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比钱德勒若有所思地站在圣格雷戈里饭店门厅里侍者领班的立式工作台旁,瘦长的脸上流露出内心的局促不安。
门厅里,饰有凹槽的混凝土圆柱一直伸到高高在上的装饰华丽的天花板。侍者领班的工作台就设在门厅中央一座圆柱旁,从这里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门厅里旅客进进出出的情况。这时,门厅里熙来攘住。整个晚上,参加会议的代表来来去去,络绎不绝,随着夜深,他们喝了酒,原来打定主意要来作乐一番,此刻则格外兴高采烈了。
当钱德勒习惯地注视着的时候,一伙吵吵闹闹、纵情欢乐的人从卡伦德莱特街的大门涌进来:三男二女,手里拿着酒杯,在法国居民区那家帕特奥布赖恩酒吧间里,这种酒杯要收顾客一块钱呢。其中一个男人跌跌撞撞的,其余的人扶着他。三个男人身上都佩着会议名称标签,标签上印着“金冠可乐”字样,下面写着他们的姓名。门厅里的其他旅客善意地让出路来,那五个人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底层酒吧间。
偶尔还有新到的旅客慢吞吞地走进饭店来——他们刚从晚班飞机和火车上下来——其中有几个人此刻正由钱德勒的一组仆欧给他们安排房间。“仆欧”只是一种比喻的称呼而已1,因为没有一个侍者的年龄是在四十岁以下的,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侍者已在饭店里干了四分之一世纪或者更长的时间了。赫比钱德勒握有雇用或辞退侍者的生杀大权,他喜欢雇用年龄大一些的人。替旅客提沉甸甸的行李,上年纪的人不得不哼哧呼哧地使出劲来,而年轻小伙子拎旅行袋就很轻松,仿佛里面装的只是一些轻质木材,这样前者就有可能比后者拿到较多的小费。一个老手,实际上身体结实,力大如骡,却会装出一副样子,先把旅行袋放在地上,一只手按在胸前,然后头一动把旅行袋提起来,拎着往前走。这种装模作样的做法总是可以从良心上感到不安的旅客那儿挣得不下于一元的小费,这些旅客认定这老头儿再这样拎下去,可能要冠心病发作了。他们万万料不到的是,小费的十分之一将落入赫比钱德勒的腰包。另外,钱德勒还要每天从每个侍者身上榨取足足两块钱,作为保住饭碗的代价。
侍者领班这种暗中克扣小费的做法,引起许多人嘀嘀咕咕,虽然在饭店客满的时候,一个勤快的侍者还是能够赚到一百五十块钱一个星期。逢到这样的时候,就象今天晚上,赫比钱德勒的工作时间就往往要比平时长得多。他对任何人都信不过,老是盘算自己能抽到多少成头,他有一个打量旅客的奇特的窍门,能估计出每送一个旅客上楼,究竟能捞到多少小费。过去,有几个精干个人打算的侍者曾经企图用少报小费收入的办法来对付赫比。他马上就冷酷无情地进行报复,决不轻易放过,根据捏造的罪名,罚停职一个月,这一着往往迫使不守规矩的人就范。
今晚,钱德勒呆在饭店里不走,还另有原因,它害得他心神不定,而自几分钟前接到彼得麦克德莫特的电话后,他愈加忐忑不安了。麦克德莫特曾指示他:调查十一楼的抗议。可是赫比钱德勒无需去调查,因为十一楼出了什么事,他心中大致上是有数的。理由很简单,事情是他自己一手包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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