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你小子以后跟着这位老前辈,保准有出息。”
典韦虎头虎脑地啊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专注着手上的工作,等到做完后,才跑到叶横舟身边站定。
见他这副模样,童渊有些不解,直接道:
“这娃儿分明是块浑金璞玉,你何必如此作态?”
叶横舟面露无奈神色,讲述了一番原委。
此界不比叶横舟前世所知的汉末时期,因为妖祸蔓延,生民流离失所,许多历史名人都已不在他们本应该在的位置,典韦就是其中一个。
他的家早在数年前就因妖祸而毁灭,他本人则是跟着北上的流民一起,稀里糊涂地到了太行山附近,就地勾连了一批青壮,结寨以自保。 叶横舟是带着兵马下山绞杀妖变者时,遇见他的。
那时候,典韦正追着一只被妖变之力附体的猛虎,在溪涧里厮杀。
因见其体格殊异,天生神力,叶横舟便问了问他的姓名,才知道是这十几岁的少年人,正是被曹操誉为“古之恶来”的典韦。
叶横舟当即大喜,便直接将自己遇到的第一个“三国名将”带上了山,准备亲自培养一番,用来统领褚燕手下的燕卫,组成一支可以用来开阵破阵的先锋营。
奈何典韦而今尚且年幼,性子憨直,尚未开窍,根本就是个还未成长起来的半成品,难堪大任。
而叶横舟又要忙于军务、修炼、难以时时将其带在身边教导,只能让典韦先学着太平道的《黄天力士搬山大法》,打好基础再说。
不过典韦的确在这种打熬气力的武功上,有着非凡的天赋,甫一上手,只消月余功夫,就将之练得登堂入室。
叶横舟原本还在烦恼,应该传典韦何种武功,毕竟此界兵家武道以浊气为基,大异于他本身的武学体系。
好在,如今有童渊这位天下枪棒第一人,能够为典韦指点迷津,将这位“古之恶来”的潜力彻底激发出来。
说到这里,叶横舟倒是有些惭愧:
“我既赚他上山,本该负责到底,但……唉,总之,麻烦前辈了。”
对叶横舟来说,典韦早就褪去了身上那层“历史名将”的光环,现在的他,并非是那位声名赫赫的“古之恶来”,而只是一个需要教导、需要关照的晚辈而已。
奈何叶横舟虽深知这一点,却因事务繁多而无法做到,自然是难免心怀愧疚,颇觉对不起他。
童渊只是摆手:
“你小子说话也太不爽利,见此良才美玉,老夫岂能不指点一二?你去办你的事吧,这娃儿就交给我了,保证让你黑山军中,再多一员骁将。”
赵云也微微颔首,表示自己也会帮忙教导这位“师弟”。
说完后,童渊便直接带着典韦,朝着另一处建在山中的校场而去,显然是打定主意,现在就要开始教导。
赵云也快步跟上自家老师。
叶横舟则走向那几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正在活动手腕的文士们,抱歉道:
“诸位,我这小兄弟多有冒犯,得罪了。今天请大家上山来,本是想为我这些兄弟们开蒙,让他们能够认得些文字。
若是有愿意留下的,我这里管吃管住,若是不愿的,则可以领一袋盘缠,我遣人护送下山。咱们这里是讲道理,讲规矩的地方,绝不至以刀兵强留诸位先生。”
几名年岁稍大的文士虽是面露难色,却也不敢不承这位黑山军主的歉意,纷纷拱手,七嘴八舌地答话,却多是些奉承虚应之语。
毕竟他们都是生活在这一片的人,如何能够没听说过黑山军的大名,或者说是赫赫凶名。
而今这位山主都摆出如此姿态了,他们还能如何、还能如何?
就在这时,一名醉眼朦胧,身穿布衣,披头散发的文士才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直勾勾地望向叶横舟:
“你们这里,当真管饭?”
叶横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一名中年文士颇有些不屑地道:
“将军,此人乃颍川阳瞿人,逃难来此,好酒喜赌,终日沉迷于此,浪荡无状,实是无能之辈。”
听到如此评价,那人却不动怒,只是醉眼半眯,抚掌而笑:
“知我甚深矣。”
叶横舟大奇:
“既是颍川士人,怎会逃难来此?”
他就是再孤陋寡闻,也听说过颍川的名头。
颍川郡实为本朝文气之所在,世家大族多如牛毛,诸如荀、陈、郭、钟等,个个都是儒门经学的顶梁柱,代代皆有儒家宗师出世,坐镇族中。
按道理来说,纵然妖祸乱及天下,也不至于使得颍川士人逃难来到太行山吧?
“士人?”
那中年文士听到这里,直接嗤笑一声:
“他叫戏志才,连字号都没有一个,哪里称得上什么士人?多半也只是有幸读过几天书的贫家子罢了。”
叶横舟听罢,脸色不变,只是道:
“我也只是个山野匹夫而已。”
中年文士顿时面色煞白,叶横舟却不管他,只是看向戏志才,神色有些古怪。
他没想到,自己一天之内,竟然能连续遇见好几位“三国历史名人”。
“阁下,当真是那位颍川戏志才?据说你与荀彧荀文若相善,何故逃来此处?”
“嗯?”
戏志才猛然睁开眼,眸中精光闪烁:
“不意此地竟有故人?”
叶横舟摇摇头:
“只不过是听他人说起过罢了。”
戏志才倒也不疑有他。
毕竟此世早已是海内沸腾,生民煎熬,就连他这种人都流离失所至此,那些听说过他戏志才的故人,先一步遇见这位山主,也是应有之理。
戏志才摇摇头,倒也不避讳,娓娓道来。
原来颍川此地,虽有众多儒门世家,却是先秦故韩地所在,颇有申子、韩非子遗风。
又因党锢之祸后,朝廷大肆禁锢士族,不许这些世家再分享龙气体系的力量,颍川世家们在这期间,便又开始重新崇尚起法家之风,以至儒法并举。
诸如颍川四长之郭躬、钟皓,都是以精通律法的法家形象闻名。
“而我嘛,倒是想将这四个字的顺序,调换一下。换‘儒法’为‘法儒’。既然事不可为,便只能离家出走了。”
戏志才轻描淡写地说着,笑了笑,在场众文士却被这浪荡子的言语给震了一震。
自汉武独尊儒术以来,天下士人无不奉儒门为尊,他们何时听说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
戏志才又看向叶横舟,眸中却殊无笑意。
“不知山主可否允我在这太行山里,伸一伸腿脚?”
叶横舟扬眉,问道:
“今日之事,是先生故意为之?”
戏志才微笑:
“早就听闻山主正欲招贤纳士,故借此一见。”
叶横舟则不免好奇道:
“先生既为法家之士,何不投身汉室,偏要来我这里,落草为寇?我倒不是怀疑先生之心,只是难免好奇,故有此问。”
戏志才淡然道:
“自出颍川以来,我行走四方,渐有一悟。儒门之弊,经学之弊,乃至龙气之弊,早已深入汉室骨髓,无可改之,唯有行革鼎之事,方能一扫尸居余气。
至于为何选择太行山嘛……”
说到这里,戏志才一叹,语声中竟有些悲哀:
“如山主这般,手握重兵还愿善待百姓,能在军中兴文教、立规矩者,天下之大,又见得几人?
惟愿山主能秉承大贤良师之志,另辟新途,令天下不至重蹈覆辙,如此才能真个救万民于水火,平定乱世。”
叶横舟听到这里,已明白这位文士的意思。
他将刚才对童渊、赵云所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太行山大,聚义厅宽,愿与天下好汉为家,阁下,其有意乎?”
说这话时,叶横舟心中也颇为感慨:
——我道终究不孤。
戏志才躬身,拱手正色道:
“草民戏志才见过山主,固所愿,不敢请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