,我建议为天涯和罗处于了这一杯。”
罗小扇跟身旁的沈天涯相视一笑,对谷雨生说:“别本末倒置,今天你是席上的主题。”谷雨生说:“我是主题,你们就听我的吧。”罗小扇和沈天涯就端了杯,跟谷雨生和于建国碰了碰,仰脖喝下。
因为主要是为谷雨生饯行,几个人自然都免不了要关注谷雨生的前程。沈天涯说:“昌永县的情况我知道一些,多年来县里领导热衷派性斗争,除了县委修了一栋不错的办公大楼,”再没搞出几个像样的事业,在昌都市范围内经济是最落后的,要想出政绩不容易呀。“
于建国也认同沈天涯的说法,说:“是呀,昌永是个偏远山区,经济来源主要靠山上的竹木,现在国家实施退耕还林还草工程,竹木砍伐指标控制严格,而且也不起价,近几年要想打翻身仗不太可能。经济上不去,没有实力,地方官就难得在上面说得上话,想进步相对来说难度大些。”
不过谷雨生并不完全同意他们的观点。他说:“你们听说一句这样的话吗?要抱就抱哭孩子,不哭的孩子少抱为佳。”
见三个人都没明白,谷雨生笑道:“你把不哭的孩子抱到怀里,如果他哭了,是你抱得没水平;他没哭,是因为他本来就没哭,并不是你的功劳。反之,哭着的孩子抱到你怀里,如果他还哭,你没有过错,他不哭了,是你的本事。”
三个人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说:“原来雨生你是想去抱昌永这个哭孩子。”
沈天涯真为谷雨生高兴,他能有这么与众不同的看问题的角度,到昌永后肯定会有所作为的。他说:“雨生,我们就等着看你的了,你肯定不会白去昌永的。”罗小扇说:“那还用说吗?下去做副书记进步是最快的,欧阳鸿上一任秘书也是下派到昌宁县去做副书记,一年工夫就顶上了临时异动的县长位置,第三年就成了县委书记。”
于建国在公安部门工作,了解昌宁县的一些事情,说:“那是特殊情况,昌宁县刚好出了小煤窑瓦斯爆炸事件,死了十多个人,县里几位主要领导降的降职,调的调走,留下了空缺。”罗小扇开玩笑说:“说不定昌永县也会出现一些特殊情况,这样谷书记进步不就快了?”于建国说:“你这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现在正处于重大变革时期,社会矛盾多,在地方上做官实在不容易,能保一方平安就万幸了,谁希望出现特殊情况?”
沈天涯赞同于建国的观点,说:“靠出现特殊情况进步,有时恐怕会引火烧身,累及自己,还是扎扎实实为老百姓做些事,有了政绩政声,组织上总是看得到听得到的,组织部门不是常说,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的夸奖;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么?”
说得在座的都笑了,夸沈天涯适合做组织工作,应该调到组织部门去。罗小扇对谷雨生道:“你这个副书记让给天涯算了,他管起党群来估计不会比你差。”沈天涯笑了,说:“我这不是为雨生助兴么?”于建国最是忧国忧民,认真地说:“天涯说的当然是正理,只是如今靠真正的政绩政声上去的并不太多,好多的所谓政绩政声都是虚构的,不是有这样的说法么?现在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骗子是真的。”
几位又笑起来。沈天涯端杯跟三位碰碰,仰脖干掉,说:“建国你这是什么用意嘛?想教唆咱们的谷书记不是?”于建国说:“党培养他这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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