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变了又变，看看品夏还没有回来，她的手指终于慢慢移到删除键的位置，用力按了下去。

    手机里，再也没有一丝痕迹。

    开门的声音传来，遥遥迅速地丢开品夏的手机，抬起头看着她走进来。

    品夏把手上的盘子举一举，眨眨眼：“我家娘亲大人的御制冰糖梨子羹哦，来尝尝吧！”

    心里有丝愧疚一闪而过，遥遥却笑着接过了碗。

    不该有的情绪，就让它过去吧。

    “晚上去夜场街散步吧！”遥遥放下碗，随口提议。

    品夏皱眉：“那里晚上人可多。”她讨厌人太多的地方。

    “去逛逛嘛！”遥遥扑过来蹭住品夏，多可爱的卷毛狮子狗，品夏笑出声来，还是答应了。

    夜场街是这小区附近的商业街，白天晚上都繁华非常。

    夜晚的空气比白天要凉快得多，加上夜风一吹，漫步街头，更别有一番惬意的感觉。路边的紫薇已经结出花苞，月牙白的槐花在碧绿的枝头垂下，一串一串的，和栀子的清香混在一起，空气中的香味更浓了些。

    遥遥趁着品夏不注意的时候四处张望，找到了！她眼中迅速飘起满意的笑。

    “品夏，那边有家店不错，去看看吧！”指了个差不多的方向，她估计品夏会恰好看见某人。

    “好啊。”品夏不疑有它，被遥遥扯着向她说的地方走去。

    整条街此时灯火通明，映亮了大半片天。品夏边走边四下看着，那些橱窗里的玩意儿都挺吸引人的。她突然看见什么，怔在当下。

    品夏的眼中浮起些不相信和受伤的神色来，她脸和唇上的血色像被抹掉似的，煞白煞白。

    遥遥敛去笑容，紧张地问：“怎么了？”

    品夏收回目光，低喃：“没，没什么。”

    品夏走了几步，突然抓住遥遥的手臂，语气近乎恳求：“我们回去吧！”

    “好啊。”遥遥拍拍她的手，软语回答。

    走出夜场街，品夏仿佛才恢复正常，又开始有说有笑起来。只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说笑的间隙，她总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月光洒在地面，洗出一片银白，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淡，她们已经走到回家的那条路上来。

    “我先回去了。”遥遥和品夏的家在不同的方向，这时候也差不多该回家了。

    “好，路上小心。”品夏看了看表，还不是太晚，路上行人还算多，不至于出什么事。

    “那，再见！”遥遥走出几步，挥了挥手，仿佛依依不舍。

    品夏便也挥手：“再见！”

    遥遥又走了几步，突然大声喊道：“品夏，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

    品夏心里咯噔一下，抬眼看向遥遥，她已经跑远了。

    品夏弯起唇角，看着遥遥在视线里消失，这丫头，总是让她这么感动。

    又拐过一个路口，空气中的花香再次弥漫，清清浅浅的，不像之前那么浓烈。品夏深吸口气，唔，好舒服！巷口的音像店此刻正放着一首抒情的慢歌，曲调有些哀婉。她不由得驻足倾听，歌手有些沙哑的嗓音伴着花香一同扩散开来。

    只是听着，就让难过，盖过了刚才的感动，席卷而来。

    品端轻叩品夏的房门，她迅速开门。

    他提高了拎在手里的盒子说：“这是带给你的。”仔细地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异样。

    “什么东西？”品夏回应的并不热烈。

    “你喜欢的蓝莓起司。”品端放在桌上，不明白她的态度怎么冷冰冰的。

    品夏只瞅一眼，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怎么了？”瞧出来她是在赌气，品端想知道为什么。

    品夏盯住他：“我晚上在夜场街看见你了。”她不想去怀疑什么，对品端的了解，让她知道其实不会有什么。如果他想，早就能够和卓疏倩在一起了。

    只是，想到他们俩之间可能有她无法接触的范围，她还是难以释怀。

    “是啊，我找了卓疏倩陪我买点东西。”品端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来是吃醋了呀。他察觉到这点，倒反而高兴起来。为了他吃醋，就表示在乎他吧。

    品夏哼一声：“找她陪哦。”其实她不是对他不信任，只是吃醋是女人的专利嘛。

    品端语气却神秘起来：“因为不能找你陪啊，而且我不是发过短信来告诉你。”

    “短信？”品夏翻开手机“没有啊！”“那就不知道了。”

    大概是被吞了吧，品夏放下手机。

    话题渐渐被引开，品夏送走品端再回房间时，对着桌上浅蓝镂花的盒子，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她拿起里面的蛋糕，送进嘴巴，唔，好吃，颊齿留香，不愧是她最喜欢的那家店的手艺。不过，品端的手艺似乎比这还好，等考完了，让他做给自己吃。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屋子里，像水般的清澈。

    天气越来越热，窗外的蝉声从早响到晚。

    “怎么还不下雨？”看了看窗外湛蓝的天空，品夏有点失望。

    父亲正走进门，接上她的话头：“乖女儿，天气预报说，最近会下雨的。”

    “是吗？”品夏怀疑地瞅他一眼。

    叶父走近，拍拍品夏的头：“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说着递给她两张纸。

    纸上是打印出的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汉字，她细细端详：“这是？”

    “我去查话费，顺便帮你和品端查咯。”父亲笑呵呵地转身“你妈呢？”

    品夏朝书房努嘴：“她在看书。”

    待父亲离开，品夏继续看着手上的纸，心里突然一个激灵，她想起那天消失的短信。生日的时候她便知道，品端那天是请卓疏倩帮他当参谋而已。不过那短信，她确实没收到呀？她仔细地在品端的那张单子上看着，很快找到她想找的内容。咦？品端那天果然是有发短信给她的，可自己的手机怎么没收到？又看了眼日期，品夏咬住唇，她不愿再继续想下去。

    那个时间，正是遥遥在她房间的时候。

    会是——遥遥吗？

    品夏又想起那天晚饭时候遥遥有些不自然地提起要去夜场街散步，后来又仿佛无意的将自己带到可以看见品端的地方。

    她脸色越来越白。

    风吹着树叶的沙沙声让她心绪难宁。

    不，不能再想了！

    遥遥是她最重要的朋友，从七岁那年起，她们一直是好朋友！

    品夏撑住身体，指甲竟在不自觉的时候刻进了手心，一阵疼痛传进心里，她才稍稍回过神来。

    翻开手掌，赫然一道深刻的血痕。

    她又咬咬下唇，想要想明白，却只觉得脑袋里越来越乱。

    品端进屋时，正好看见她吓人的脸色，连忙跑过来：“怎么了？”

    品夏揪住他的衣服，眼眶里的泪水就要滴出来，话音都微微颤抖着：“遥遥，遥遥”她竟只能发出这两个字，而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品端的叹息从头顶飘进品夏的耳朵，她仰起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沉默地望着她，她的眼睛里充满着矛盾。

    “你真的想知道么？”

    “不我不知道，我不想可是”

    “我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但猜到一点。”品端忽然说“也许，品夏，你可以去问问陆晓。”那个陆晓，应该知道很多。而他，虽然觉得遥遥是有不对，却不会在品夏面前说任何话。虽然不喜欢那个女孩子，可是他怕伤到品夏的心。

    品夏有时虽然表现的很坚强，但骨子里，却是个容易受到伤害的人。

    他会保护她，就不想让她受伤。

    “问他？”品夏也沉默了。

    西下的夕阳透过窗子，洒了一地，绿树蓝天被这红色一染，变得诡异起来。

    虽然有些不情愿，品夏还是在高考前放假一周的第一天找到了陆晓。

    高考前的放假，高三的学生把教室清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个星期的假期。满教室残余的灰尘中，洒进几缕阳光，在地上划出一个个小小的斑点。

    等到下午五六点的时候，教室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陆晓也在其中。

    品夏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有些生硬的开口：“陆晓，我找你问点事。”

    陆晓见她主动过来找他，刹那间眼中涌动着喜悦，却在注意到品夏依旧冰冷的神色时，又黯淡下来。

    “我也想告诉你一些事。”陆晓跟着品夏走到楼梯间，刚一站定，他便先开口了。

    品夏靠住墙：“那你说吧！”

    “其实，上次运动会的时候我就想说的。”陆晓的手撑在窗框上，握紧，再松开“高一你生日刚过，那天王遥遥来找我，拿着我送你的那本书，她拿着书，对我说”

    品夏望着陆晓，他的脸被日光铺上层极浅的金色，他的眼睛却没有焦距，仿佛看着很远很远的，昨天——

    他的记忆回到了那个时候，那时站在梧桐树下的女孩，脸上挂着笑，晃着手里的书喊住他。

    她说：“嗨！陆晓，过来一下，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看过去，竟然是前一日才送给品夏的生日礼物，他停下步子，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他认得她，她是品夏的好朋友王遥遥。但虽然间接也算得上朋友，他却总觉得遥遥对自己敌意很重。

    “它怎么会在你手里？”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遥遥把书抛起来又接住，笑嘻嘻的说：“品夏把它给我的，她叫我告诉你，她不喜欢你，你不要单方面的对她付出。”

    他的脸上几乎冒出烟来，又气又羞又恼：“她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遥遥不屑地看着他“她不想要你这书，就给我咯！品夏说了，你根本配不上她，像你这样的男生，根本不会有女孩子喜欢！”

    “我没有想到，昨天还欢喜地从我这接过礼物的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第二天我到班上，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陆晓转过身来，看着品夏。

    品夏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之后的事全部当着她的面发生。陆晓从她手里抢过书，撕成碎片，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用了那么多恶毒的话。她当然，都记得。这件事，对当时把陆晓当作多么重要的朋友的品夏，是一个怎样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