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nbsp; 那幅画虽然被揉碎了，可是却已经深深印在橙橙的心里了，所以不论自己模仿的韩絮筝的画有多像，之前的完美印象都是无法超越的。

    难道自己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吗？她痛苦地把画笔扔在了一边。

    画笔在地上骨碌了几圈，碰到了一双白色的鞋子后停下了。一只白皙的手把它捡了起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吗？”韩絮筝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橙橙抬起头，看见他依旧冷漠苍白的脸，不由心中一动，而更多的是吃惊——他不是在隔壁的画室习作吗？

    “唉，有些人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勾引人竟然到了一大早就占在别人的位置上不肯走的地步。”一旁有几个女孩冷嘲热讽地说，其中就有那个刘尚薇。

    难道是自己走错了？--

    事实确实如此。橙橙突然明白现在坐的位置应该是韩絮筝的。因为地板上扔着她熟悉的画袋。

    “对，对不起，我走错了画室”她连忙撤下画板，结结巴巴地道着歉就要向外走。

    “等一下。”

    橙橙停下了。她感到自己的心此刻不知道为什么跳得格外厉害。

    “你的笔。”韩絮筝走近她，嘴角泛着一丝冷笑“弄坏我的画，还想赔我画是吧？”

    他把手里的笔猛地摁在橙橙的画板上，小小风筝顿时成为一团漆黑的污点。

    橙橙的心猛地收紧，仿佛有谁在心头用刀狠狠地剜了一下。

    “还有你的水桶。”

    “哗啦啦”一桶凉水混杂着颜料紧接着被全部倒在了橙橙的头上，污水顺着她的头发湿答答地往下淌。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冰冷的水无情地浸透自己的身体，似乎整个人都因此而变得冰凉僵硬。

    “画我的画，你还不配。”韩絮筝冷酷地笑了，他伸出手去，捏住面前这个惶恐女孩的下巴，眼睛里闪烁着无比可怕的寒意“你要知道，你毁掉的，并不只是一幅画而已。没有任何东西是那么容易弥补的，你懂吗！？”他瞪着她，喉咙里发出沙哑地吼声。

    橙橙的浑身都在战栗，她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却只是害怕地看着他的眼睛，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表情让韩絮筝感到自己在欺负一头受伤的小羊。于是他松开了手，将她推到一边去。

    “滚吧，离我远远的，下次别再让我看到你，更不要跑到我的位置上来乱画。”

    橙橙没有说话，只是缩紧着冰冷的胳膊，顺从地走了出去。

    “哈哈，你看她的狼狈相！”

    “活该。”

    “想讨好我们的小筝，你还早着呢。”

    身后传来一阵尖刻的嘲讽。

    橙橙一声不响地走出了画室。

    她很惊讶自己竟然没有哭。

    她迷迷糊糊地向外走着，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疼。昨天已经淋了一场雨，今天又这样是会生病的，她晕晕地想着。

    奇怪，自己明明是想去找个水龙头让自己清醒一下，怎么天一下子全黑了呢？走廊变得好长好长她感到自己迈出的步子停顿在半空，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好宏伟的城堡！橙橙站在高塔上，迷迷糊糊却又带着一丝自豪地想。

    等等，自己为什么会戴着公主的冠冕站在这里呢？她惊讶地打量着自己身上雪白的纱衣。这不是婚纱吗？难道公主要出嫁了？

    好漂亮的婚纱，自己只在婚纱店的橱窗里见到过，橙橙幸福地想。

    王子会是谁呢？

    号角声忽然接连不断地响起，远处开来了一列浩浩荡荡的队伍，骑士们手握长矛，威风凛凛地在前方开路。那是来迎接自己的队伍吗？橙橙心里不由一阵激动。队伍的最前方是两名掌旗人，但是为什么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旗帜，而是在放两只天使翅膀形状的大风筝呢？--

    队伍越走越近，橙橙看到整齐的仪仗正中间，骑士们拥簇着一个骑着白马的王子，穿着华丽的贵族服装，正向自己走来，——那不是韩絮筝吗！？原来他就是来迎接自己的白马王子！

    橙橙顿时感到心快乐得要跳出来了，她兴奋地提着裙子顺着环形的台阶跑了下去。她感到脑子里的什么想法在此刻都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飞快地跑到他的身边，然后让他听自己的心跳，感受自己此刻是多么地欣喜若狂。

    近了，苍白的脸颊，四颗银色的耳钉（这个时代的王子也是戴耳钉的吗？）真的是他！橙橙感到自己开心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了，她屏住了呼吸，轻盈地站在他的面前，深情款款地望着他。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依然是满脸的冷漠。（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耍什么酷><）

    他的嘴巴微微地张开。

    我爱你。他要表白了！橙橙感到自己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又是你。”他一字一顿地冷冰冰地说。

    嗯？不是“我爱你”吗？

    “让开，你挡到我和公主的路了。”王子皱起眉头说。

    橙橙愣住了，她顺着韩絮筝的目光向身后望去，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位穿着白色婚纱的公主，比自己打扮的漂亮多了，正在用一种期待的眼神凝视着韩絮筝。橙橙想起来她正是相片上女孩。

    lilina，原来她才是王子的公主。

    简直是绝对的噩梦！

    橙橙的脸“腾”一下红了，真的是好丢人啊她闪过身让开路，看着他一步步向她走去，然后两人拥抱在一起。

    可是最痛苦的却是胸腔里那种痛到几乎要裂开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大魔王嘶哑恐怖的声音：“王子没有选中你，你出局了，下地狱来陪我吧！”

    “滚开，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中间竟然还夹杂着韩絮筝的声音。

    橙橙一惊，天随即一下子全黑了，王子和公主都不见了，自己脚下的土地忽然裂开了一道巨缝，橙橙的身体径直掉进了那无底的黑暗中“不要！我不要陪魔王！”她拼命地尖叫着，挣扎着

    医务室里，女老师无奈地看着这个在睡梦中手舞足蹈的病人，走上前去轻轻把她摇醒。

    橙橙猛地坐起来，看到面前的女老师，愣了愣说：“原来魔王是女人”

    “什么魔王不魔王的，这里是医务室啊，我是老师。”女老师哭笑不得地说。

    原来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啊。橙橙这才松了一口气。发觉自己已是大汗淋漓。

    自己怎么会梦到韩絮筝呢？妈妈说过，如果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朝思暮想，那个人就会常常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想到这儿不禁脸红了起来。为什么想到他的时候总是会脸红呢？莫非自己真的喜欢上了韩絮筝？不可能的，他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而且他又那么讨厌自己。

    “老师，我怎么会在这里呢？”橙橙记得自己是从画室走出来的。

    “你因为高烧晕倒了，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他说他还有课，就先回去了。你怎么发着烧还把自己搞得浑身湿淋淋的呢？”女老师是个很亲切的好人，她在她身边坐下，笑眯眯地说。

    戴眼镜的男生？该不会是昨天在操场上那个和韩絮筝吵架的古怪男生吧！橙橙苦笑着想。

    原来自己晕倒了，而且是因为发烧。怪不得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总会觉得阵阵头疼。大概是因为淋了雨，今天又被冷水激到的关系。

    “韩絮筝是谁？”女老师突然笑着问道。

    “啊？”橙橙一愣，随即又近乎抓狂地想：莫非只是因为他脸长得好看，所以全世界的女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吗？

    “你好像做了个噩梦，刚才在梦中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女老师顿了一下，又十分感兴趣地悄悄问“是你的男朋友吗？”

    橙橙连忙把头摇得像只拨浪鼓似的。

    就算她自己希望是，但是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呢？他是那么讨厌自己，而且他的身边有那么多的女生喜欢他，自己算什么呢？只是不断给他添麻烦的讨厌鬼罢了。

    女老师看见橙橙黯然地垂下头去，便不再多问，她抬头看看了墙上的表，笑着对橙橙说：“你已经迷迷糊糊睡了好几个小时了，好在现在烧退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吧，注意回家后要好好休息。你是哪个班的？我可以给你开一个病假条，你明天到学校请个假再休息两天吧。”

    “我是一年级美术b班的朴橙橙。”橙橙抬头看了一下表，突然惊叫了一声“啊，糟了！我要迟到了！”她想起下午酒吧的工作，慌忙跳下床向外跑去

    泛着点点橙黄色灯光的酒吧里，服务生打扮的橙橙正穿梭在吧台和客人之间。

    她的头还有点痛，但是就现在她的状况而言，除了工作，她别无选择。她得努力工作，然后找个小房子，哪怕只有一张床也好。

    “小姑娘，你很漂亮啊，坐下来陪我喝一杯怎么样？”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在她收拾桌子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

    “不不先生，您喝醉了。”橙橙慌忙把手抽了回来。

    “我很有钱的，可是却失恋了。”西装革履的男人醉眼朦胧地冲她笑了，露出满嘴恶心的金牙。

    “我很缺钱，但是缺的不是您的钱。”橙橙也冲他笑了“也许您的女朋友也是这么想。”

    “那缺的是什么呢”男人打了一个酒嗝，登时酒气熏天。他低下头去，喃喃自语地说着，然后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有两个服务生模样的人走过来，把他扶出门去了。

    望着那摇晃的背影，橙橙突然有点可怜他了。

    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坐在一架乳白色的钢琴后面，静静地弹着一首十年。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我们都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橙橙不由想起当年迷路的自己在海边遇到的那个放风筝的小男孩。

    到现在应该也有十年了吧。橙橙默默地想。

    那个孩子，才是自己心目中那幅“风筝天使”最好的人选吧。她想着，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微笑。

    “朴橙橙！你还愣着干什么，10号桌点的酒，还不快给端过去！”服务台里的配酒师小声提示她。

    “是，是对不起。”橙橙连忙端着盘子来到只有两位客人的10号桌。

    “呦嗬，这不是我们班的钟点工吗？怎么，升级到服务生了？可喜可贺啊。”一个尖刻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橙橙听着熟悉，一抬头，正看见衣着很暴露的刘尚薇坐在自己的面前，而一旁坐着的男生，竟然是韩絮筝！？

    开什么玩笑！橙橙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两个一起来这里？吃饭？约会？韩絮筝和刘尚薇？

    看到韩絮筝望着自己的眼神里也有一丝惊讶，橙橙赶紧低下头去迅速把盘子里的酒摆在桌子上，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是您要的酒，先生，小姐，请慢用。”

    “我记得你去我们家做钟点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彬彬有礼啊，我们家的玻璃还被你打破了一块。怎么现在这么训练有素了呢？”刘尚薇故意哗众取宠地抬高了声音说，发出几声短促的尖笑。

    橙橙涨红了脸。她怎么可以在韩絮筝面前这么说自己呢，如果韩絮筝知道自己以前就总是做错事，一定会更讨厌自己的不过这应该正是她的目的吧。

    韩絮筝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慢慢拿起酒往杯子里倒，然后缓慢地晃着手中的红酒。

    “筝，你不要这样嘛，我们好歹也是来约会的，你干嘛连酒也不帮我倒嘛。”刘尚薇娇嗔着往他的身上靠了靠。

    原来他们真的是来约会的，橙橙想着，看着他们两人，感到自己的眼泪几乎又要淌下来了。橙橙哪里会想到面前如此暧昧的刘尚薇只不过是在这酒吧的门口恰巧碰到韩絮筝而已。

    “再给我来一瓶干红，要这个牌子的。”刘尚薇不怀好意地点了一瓶很名贵的酒。

    橙橙心情沉重地端着盘子从吧台走过来，依稀好像看到韩絮筝心不在焉地往这边看了一眼，但是很快又把目光转向别处去了。

    “您的酒。”她轻轻地把酒向桌上递送。

    而就在此刻，刘尚薇装做不经意地一抬手，橙橙的胳膊被狠狠撞了一下，那瓶红酒就从盘子里歪倒在了桌子上，随即骨碌骨碌地滚落在地上，带着一声绝望的脆响摔成了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