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去好好教训一顿方才卖灯笼的小子。
这样的事少女在别处做过不少回,从来都是顺心如意。哪知这一次,不光遇上了硬骨头的梁玉琢,更是碰上了个突然脑子清明的愚钝县官。
“灯笼已经坏了!”
“既然如此,那姑娘的两贯钱,小的不仅不会归还,还要姑娘再赔偿被砸坏的那张桌椅和剩下两盏灯笼的钱。”
“你……”
“姑娘口口声声说小的黑心,那姑娘为何拿不出凭证?即便是拿出损坏的花灯来对质,只要真是花灯的问题,小的自然会退换那笔钱。可见,姑娘不过是张口既来的污蔑!不光污蔑,更是因强买灯笼遭到阻碍所以心生怨恨,故而命人欺负我们一老一少!但凡姑娘拿得出证据,小的今日就在大人面前,受了这二十记杀威棒,不然姑娘不光要赔偿,这些恶徒更要受刑才是!”
梁玉琢的目光直视着眼前少女,哪怕她出身再优渥,此时此刻也不过是个犯了错的小人罢了:“姑娘的父亲既然是将作少匠,更该知道,对于手艺人来说,每一件从手中脱胎而出的物什,都极其宝贵。它是手艺人的一次心血,不是几文钱就能换回来的。”
少女心头浮上厌恶之意,掏出一个荷包径直砸向梁玉琢。
“赔你!”
少女大怒:“我不过是看你可怜!”
梁玉琢将手一拱,咽下喉间我看你才可怜的话,将荷包心安理得手下。
待到二十记杀威棒打完,几个壮汉已半身淋漓。
少女嫌恶地捂着鼻子夺门而出,撞上一人胳膊的时候,更是愤愤地怒斥一声“滚开”,猛一甩袖子,大步上了停在县衙门口的马车。
待到少女离去,梁玉琢便和汤九爷一道回了贾楼。掌柜的心惊胆战了许久,见二人回来,忙迎上前。
“掌柜的,您瞧瞧方才砸烂的桌椅大抵多少银钱,那位惹事的主子给了赔偿,您拿着换张新的,剩下的钱就当是压压惊。”梁玉琢将少女丢来的荷包塞进掌柜的手里,脸上挂起歉意的笑,“若是不足,您同我说,这事毕竟是我给惹得麻烦。”
掌柜的在这城中经营生意十数年,最是清楚和气生财的道理。加之他亲眼见着梁玉琢一张巧嘴,将带来的灯笼夸得天花乱坠,除了被砸烂的两盏,悉数卖出了好价钱,更是有意帮忙。
那荷包里塞着几块碎银子,足够贾楼添置十几二十张新桌椅。掌柜的见梁玉琢将这么多银子全给了自己,立马转身叫小二从灶房打包了些烧鸡烧鹅塞给了她。
“九爷,有吃的了。给你个鸡腿要不?”
抱着烧鸡烧鹅,梁玉琢心下高兴,撕了只鸡腿递到汤九爷嘴边。
老头接过咬了一口,陪着小丫头逛起街市来。半道上遇见听到消息急匆匆要往县衙赶的俞大郎,才知道徐婶听到消息后急忙拉住媳妇,让大郎往县衙跑一趟找找她俩。
见梁玉琢和汤九爷并无大碍,俞大郎舒了口气:“我娘她们在前头的馄饨摊上等着,既然没事,就回去吧。”
虽然有些遗憾没能仔细逛逛街市,梁玉琢闻言还是赶紧答应,说话间把怀里装着烧鸡的袋子打开个口子往俞大郎面前递了递。
大郎有些难为情,伸手从里头撕下另一边的鸡腿,大口咬了一口。
白天到县城,他陪着娘走了几家皮货铺子,这才找到合适的价钱把带过来的皮子都卖了。入夜后,又陪着婆媳二人听了一场戏,吃了几张饼,逛了许久的街市,才在馄饨摊上坐下,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又听说梁玉琢和汤九爷进了县衙,这么一来一去的,肚子早已饿得不行。
一只鸡腿几下就啃了个干净,梁玉琢索性把剩下的烧鸡都给了俞大郎,自个儿抱着烧鹅跟着走,等见到徐婶,这才将烧鹅塞了过去。
坐上牛车回程的时候,徐婶还在感叹大晚上的居然出了这么些事,得知对方还是位管家小娘子的时候,更是一阵唏嘘,担心梁玉琢就此得罪了人。
哪知,汤九爷却在这个时候哼了一声:“躲在人群里的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
那个窝囊的黄大人往县衙大堂外的人群张望的时候,他就发现里头站了几个看起来有些不对劲的人,再仔细一看,竟原来是换了身袍子躲在百姓当中的锦衣卫。
想来是因为六王之乱刚过,各地的锦衣卫还不敢放松警惕,都紧紧盯着各处不放。
如此一来,那疯丫头的几句话,倒是让锦衣卫抓着了她亲爹的把柄。
这样的话,即便那疯丫头日后不会受到她爹的牵连,也没那个精力去查梁玉琢,然后再报复一二了。
汤九爷啧舌。
就是不知道县城里的这些锦衣卫,和下川村山上的那些,是不是同一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