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的。标价是二千日圆。
买不买呢?风野又朝-子那边看了一眼,她正在柜台上展开帘子,和女店员说着什么。
风野想,尽可能不让-子知道自己买礼物。花自己的钱,-子不会说三道四的。但是她不会因此而高兴。
若是让-子说一句“出了门还惦记着家啊”可受不了。
风野捧着小盒,犹豫之际,-子已经拿着帘子走了过来。
“你买什么啊?”
如同正在干什么坏事的男孩被抓个正着,风野顿时连连摇头。
“哟,这个给你女儿挺合适嘛。”-
子一下就看到风野的心底。
“这个,我要了。”-子把帘子轻巧地塞给女店员。
话说得很客气,但看得出来,-子又不痛快了。难得一次两个人旅行,风野却仍在心里记着家里,-子当然不好受了。
“快点买下来吧!”
那语气冷淡而生硬。
“不,我不要。”
风野放下了盒子-子又来了一句:“送给夫人也不错嘛。”
“为什么?”
“人家一个人在家苦等多可怜呀!”
这也是-子擅长的揶揄。风野径直朝出口走去。
“感谢光临。”
女店员把装着帘子和字纸篓的纸袋递了过来。
接过纸袋,-子走到在出口处等待的风野身边。
“你要想买礼物什么的,我陪着你。”
“我说过的,不需要。”
对执拗的-子,风野提高了嗓门。
“去喝点咖啡吧。”
过了一会儿,风野提议道。
“不想喝。”
“那,回旅馆吧?”
两人沿着四条大街又往回折。风野感到紧张空气又在两人之间弥漫。
回到旅馆后,风野把-子一个人留在房间,自己到楼下大厅喝咖啡。
从昨天白天、夜晚到现在将近三十个小时一直和-子在一起。其中约一半的时间是关在旅馆的房间里。
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应该是很快乐的,实际上却累得很。
与其这么累,一个人喝咖啡多么轻松啊。
如果是夫妻的话,肯定会悠闲自在,不会这么累。不过,或许因此也就没有了乐趣和紧张感。
和-子在一起时,无论是说话还是买东西必须随时小心翼翼。话说回来,即使这样,也没有与妻子两个人去旅行的心情。
虽然疲劳一些,但是和-子在一起有兴奋感,能切实体会到旅行的味道。
喝完咖啡,回到房间后却不见了-子。桌子上有-子留的一张字条。
“我去旅馆的美容室了,一小时后回来。”
碰上不顺心的事,-子总爱去美容院。大概重新做做头发可以起到散心的作用。
风野想,刚才晚点上来就好了。现在懒得再次下楼。于是,仰面躺在床上,摊成个大字,脑子里想着给女儿们买礼物的事-
子不在屋,现在可是个机会。当然,再去河原町,时间是太紧张了,在旅馆的商店里或许能买到合适的礼物。
要去,就得趁现在
风野对自己说着,从床上一跃而起。
旅馆的商店在地下一层,下了电梯往左转,是寿司店和食品店。对面是几家卖土特产、衣服、陶瓷品、箱包等的商店。
到底是京都,传统的和式钱包、编绳、香袋、扇子等都摆放在一起。风野的右边是装在一个小匣子里的景泰蓝项链,图案很漂亮,价钱不过一千到二千日圆不等。不占地方,买了也不显眼。风野挑选了蔷蔽和水仙图案的项链。
“三千块钱。”
在女店员包装时,风野小心地环视四周,提防-子的突然出现。
风野拿着买的东西乘电梯回到房间,-子还没回来。
风野把纸袋收进提包,打开了电视。
星期日傍晚,电视在转播高尔夫球比赛。风野一年前打过几次高尔夫球,但是球技太差,也就放弃了。不过,看电视转播就挺过瘾。
风野无精打采地看着电视,打起瞌睡来了。睁开眼时,看见-子靠窗边坐着,嘴里叼着烟。
“哎,不出去了?已经五点了。”-
子已经化了妆,做好了出去的准备。
虽然只是短暂地睡了一会儿,风野觉得体力恢复了很多,他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看见对面的房间里的灯也亮了。
“今天,我想吃牛排。”
风野并不太饿,但还是决定出去。
“我要找个好地方,吃顿大餐。”
风野不知道什么地方好,就打电话问总服务台。
“敝旅馆做的牛扒就很地道。”
听了这样的回答,风野无可奈何地苦笑道:“原来如此。”
于是,两人决定去二楼餐厅。
“你刚才打呼噜了。”
“是吗?”
除了醉酒或特别疲劳以外,风野一般不打鼾。看来,风野确实累了。
“哎,这里有迪斯科吗?要是在京都跳迪斯科,一定有意思。”
“那太吵了,还是安静点的好。”
“不中用了,老头子!”
“你说什么?”
离晚饭时间尚早,但餐厅里已有很多客人。风野二人坐在餐厅中部靠窗的位置,点了里脊牛扒和啤酒。
“瞧,那两人像夫妻吗?”-
子用眼示意风野右边的一对男女。
男人约四十五六岁,戴眼镜,体格魁梧。女人看上去比男的小两三岁,微胖,穿了件花俏的连衣裙。
“他们一直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吃菜。你说,这有意思吗?”
风野点了点头,心中暗想,要是与妻子一起旅行,也会是那样子吧。
原以为没有食欲的风野,吃得津津有味。对他来说,仅仅好吃是不够的。
旅行接近结束,钱也所剩无多。退房时起码得准备三万日圆。另外,乘新干线返回东京的车票,两个人合起来按二万五千算,最起码要准备六万日圆。再加上这顿饭钱,风野颇觉紧张。
来的时候,带了二十多万日圆,当时觉得会有不少富余,现在看来,即使有余款也极为有限。
仅住宿两夜的旅行,就开销二十万,表面上看确实很贵。可是,住的是一流旅馆,晚饭在高级餐馆,又乘出租车看红叶,花这些钱也在情理之中。
总之,可以说,难得的旅行,不搞豪华些就没有意义。
“哎,咱们出去走走吧。”
风野随着-子,沿着贺茂川岸缓缓前行。
深秋时节,穿着外套也能感到阵阵凉意,月光粼粼地映照在河面上。
风野忽然心情激荡,随口吟出:
“加茂川蜿蜒,秋水共长天”-子笑出了声,说道:
“这是句古诗。”
“嗬,你也知道。”
“诗的名字是旅之夜风吧?听我妈妈读过。”
“你还真不简单。”
风野与-子相差十四岁。初交时,感到年龄差异很明显,近来已完全感觉不到了。当时,风野三十七岁,-子二十三岁,看上去有点像父亲与女儿。现在一个四十二,一个二十八,好像倒也般配。
如果再过十年,五十二与三十八的组合当属极为正常的了。
说到底,年龄的增长,似乎使男女间年龄的差异趋于弥合。风野想到这些而感到宽慰。只是在谈起儿时喜欢的歌,或者留下较深印象的事时,十四岁的差异才明显表现出来。
两人沿着河堤走到三条,然后拐上木屋町大街,一直走到四条。
虽然,在萧瑟秋风中身上有些发凉,可是一想到即将结束京都之旅,就觉得回旅馆休息未免可惜。两人又继续向前穿过河原町大街。走到拱廊大道时,看到一队修学旅行的学生。
“真怀念旧日时光啊!”风野第一次来京都是上高二的时候,离现在已是二十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子还没到或刚到上幼儿园的年龄。
“哎,等一等。”
风野回头一看,-子一边招手,一边进了一家土特产商店。
色泽鲜艳的玩偶、钱包、扇子、香袋、玩具衣柜等等女孩喜好的东西,琳琅满目。买东西的顾客也是高中生,特别是女孩子居多。风野不感兴趣,就站在店门口-子又在叫他。
“那个怎么样?”
线绳上吊着很多用和纸折叠的和服打扮的女孩玩偶。
“又能装饰房间,又能当礼物送人。”
已经买了礼物,但是看见喜欢的东西,-子马上又想买。
“就来这个吧?”-
子又拿起一个做成牛车形状的宝石匣子,左看右看。终于买了两个。
“多精致啊!”-
子现出满足的神情。向店家要了一个大纸袋,把一个个小包都装了进去,这才与风野出了商店。
“再喝点酒吗?”
风野立刻表示赞成。两人来到河原町大街。
今天是星期日,昨天去过的几家店都关门休息。两人只好进了路边旅馆的酒吧。酒吧朝向大街,在旅馆最上一层,可以清楚地看到京都夜景。风野要了加水威士忌,-子是白兰地。
“啊明天就回东京了。”
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子感叹着,又接着说:
“今天多喝点,一醉方休如何?”
“算了吧,你醉了就乱来。”
“哎?我怎么乱来?”
“其实也没太出格。”
“不过,带我出来,真的很感谢你。谢谢!”-
子伸过来酒杯,风野轻轻地碰了一下,心想这趟没白来。
两人再次在夜风吹佛下回到房间已是十一点了。
微醉的衿子兴奋异常,因为是旅行的最后一夜,风野欲火旺盛。两人事毕后,风野想起该给家里去个电话。
“哎,你想什么呢?”
“没”
风野闭上眼,不去想家里的事,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天气晴朗,两人都在八点前起了床。简单的洗漱之后,一起去一楼的餐厅吃了早饭。
本来,衿子星期一请了假不必上班,晚上再回去也行。但是,旅馆的退房时间是十一点。
早饭后回到房间,各人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衿子除了替换的衣服,买了不少礼物。所以,来时的旅行箱一下就塞得满满的。
“哎,在你那里放点行不行?”风野的提包里只有一身内衣和洗漱用具及准备在车上看的几本杂志,空地方很大。
“别给我弄太沉了。”
风野边说边剃胡子。
十点钟左右收拾了行装,正准备离开时,衿子却立住脚环视着房间说:“就这么走了,真有点可惜。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来这里了。”
风野听了不禁苦笑了一下,拎起重了许多的提包,走出房间。
下到一楼大厅,先把包存在行包寄存处存好,然后去结账。
房费略低于预算的三万元。付了钱,两个人就从旅馆前乘出租车去了清水寺。
清水寺和银阁寺名气很大,总是挤满了游客。风野和衿子自修学旅行以后都再没有来过。有人会说,几十年不变的游览路线没意思。但是,对风野和衿子来说,就是想重走当年的路线。再者,这个季节来还是第一次。
在通向清水寺的坡道前,两人下了车。开始徒步上行。修学旅行时觉得这坡道很长,现在却没觉得那么长。当时也可能因为排着长队,不紧不慢地边走边看路两边的商店的缘故吧。
故地重游,清水寺的红叶似乎分外鲜艳。在大戏台上看罢京都街景,即顺着音羽瀑布下行,穿过树林,走在下山的台阶上。
“要是再当一回高中生就好了!”-
子小声说道。风野心有同感。
从清水寺后边进圆山公园,然后到八坂神社,从这里再去银阁寺。这条路线可以看到东山山麓一带的所有名胜,但是,要走相当长的路程。两人离开银阁寺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秋风依然凉意袭人,阳光却十分明媚。
“哎,既然来这一趟,干脆再去看看三千院和寂光院吧。”-
子是想按照着新干线开车的钟点,尽量多走几个地方,反正班次频密。娇小的躯体却有着令人吃惊的能量。
风野多少有些累了,但是听-子一说,也觉得这么回去是可惜。而且,如果表现出要回去的样子,恐怕又徒然惹得-子起疑。
商量好了接着去大原,两人就在银阁寺附近的西餐馆吃了午饭,然后上了出租车。往返的车费相当高,但是,风野手上仍剩了一点钱。
到太原的很远很远,红叶特别漂亮。三千院石阶下的红叶,红得耀眼。两人漫步在山路上,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
“该去车站了吧?”
“是啊”-
子终于也现出倦容。
再次乘上出租车,先去旅馆取出行李,然后直奔京都火车站。
时间已过六点,街上的霓虹灯与汽车灯交相辉映。
约半个小时可以到车站,立刻上新干线的话到东京也得九点半多,回到家就将近十一点了。
明天是给周刊杂志交稿的日子,还要出去采访一趟。
想到这些,风野一下子有些心急起来。
到京都车站是六点半。在站里的商店,-子买了点老卤菜和其它京都特产。结果,乘上新干线时已经快七点了。
星期日晚上,乘车的人很少。但是,风野一咬牙买了软席座票。
“你这又何必?”-
子小声埋怨道。实际上,风野有点破罐破摔的想法,反正钱也用得差不多了,索性花完。
“啊终于要告别京都了。”
茫茫夜幕中,寺院的塔尖现出水墨画般的轮廓。列车很快驶入隧道,钻出来后,只能看到黑黢黢的山峦迎面扑来。
“去吃点东西吗?”
屈指算来,两点钟在银阁寺附近的西餐馆吃的午饭,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
在餐车上,风野点了杂煮肉,没要米饭,就着威士忌吃了起来-子要了炸大虾和加水威士忌。
“偶尔出门一次真好。我特别高兴。”-
子看着车窗,小声对风野说。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天,但是,风野觉得那是在东京绝对体会不到的另一个世界。
“以后还带我出来,好吗?”
“嗯”“钱,花了不少吧?”
“哪里,没多少钱。”
风野做出大度的神情-子十分认真地说道:“按说,我该付我那一半费用的,只是那样做好像也不合情理。”
“没听说过夫妻旅行,妻子还要向丈夫付自己费用的。”-
子言之有理,但她的目的似在强调与风野就是夫妻关系。
“不过,为表示感谢,我要送你点礼物。要什么就说吧。不许超过五万元。”-
子往往很任性,但也有这样的可爱之处。
“此话当真?”
“我会撒谎吗?”
“那我得想想。”
风野来了兴致,又要了一小瓶威士忌。
车在黑暗中以极高的速度飞驰着。车窗上映出明亮的餐车内景,仿佛是一幅画。
“好漂亮哟。”
随着旅途即将终结,-子变得有些罗曼蒂克起来。
列车于九时五十五分抵达东京站。
离开京都时,有一种旅行结束的失落。到了东京看到霓虹灯,又有一种回家了的放心。
“啊,到了。”
风野提着包,先向出口走去,-子跟在后边。从站台下了台阶,出了新干线检票口,风野停住脚:
“那你就直接回去吧。”
“你呢?”-
子直盯着风野,风野有点吞吞吐吐。
“是回生田吗?”
见风野不说话,-子脸上现出不悦之色:
“是要回家吧?”
“可我整整三天没回去了。”
“是啊,那请便吧。”
“嗨,先一起到新宿吧。”
在风野的催促下,-子快步跟了上来。
到了中央线的站台,上了停在站台的电车,两人谁也没说话-
子大概认为,到了东京后,风野应该去她的公寓。
可能是在一起呆了三天,有些割舍不得,或者是觉得一个人回去寂寞。对风野来说,-子愿意与自己在一起当然很高兴,可是家里又让他放心不下。
“我并不是因为想回去而回去。”
车开动后,风野在-子耳边说道-子看着车窗没有说话。
“我离家这几天,会有不少关于工作上的信函、电话,都得处理。”
“写了一半的稿子,待查的资料,事情很多。”
“还要向夫人、孩子送点礼物吧?”
“瞧你,怎”
“别瞒我了,看看自己的提包还不明白吗?”
在京都的确给孩子们买了礼物,可-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风野抱着胳膊沉思起来。
对了,早上-子说东西太多,就把一些东西塞进自己的提包里。准是那时看见的。
糟糕!没法补救了。
两个人沉默着,到了新宿站。车门一开,-子就跨了出去,出了站台,立即往小田急线售票方向走。实际上,即使拎子直接回家,也与风野的方向一致。
当着那么多的人吵架实在不像样子。风野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和-子并肩而行。
“你生什么气啊?旅行三天刚回来,谁也没冒犯你。”
“我也没做坏事呀!”
“跟好事、坏事没关系!我讨厌背地里搞小动作。”
“那是在旅馆商店里偶然看见的,觉得挺可爱就买了。没有要瞒你。”
“不是的,那不是给孩子的。”
“撒谎。你悄悄买了,要带回家的!”
“好,是给谁买的?”
“有的女编辑在工作上对我很关照,我想送给她们。”
“女编辑会稀罕你那东西?胡扯!”-
子表情严峻的脸上浮现出一线冷笑。
“就算是给孩子们买的。为那点东西,值得你生气吗?”
“我才没有为你买东西生气呢。”
“可你不是正在生气吗?”
“不对。你无论去哪里都忘不了你那个家,我讨厌你这样。一想起这些,我就忍受不了。”-
子的脸因气愤而抽搐。她突然站住,转身向反方向走。
“我打车回去。”
刚才还说要乘小田急线,这会儿又变了主意,要坐出租车-子准备从新宿西口的检票口出去。
“喂,等等。你的东西还在我这儿哪!”-
子并不理会风野,径直出了检票口。
风野站在检票口前犹豫着,是立刻追上去?还是上电车直接回家?
这样怒气冲冲地分手,为什么还要去旅行?看来,还是不旅行的好。可是,家里知道他今天回去。风野要回家,并不是因为妻儿在等待,而是想在久违的家里放松一下。
说实在的,与其说现在风野想回去见妻子、孩子,倒不如说是想在自己的书房里去亲近亲近那些使用了多年的桌子、椅子
“怎么办呢?”
风野的身边来往的人们过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已经过了十点钟,有个醉汉大声叫嚷着从旁边经过。即使现在到-子那里,恐怕没三四个回合,关系是修复不好。想到这儿,风野立时感到疲劳、烦恼。
“管它呢,回家!”
风野自言自语着,转回小田急线。
如果再年轻几岁,精力再充沛些,风野或许会追到-子住处,解释清误会,让-子高兴起来。
可是,经过三天的旅行,风野无心亦无力了。
回到家,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好事等着自己,妻子大概会默默地迎接自己。现在喜欢哪一个并不重要,关键是能放松身体。
可是,-子干吗为那点事发怒呢?-
子说的不错,一起旅行时,自己是想过家和孩子,可那毕竟是短暂片刻。自己心里装的几乎都是-子,吃、住、行也在一处-
子之所以言辞激烈,多少是有点歇斯底里。出去旅行,男人为孩子买点东西,女人就不能大度些吗?就算站在-子的立场上看,也不至于立刻雷霆大发。著真是爱着男人,就不能更宽容些吗?
不过,对年轻、单纯的-子来说,这样要求可能苛刻了些-子也不想为那种事争吵,只是没有管住嘴。
理智上清楚,行为上克制不住情绪,大概就是恋爱状态中女人的特点。
风野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了,妻子、孩子们都还没睡。
“你回来了!”
妻子迎到大门口。正在看电视的孩子们只是回过头来,例行公事般地说了声:“爸爸,您回来了。”
“这么晚,也不来个电话,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不可能,我说过今天回来。”
“可是,那靠得住吗?”
妻子面带讥讽地瞧着风野。
“哟,行李多了不少啊。”
“啊,有人求我捎点东西。”
风野慌忙遮掩道。孩子们已围了上来。
“爸爸,礼物呢?”
“我整理好就给你们,别急。”
“你饿不饿?”
“喝点啤酒吧。”
说完,风野上了楼。
虽说整整三天不在,屋里还是走时的那样,整齐的书桌上堆了不少邮件。风野大致扫了一眼,随即打开提包,拿出-子的东西。虽然没有给妻子买东西,但是,近来出两三天的差都不买什么,妻子已经习惯了。
风野拿着礼物下了楼梯,两个孩子急不可耐地跑过来。
“这是什么?”
“是啊,是什么呢?”
“是,胸针。”
“不,是项链。”
大女儿挂在脖子上,二女儿见了也挂在脖子上。
“真好看,姐姐的是红的。”
“你的不也很漂亮吗?”
两个孩子摘下项链交换看了一下,又都挂在脖子上。
二女儿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谢谢爸爸!”大女儿也说了一声谢谢。可是,孩子们已有好几条项链,大女儿没显出特别高兴,脸又转向电视。
二女儿又盯着姐姐的项链比较了一会儿,也看起电视来。
风野固然没想用一千来块钱的项链讨孩子的欢心。但是,仅仅得到一声“谢谢”却让他沮丧。为这与-子还争吵一番,真是愚蠢。
风野默默地喝着啤酒,吃着剩的生鱼片。
“没来过找我的电话?”
“没有。”
“不过,就是来了电话,先不答理不是更好吗?”
妻子话里带刺。
“好了,你们去睡觉,十一点半了。”
风野轻轻拍着孩子们的后背“快点,快点”地催促着。
“马上就演完了。”
“不行,睡觉了。”
妻子把散乱的衣服、书籍收拾了一下站起身。孩子们这才不情愿地说:“晚安”上楼去了。看着她们的背影,风野摇了摇头。
风野总觉得,妻子发现了自己与-子一起去旅行。
刚才,妻子的讥讽,让风野想起了前天通话时,妻子追问“是不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事。
反正今天一回来,妻子的态度就很冷淡,不正常。
可是,妻子怎么会知道自己与-子在一起。就算是起了疑心,也是既无证据,又没见到人。
只是妻子的直觉简直超群敏感。对她头脑的逻辑性虽不敢恭维,但是,在直觉方面,风野要逊色多了。正琢磨着,妻子从孩子们的房间里出来。
“昨天的报纸呢?”
“不在那儿吗?”
妻子把掉在杂志架子后面的杂志捡起来放在桌上。
“我去睡了。”
“啊”“对了,村濑先生说想明天见你。”
“哎?有我的电话?”
“我说你去京都办事去了。”
村濑是东亚周刊的编辑主任。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可是妻子有电话居然不说,看来是心存忌恨。
风野不再理睬妻子,又喝起啤酒。可能是疲劳的缘故,量虽不大却有了微微醉意。又硬挺着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回书房去了。
只有在书房,面向书桌时才能切实感到回了家。
有的稿明天必须交,但是,风野现在没有情绪动笔。
风野又把邮件都过了一遍,同时脑子里还想着-子。
她直接回家了吗?她有些不高兴,按理说不会再去别处。可是,-子的事有时也很难说。
这么想着、想着,手很自然地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子的电话-
子可能碰巧正在电话旁边,所以立刻接了电话。
“你直接回家的吗?”-
子没有回答,却问道:
“哎,刚才给我打过电话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怎么了?”
“又来了个不说话的电话。我一接就没声,过了几十秒钟就断了。”
“我是不会打这种电话的。”
“真烦人。一回东京就又是这事,肯定是有人在盯着我。”
“我不是说,不要放心里去吗?”
“你太太在家吗?”-
子的声音一下低了下来。
“刚才的电话可能还是你太太打的。她在落实我是否回来了。”
“我人在家里,她没有必要打那种电话呀。”
“不对。我不在的这几天肯定都打过,证明我跟你出去了。你回来后,她没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
“她肯定在调查咱们的全部行动。”
“你别乱猜了,放我这儿的东西,明天给你带去。”
“也就是说今天夜里要与久违的夫人亲热吧。”
“又来了!”
“请您自便。”
说完,-子就挂了电话。
所谓臆想,大概就是无边无际的猜疑。旅行之后,风野并没有拥抱妻子的欲望。只是想在家里久违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说老实话,性欲已在旅行中通过-子得到满足。回家是为了看看孩子们和积压的邮件,而不是拥抱妻子。
可-子却似乎不这么想。好像回家就意味着与妻子发生关系-
子的这种错党的产生大概是因为风野只要去,可以说次次都要拥抱她。所以,就认为对自己是这样,对老婆当然也是如此。
世上的男人并不是总去拥抱妻子。年轻的时候不论,年过四十以后,谁都会疏远妻子,觉得妻子烦。原本关系冷淡的,自然会愈加疏远。所以,尽管是两三天旅行在外,回来后也不一定立刻接吻、拥抱。激情已成为过去,如果还像从前一样,反而感到不自然。
可是,无论怎么向-子解释这一切,她以乎都不明白-
子只是依据自己的人生经验做出判断。因此,要求她换个角度看问题是很不容易的。
风野望着挂了线的电话,更加深切地感到男女之间的差异。
女人一旦对男人有了好感,似乎会无限止地追求下去。男人却不同,即使喜欢,时间长了也会生厌。
男人要产生激情、性冲动,需要某种超越单纯的好恶情感的东西。这种东西因人而异。比如说终于得见的欢喜、从此暂时不能相见的紧迫感、怕被别人发现的危机感等等。
总之,某种紧迫感可以煽起男人的情欲。而在可以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相爱的情况下,男人却萎靡不振,缺乏激情。
耐人寻味的是,男人的情欲越是具有某种非理性因素,也可以说是负面因素,越趋于旺盛。
风野的情欲对-子有,对妻子无,很可能缘由于此。
但是,风野即使讲这些,-子、妻子也不会理解。说不定还会被嘲讽为男人的自私,而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