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得就如同它开始时一样突然。
在这场瞪眼比赛中,郭宝儿终于还是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尽管马上恢复到和刚才一样的怒目圆睁,可是,就在这一眨眼间,她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感觉某个地方,似乎感觉不太对劲哦!
把大眼睛中愤怒的主要炮火依然对准宣澈,留下部分视线观察一下别的地方。
当眼角的余光扫到花岗岩的双手时,宝儿猛地一僵。
她的手机不见了!
他才不会和她玩只有小孩水准的瞪眼比赛呢!可是,经过这么一个既让人大开眼界同时又感觉愤怒沮丧的早上,他实在忍不住想捉弄一下眼前这个娇纵任性,脾气有如每隔五分钟就喷一次硫磺蒸汽的活火山一样的千金大小姐。
她今早的大爆发还真的是让他叹为观止——至今,他家赖以居住的小房间里,还像十级台风席卷而过那样一片狼籍。
而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他那个脾气爆躁的老爸竟然破天荒地在宿醉以后还能笑逐颜开,乐颠颠地主动担负起整理房间的任务——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只是,不知道在老头子那财迷心窍的脑袋里还有没有多余的空间,能让他偶尔挂念一下自己的亲生女儿。
宣澈眯起眼,注意到郭大小姐已经发现她的手机不见了。
看来,她比他想象的敏锐。
“我的手机呢?”火山小姐冷冷地开口了。
“你的什么?”
“手机!”宝儿不耐烦地说道“就是你抢过去接电话的那只!”
他故意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然后耸耸肩。
宝儿的嗓门开始拔高——这是“活火山”再度爆发的前兆。
“刚才还明明在你手上的,现在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难道我是你的手机保管员吗?”他嘲讽地说道,尽量让自己保持一脸的面无表情“既然是你的手机,自然在你自己身上。”
“怎么可能在我身上?!”虽然火气越来越大,她还是下意识地开始摸自己的口袋“你又没有把它还给我过”
她近乎尖叫的声音戛然而止。郭宝儿低下头,看着手上从自己的衣服口袋中拎出的那个粉红色的漂亮玩意。
“搞什么”她困惑地喃喃低语。
抬起头,她这才发现,那只花岗岩猪头早已没有礼貌地甩下她扬长而去了。
看着手上的电话,再看向他远去的背影,即使想破她那个聪明的小脑袋,宝儿也还是不明白这只手机是怎么平空飞回她的口袋的。
除了是一尊花岗岩外,难道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皱起了秀气的双眉——可怡的哥哥竟然还有特异功能?
宣可怡浑身不自在地走在师范学院教学楼的走廊上。
她把手中厚厚的教科书和笔记本牢牢地捧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阻挡住来自前后左右的诧异目光。
在陌生的凌家扮演郭宝儿是一回事,可是,在已经呆了好几年的熟悉校园里,突如其来的以富家女面目出现,那又是另一回事。
出门前,在面对暂时属于自己的那个超大衣柜时,她内心挣扎了足有一个小时——是该屈服于丑小鸭的羞怯天性,把“宣可怡”的衣服塞在包里,到了学校后在卫生间里换上呢;还是应该听从理智的呼唤,在这一个月内始终如一地维持“郭宝儿”的扮相?
最后取得胜利的还是理智。
毕竟,凌恩宇好死不死地和她在同一个学校,谁也说不准这个低能儿会不会脑壳突然坏掉地跑到心理系这边来找她。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冒不起被识破的险。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宣称家里忽然发了横财,以暴发户心态为理由来解释自己的面目全非。
可是
这真的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同学了几年的那些男生们惊艳和后悔自己有眼不识珍珠的目光她还能应付,可是,平常熟悉友好的女孩子们眼中的嫉妒和猜疑就让她有些难以承受了。
老天!原来改变一个人外貌的同时,竟然还能改变他的社交关系呢!当她只是平凡又土得掉渣的宣可怡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女生都能不设心防把她当成朋友;可在她摇身一变穿起郭宝儿华贵靓丽的衣服后,仿佛在无形之中,也和绝大多数的女孩成为了敌人。
“可怡!”
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可怡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穿着抢眼地搭配了宝蓝色和荧光绿衣服的短发女孩。
“你快要晃得我睁不开眼睛了!”她夸张地腾出一只手遮住双眼。
柯蜜亚——物理系系主任的独生女、师范学院中除了宣可怡之外的另一位大名鼎鼎的顶尖高材生,兼可怡不打不相识的死党——笑了起来。随即,她的笑容转为一脸的不认同。
“老天!你今天穿了什么过来啊?!”蜜亚用两根手指捏起可怡身上价值四位数的丝质衬衣,就好像她在小心翼翼地拎起被拍死的苍蝇翅膀一样“你知道我从你身上闻到了什么吗?”她大幅度地摇了摇头“好一股浓浓的铜臭味哦!”可怡故作愤怒地瞪大眼睛。然而,这却是踏进校园后,她第一次感到放松下来的时刻——在别人眼里,柯蜜亚简直就是一个高智商的怪胎:她喜欢奇装异服,说话直率又不经过大脑,而且还藐视一切代表了权威和金钱的东西。然而,就是这些旁人不能理解的部分,使她和蜜亚成为了好朋友。
“还有你的眼睛!”蜜亚发现新大陆似地叫了起来“你那副有气质得要命的眼镜呢?要知道,它可是你的注册商标啊!你把你的注册商标丢到哪里去了?”
在她认识的人中间,只有柯蜜亚一个人会赞美那副老古董眼镜。可怡忍不住好奇,要是宝儿介绍的那位首席造型师听到蜜亚这番关于“有气质得要命的眼镜”与“注册商标”的言论,是不是会当场昏过去。
“我会告诉你的,”可怡扫视了一下周围好奇的目光,继续沿着走廊向教室走去“等上完课,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之后。”
蜜亚不满地眯起了眼。
“看来你是想让我活活被好奇心憋死。”
“放心,即使乌龟也没你长寿。你死不了的。”她看了身边那团耀眼的蓝绿色一眼,灵机一动地想起,或许她可以通过这位资深教授的女儿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对了,你有没有从你爸或是你爸同事那里,听说过凌恩宇这么一号人物?”
“即使不通过我爸,凌恩宇的大名也还是很如雷贯耳啊!”蜜亚疑惑地转头看她“难道你从没听说过他吗?”
可怡还来不及说什么,她那个高材生死党已经快速地反应过来了。
“也对哦!你平时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就算外星人突然进攻地球,你也不会把目光从书上面拉开,向周围看两眼的。”
“我哪有!”可怡及时克制住自己想要去扶眼镜的冲动“国际形式和时事新闻我还是很关心的!我只是不太在意那些小道消息罢了。”
蜜亚忍住笑,瞟了自己的好朋友一眼。“是吗?那你现在又为什么开始关心起小道消息来了?可别告诉我,你已经把你暑假心理分析报告的对象锁定在我校闻名遐尔的校草级帅哥身上了!”
这就是有个高智商死党的致命缺点。可怡已经开始怀念起凌恩宇如同树獭(目前世界上反应最慢的动物,据说早上用针戳一下,直到晚上它才会有感觉)一样迟钝的反应了。
她清了清喉咙。
“我只是突然对他有些好奇。毕竟,除了研究生院外,在我们学校里呆了那么长时间的学生并不多。”
“那倒是。”蜜亚点点头“这也是他比较有名的原因之一。”
“那别的原因呢?”
“有很多啦!例如,他帅得要命,笨得要命,小提琴拉的好得要命,还有最要命的是,他还是‘修罗会’的成员之一。”
“‘修罗会’?”
“你该不会连这个都没听说吧?”蜜亚不屑地撇撇嘴“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参加的一定都是些蠢头蠢脑的家伙——这是近几年来,我们这个大学区里,包括师范学院、s大和青藤学院在内的最大的校园组织。”
“校园组织?!”凌恩宇竟然还蠢到去参加学校黑社会?!就算可怡早上对他的智商有过丝毫怀疑,现在也已经彻底打消了——他果然是全亚洲最大的笨蛋!
“不过,名字虽然难听了一点,这个组织的管理还是蛮有一套的。”蜜亚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它用搜刮保护费得来的钱盘下了几所学校附近所有的租书店、复印社和学习用品店,采取连锁经营的方式,既避免了恶性竞争,也适当地用提高服务质量来平稳了价格的上涨。只不过一两年的工夫,‘修罗会’里几乎所有的成员都把几年的学费赚回来了——这也是这个组织近几年扩张如此迅速的原因之一。”
怪不得最近复印原版书的价格越来越高呢,可怡恨恨地想着,原来这其中竟然还有凌大少爷的功劳!
“除此之外,姓凌的这个家伙还有别的丰功伟绩吗?”
“噢!不胜枚举!”蜜亚夸张地说道“据说有女生在听他的小提琴独奏时昏了过去;还有一些女孩只不过得到了他的一个微笑就激动得一整天语无伦次;他有厚厚一笔记本的女朋友名单,为了记住那些和他交往过的女孩,笔记本里的内容甚至详细到对方眉毛的粗细、眼睛的大小和鼻梁的高度;更夸张的传闻是,他之所以一直都没有拿到毕业证书,是因为艺术学院的那些女老师舍不得失去他这么一个建校n年来好不容易才终于出现的色艺兼备的大帅哥”
嗯?这句话听着有些耳熟哦!凌恩宇好像也曾这么臭屁地自我吹嘘过。
“这些女人的眼睛都瞎了吗?难道她们都没看出来这家伙是个超级白痴吗?”可怡抑制不住自己的刻薄语气。不知为什么,那本记录女朋友名单的本子,让她的情绪忽然笔直地滑向谷底。
“这个超级白痴的运气却好得很呢!”蜜亚耸耸肩“他的小提琴曾拿到过国际性的大奖;‘修罗会’也是在他加入后才逐渐成气候的;而最奇怪的一点是”她困惑地皱起眉“我记得曾听我老爸提起过,凌恩宇当年是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取艺术学院的,而且他还是他们班里年龄最小的一个——因为中学的时候他好像跳过两年级。”
跳级?这个低能儿竟然和她一样跳过级?!
以他那种智商,能够正常地跟大家一起升级就已经应该要谢天谢地了!跳级他唯一能够跳级的机会,也许是从初级白痴直接晋升到超级白痴的程度吧!
“他是什么中学毕业的?”可怡问道——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所智障儿童学校会不负责任地让这种人跳级。
蜜亚摇摇头。
“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初中以前他一直都呆在英国。直到许多年前,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以后,他才回到国内就读。”
上这堂认知神经学的导师一如既往地在上课前五分钟准时抵达走廊。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一向以“挑战权威”为乐的蜜亚的注意。她当即甩下可怡,带着早已准备好的一箩筐问题向教授冲去。当不堪其扰的老教授发现这枚向他发射过来的蓝绿色炮弹时,连忙转移路线,拐向离自己最近的男厕所。
这场发生在学生和导师之间的猫捉老鼠游戏在平时总会让可怡觉得颇为有趣,可是今天,她的心思却完全放在了别的地方。
走进研究生上课专用的小教室,可怡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摊开教科书,视而不见地看着书上人体脑部神经分布的彩色图示。
那个家伙彻底引起了她的兴趣。
在对着书本足足五分种,发现自己破天荒地非但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反而满脑子都是跟“脑部神经分布”没有半点关系的一些交谈片段、一段模糊往事和一张时而白痴时而莫测高深的英俊脸庞之后,宣可怡不得不承认——她已经被郭宝儿的未婚夫给吸引住了。
噢!迷住她的,当然不是他魔鬼一样勾魂慑魄的外表!嗯哦好吧,或许她还是有点被这部分所诱惑,可是尽管这样,最让她感兴趣的,却还是凌恩宇身上那团浓浓的,越是靠近反而越是看不清的迷雾。
一个经历过惨痛悲剧的败家子,一个对人情世故有深刻了解的花花公子,再加上一个跳过级的留级生
可怡把视线从书上移开,转头看向窗外绿色如荫、阳光明媚的初夏景致。
在凌恩宇那双漂亮的,空空如也的深灰色眼眸后面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
坐在琴房那台名贵的三角钢琴的绒凳上,凌恩宇懒洋洋地把琴谱扔在了黑白相间的琴键上。
“我想麻烦你一件小事。”他淡淡说道。
琴房的另一边,一个人站了起来。他高大强壮的身影仿佛能把整间屋子塞满。
“你我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那个人低沉哄亮的声音几乎在房间里形成回音“什么事?”
“心理系那边,应该有个和这张照片里很像的女生。”凌恩宇从衬衫口袋中摸出一张二寸的报名照——那是他从施秀妍那里顺手拿过来的“她自称郭宝儿,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她的真名。拜托你帮我查一下。”
莫维原接过了照片。那张报名照在他大而粗壮的手中显得小得可怜——看到这双手,谁也想不到,它们的主人竟然会是师范学院钢琴系的天才四年级生。当然,除了弹钢琴之外,这双手也曾经把n多人揍了个半死,一路帮助它们的主人创建起名闻几所大学的“修罗会”
他仔细端详着照片中的女孩。
“不错嘛!”维原评论道“长得还算可圈可点。在你那票女朋友中间,她应该可以排在前几名了。”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凌恩宇慢吞吞地说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你的什么?!”莫维原惊讶地咆哮一声。
“你听到了。”
“天哪!你已经想要结婚了吗?”
“当然不想。”恩宇淡淡说道“这是老头子和他老婆的如意算盘。他们希望我一毕业就结婚——当然,前提是我毕得了业。”
“所以,”维原甩着手中的照片,好像那是一团甩不开的湿面粉“这就是他们给你找的‘真命天女’?”
凌恩宇轻敲琴键,修长的指间流淌出简单优美的音乐。“我已经调查过了,我的真命天女是个喜怒无常、任性自私,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千金大小姐。可是,昨天踏进我家门的那个女孩,除了外表,别的,没有一样符合我的调查报告。她根本不是娇纵任性的富家女,而是一个一本正经的心理分析狂人——据她自己说,她还在心理系修了个学位。”
“心理系?”莫维原皱起了吓人的浓眉“能够进那个系的,都是书呆子。”
“所以,”恩宇耸耸肩“我怀疑我的未婚妻被调包了。”
维原收起照片。
“我会吩咐他们帮我查一下的。”他走上前,推开恩宇“走开!你弹得难听死了,简直是在侮辱我的耳朵。”
凌恩宇轻笑着站起身,走到窗边。
在他身后,质朴、温暖,如同沐浴着阳光般的琴声渐渐响起——那是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谁能想得到——恩宇微笑了起来——这个体形巨大、外表野蛮,曾经把无数女孩吓得心胆俱裂的“修罗会”头号人物,最拿手的曲目竟然是这首如此深情又如此温柔的歌颂少女的抒情曲?
和维原第一次打交道是在他大二的时候。
那时,莫维原刚以打遍全市高中无敌手的成绩考入师范学院,并在几个兄弟的挑唆下迅速成立“修罗会”虽然名字颇为吓人,但是维原的动机却很单纯——他只想小打小闹一下,能够为弟兄们赚到些零花钱就可以了。本来一切都还算顺利,直到他在收取保护费的黑名单里写上了“凌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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