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东北最大的一栋建筑便是五岳衡山派驻地。
它筑于城内地势最高的矮山上,阁楼谈不上磅礴大气,更无富丽堂皇,却有朱门绿瓦绵延向北,雕梁画栋,沉雄古逸,别有韵味。
拾嶝而上,植立镶剑石刻,有青草渔家,有雁峰烟雨,还有岳屏雪霁等。
盖属衡阳八景。
再往前是两只看守山门的石狮子,花草榛榛,其后巨木参天,叶秾枝蓊。
左侧是一株老银杏树,右侧也是一株老银杏树。
“衡山派”门匾下此时聚积三四十人,皆身着淡青色衡山弟子服,人人佩剑,都是掌门一系的外门弟子。
衡州府的码头栈房、车马盐帮、镖局糟坊、大型武馆,联号商会等等,背后都有他们的身影。
作为掌门一系的枝丫,探入各大行当中。
一些弟子就在衡阳城,撑死大半时辰便到。有的却是从外地骨碌碌赶回门派,披星戴月,一身风尘。
往常大家年关相聚,一道拜会师长。
可莫大先生脾气古怪,有时年关都见不到人。
如今罕见收到掌门召令,一个个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回山门。
“亲传弟子。”
这四字已被交口相谈,众人表情各异,可无一例外,一个个都很震惊。
师父十多年没收徒,突然收一个,却是一直空缺的亲传弟子。
老资历们怎能不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互相交换消息打听这位亲传的来历,又琢磨着怎么与其相处。
当前内门弟子一共有五位。
分别是二师兄陈明义,三师兄席木枢,四师姐冯巧云,五师兄吕松峰,六师兄全子举。
曾有过一位亲传大师兄,十多年前夭折了。
掌门一系格局维持十几年纹丝不动,因莫大不管事,各外门弟子多数攀附内门师兄,互相保持默契。
至于谁是衡山下一代掌门,一直云遮雾绕。
莫大对这几個徒弟都不满意,但也代表了他们都有机会。
因为...
刘师叔和鲁师叔的弟子同样没个顶梁柱。
比好的不成,比烂总能赢吧。
如今空降“门派唯一掌门亲传”,顷刻间压所有人一头。机会平等、天平平衡的格局一下子被打破了。
据说这位年仅十五岁!
掌门一系弟子,大部分过了而立之年。
一个半大孩子,试问如何服众?
有莫大先生当面肯定没人敢忤逆。
但阳奉阴违,私下里就不好说了,毕竟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未来着实难说啊。
衡山派原本一潭死水,像是突然被山顶滚落的巨石砸中。
“二师兄怎么讲,这事是真的吗?”
“比真金还真,二师兄已与那位亲传师兄照过面。三天前在听风台,师父正教他练剑。”说话的弟子大概四十岁,此时表情怪异,“据说,师父教的还是基础剑招。”
“啊?!”
“基础剑招还未习得,竟能直升亲传?”
“我的基础剑招还是巧云师姐传授,看来是天赋差了。”
“就怕师父他老人家突生隔辈亲,半大孩子说话讨喜,得了他老人家垂青。”
“说的什么话!难道你们要质疑师父的决定?”
话语带着呛音的人三十余岁,正整理自己的衣衫佩剑,他叫安致恩,刚从吉安府匆忙回返,一到山门前便听到这些阴阳怪气、失了分寸的话,当下面含怒意。
二十二年前,莫大先生从山贼刀下救他性命,知他父母双亡,心生怜悯领他入了山门,这才有他今日。
往日他与同门师兄弟们和和睦睦,此时却忍不住了。
“安师兄。”
“我等怎敢质疑师父他老人家,只不过忧心门派未来,想对亲传师兄多加了解,绝无半点埋怨之意。”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门派下辖势力祸事频发,就近来说,长瑞镖局在乐安遭逢大难,赤狼帮出现叛徒更让我等蒙羞,掌门亲传作为一派核心,地位尊崇却又责任巨大。
亲传师兄小小年纪,能否主持大局尚未可知。大家有所顾虑实属正常。”
安致恩看向说话的高个男子。
这人叫吉鸣夏,与吕松峰师兄关系莫逆。
他嘴上滴水不漏,但心里想什么安致恩用屁股都能猜到,索性把头一撇,不再理会。
多说无益,在场如吉鸣夏一样的人可不在少数。
倒不全是派系争斗,只因安稳了这么多年,突然打破多少会不习惯。
就连他安致恩自己在收到莫大先生的召令后,都震撼了好长时间。
大概一炷香功夫后,衡山派大门匾额下走出来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子。
“冯师姐!”众人赶忙招呼。
安致恩立刻迎了上去。
四师姐冯巧云是内门唯一女弟子,大多数外门弟子入门时,都由这位师姐代师授艺。
她醉心武学,在本门内功《镇岳诀》的修炼上最为扎实。内门另外几位都要比她稍差一些,若非资质平平,莫大先生升她为真传也大有可能。
但冯师姐极少过问派系之争,直来直去从不怕得罪人,这种性格让大家对她心怀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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