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扯了扯嘴巴：“没什么。”她的脸色渐渐黯淡下来，因为她见到品夏一转身，便笑嘻嘻地拿起伞给品端看。

    她眼里的光忽明忽暗。

    也许，自己该快一点了。

    阴雨天气一开始，就像没个头似的。淅淅沥沥的，持续了许多日子，没完没了，叫人心烦不已。

    卓疏倩抱着一摞语文作业朝办公楼走过去，下到楼梯口，看外面雨还在下着。她想要撑开手上的折叠伞，可怀里这厚厚的一叠作业本，让她根本使不上劲。卓疏倩苦恼地看看四周，看是不是有地方可以让她先把抱着的东西搁一会。

    这时，从旁边伸过一只手来。

    一只肤色略深、指甲修剪得很漂亮、小指处涂成淡橘色的手。

    卓疏倩回头望去，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大而深的浅褐色双眸，微卷的酒红色头发，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极其可人，和无害。

    她认得她么？

    “你是？”卓疏倩细细的思索了会，她似乎见过她，可是又没有什么印象，半晌之后，她确定，自己应该是不认得眼前这个女孩的。

    “我叫王遥遥。”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遥遥没有回答，却一把接过卓疏倩手中的伞，喀哒一声撑了开来，又朝她努嘴：“走吧！”

    卓疏倩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跟上了遥遥的脚步，走到雨中。

    “我知道你是卓疏倩。”很快，她们已经转到另一条路上，这条路现在没几个行人，遥遥突然开口。

    卓疏倩愕然：“你怎么知道？”

    遥遥神秘一笑：“我还知道你喜欢叶品端。”

    卓疏倩的惊讶中带上几分害羞，不确定地问：“你是因为那次广播知道我的么？”自从那次被丹丹拖去广播室告白，她就成了名人。班上同学有时也会调侃几句，她只能庆幸，好在自己人缘尚好，那些玩笑多出自善意。

    “也算是吧。”遥遥不再多说，神色又变得认真起来：“我今天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卓疏倩看着遥遥的神情，不由也有些紧张。

    “和叶品端有关的事。”遥遥停下脚步，指了指面前的办公楼“你到了，去交作业吧！我在这等你。”

    卓疏倩匆匆交完作业跑下楼，气喘吁吁的却马上问道：“到底什么事？”

    看来，这女孩果然很紧张叶品端。遥遥一边思量着，一边回答：“你知道叶品端那个所谓的妹妹么？”

    “你是说叶品夏？”卓疏倩反应很快。

    遥遥勾唇浅笑：“对，你以为，他们真的是兄妹吗？”

    卓疏倩想到自己之前的感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脸色渐渐发白：“难道——”难道他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才会表现出那样的不同于兄妹的亲密？

    “不错！”遥遥摇了摇手指“他们根本就不是兄妹，而那些话，不过是种障眼法，大家都被骗了。”

    遥遥说完，见卓疏倩震惊地兀自呆立着，她抛下一句：“你可以自己去求证。”就撑开自己的伞离开。

    早春的雨水滴在身上，些微的凉意四散开来，被雨洗得干净的迎春枝叶的翠绿中，开出星星点点的黄色花朵来。

    卓疏倩因为这雨的冷抖了抖，突然想起什么，轻呼出声。

    这个叫王遥遥的女孩子，她见过她，是在叶品夏的身边！她为什么要来告诉自己这些？她觉得越来越疑惑了。可是疑惑并没有影响她想要去求证的心，就算是让她绝望，也让这绝望来得更干脆些吧。

    晚上放学的时候，品端和品夏一走出教室，就看见了正在门边徘徊的卓疏倩。

    她见到他们，马上迎了过来：“品端，我有点事想要问你。”她的脸上还残存着些惊讶的神色。

    品端和品夏互相看一眼，品夏自觉地走开，站在隔了点距离的地方。

    卓疏倩对着品夏露出个感激的笑，又很快敛住。

    这个叫叶品夏的女孩，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如果王遥遥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也完全能够理解品端为什么会喜欢她。

    卓疏倩低着头看着地上，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品端只好主动问：“什么事？”

    她这才慢吞吞地说：“那个你，我以前问过你一个问题，是问品夏是不是你的妹妹，你还记得你那时候的回答吗？”

    品端想了想，她是什么时候问过吗？印象很模糊，他不太记得。

    见他不吭声，脸上还显现出迷惑，卓疏倩的脸上挂上抹苦笑，原来，关于自己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样的不重要吗？

    “那我现在再问你一次，她是你妹妹吗？”

    “不是。”品端这次回答的很快。

    毫不犹豫。

    一点不拖泥带水。

    “果然啊。”卓疏倩垂下头，那个遥遥所说的话果然是真的。她很早之前产生的怀疑也果然是准确的。

    品夏突然走过来，很友善地对她笑笑，拉住了她的手“有点晚了，我们边走边说可以吗？”

    卓疏倩想挣开她的手，却在看见品夏的眼睛时，只点了点头。

    品夏的眼睛那么澄澈地看着自己，那里面的坦然让她的心不由得软了一软，她不想用任何不好的想法去套在眼前这女孩的身上。她承认，对品夏，她也很有好感。

    雨中的路灯显得比平时要暗，本就微弱的淡黄光芒像被什么包裹住了一般，远远看去，像一个又一个闪着些微光的黄色小球。水先打在伞上，发出闷闷的声响，才溅落在地面上，砸起一朵朵水花。

    空气带着点凉意，让人越发清醒。

    卓疏倩被品夏牵着，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甚至不知怎么面对身边这两个人。

    就算是被欺骗，被蒙蔽，到现在居然还是无法对他们产生一丝一毫的恶感。

    其实品端也从没对自己表示过什么，一切都是一相情愿啊。

    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卓疏倩终于鼓起勇气问：“你们既然不是兄妹，那大家怎么都这么以为呢？”问完，卓疏倩停下来等待她想要的答案。

    过了好半晌，品端才撇嘴，明显有些不爽“你问她。”

    品夏白他一眼：“你也有责任。”

    “但是是从你口里传出去的。”推卸责任是很容易的。

    “可是，如果不是你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怎么可能会这样？”品夏忿忿地说。

    他们俩旁若无人般把这个问题踢来踢去很久，才想起身边另一个人还在等着答案。

    品夏和品端同时向卓疏倩望去，就看见瞪大了眼的她突然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怎么了？”品夏不解地问。

    “原来，叶品端你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卓疏倩指着品端，笑得前仰后合。

    他在自己面前，从来不会这样。

    他总是生疏有礼，保持着必须的距离，冷淡很明显。

    偶尔的笑，偶尔的凝视，也全是因为她，叶品夏。

    她突然有了自觉，不再唤他品端。叶品端在她面前和在所有其他女孩面前几乎一样，只有对着品夏时，才开始生动起来。

    品端脸上微红，他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害羞了哦，品夏推他一把也笑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表里不一？”然后又对卓疏倩说“其实那是开学的时候，有人去问他和我什么关系，结果他把问题踢给我。我一时心急，就说他是我哥了。”其实不是心急，只是讨厌别人的注意，也讨厌麻烦。

    “原来是这样，可后来怎么不澄清？”卓疏倩听到答案，心里只稍微有些失望，却并不生气。

    “澄清？好麻烦。”品夏偷眼看看卓疏倩，不知道这样回答她会不会满意。其实里面绕来绕去的事情太多太曲折，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就直接说自己怕麻烦好了。

    卓疏倩竟然点头同意她的话：“要是我，估计也会这样。”

    “那后来我问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回答？”卓疏倩又问品端。

    “因为那时候我对她很生气，想气气她。”品端看了眼品夏。

    “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附近。”

    品夏的脸一下子红了，卓疏倩恍然大悟：“那天你也在那里！？”

    品夏点点头。

    “所以我故意气她的。”品端微微欠了下身子“所以，卓同学，如果因此造成了你的什么误会或者不好的影响，也请你原谅我们。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别怪品夏。”

    卓疏倩哽咽了，这个叶品端，对品夏真是那么那么的好。

    她真的好羡慕啊。

    可是不属于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东西。

    品夏因为品端的话白了他一眼。

    品端朝她眨眨眼，又拉她一下“别出伞，现在还在下雨，小心身体。”

    他们真的好融洽，叫其他人根本无法插进其中。

    而他也对她真的好体贴，关心得无微不至。

    卓疏倩终于有了这样的体悟，却发现自己的心反而放下来。

    一直以来，她都是忐忑的，不安的，反倒是现在，她终于有了放手的理由。

    三个人很快走到了一条岔路口，卓疏倩朝他们摆摆手：“我往这边走了，再见！”

    品夏和品端不约而同地站在原地看她走远，直到她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

    “是吗？”

    “你为什么不接受她？”

    “因为”品端翘起嘴角牵起一个诡谲的笑，附在品夏耳边说“因为她不是你。”

    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品夏听的很清楚。

    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别开脸，掩饰这一刻的尴尬。

    品端笑了很久，才轻皱起他好看的眉：“可是她怎么会突然跑来问这个？”

    品夏耸肩：“我可不知道。问就问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品端已经想到了一个人，可是品夏，她不会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