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初时,镖局混乱停歇,火已扑灭。
堆放在仓库的草料与干竹蔑着火,引燃一旁蘸油棉花与布条。
这寻常用来扎火把的物事,理当远离火源才是。
前些日子给赵荣趟子手行装的库房管事老周此刻正一脸愤怒,他去一趟茅房的工夫,仓库便起火了。
好在镖局多有戒备,几口大水缸不缺水,又发现及时。
否则,仓库存放的镖货全得遭殃。
卢世来与另外一位镖头靳其胜盘诘了镖局内的每一个人,大伙口风一致,俱没见着可疑人士。
站在大院青石砖上的赵荣微眯眼睛,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镖局内的几十号人,包括站在他身边的蒲逵与另外一名近期相熟、骑术精湛的中年镖师芦贵。
月光下,众人表情尽皆凝重。
“有内鬼。”
蒲逵低语,赵荣与芦贵各自点头。
近来镖局丢了红货,防守森严,一只苍蝇尚难飞进来。
那只能是镖局内部的人干的。
这人与劫镖的匪人是否又有关联?
两位镖头有此意识,先询问一圈排除了赵荣在内听到起火时才赶来的人,又将守备在距仓库较远能互相应证的趟子手与镖师的嫌疑降低。
最后,还剩下六个人。
他们靠近仓库,纵火嫌疑最大。
赵荣和蒲逵等人一样,目光瞥向那六人,各自竖起耳朵,听卢世来与他们对话。
这六人多是长瑞镖局的老人,其中两位趟子手与一位镖师,与卢世来走南闯北多年,可谓知根知底。
另两人分别是伙房的厨子老王,管仓库的老周。
他二人为镖局效力十年之久,勤恳本分。
还有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名叫龙萍。
她是镖局总镖头龙长旭的表妹,常德人士,祖上在鼎州任节度使,后世代经营武馆生意,擅使一手双刀。
此次听闻表哥有难,带人前来助拳。
无论怎么看,这样的女中豪杰也不像是纵火内鬼。
但长瑞三大镖头之一的靳其胜还是多瞧了她几眼。
似乎在说:“妹子,就你是外来的,其他的哥都了如指掌。”
“靳镖头,你的眼睛在往哪里瞧?”
“难不成是我家副馆主放的火?”
龙萍还没有发飙,常德鼎盛武馆几位血气方刚的汉子就抢先站出来表现,一个个怒目而视。
靳其胜可不敢接话,一旁的卢世来赶忙笑着说了声“别误会”。
老卢毕竟是衡山派弟子,排面很足。
别瞧鼎盛武馆在常德有点威名,距五岳剑派的层次还远着呢,这帮汉子们倒是给他面子。卢世来一开口圆场,他们便略收维护之心。
毕竟在表哥家,龙萍主动往前一步:“仓库起火时,我正在房内拭刀。”
说话间,她拔出双刀,一双有神的眼睛撇向靳其胜。
月光下,双刀的刀尖绽放森光。
靳镖头摸了摸鼻头,本来想说的话顿咽了回去。
还是别惹这姑奶奶为好。
这时,管仓库的老周再次悲愤怒斥:“天杀的贼鸟,我为总镖头管仓库十年未曾出错,趁我上茅房偷偷纵火,算什么英雄好汉。”
“有种站出来,与我拼上一刀!”
老周的脾气可不小,怒吼间手中短刀对着空气连劈三下,一刀比一刀快,哪有平时的斯文模样。
伙房的厨子老王也皱眉亮起手中的杀猪刀,上面还沾着猪毛。
“总镖头说要款待龙馆主一行,起火时我正在伙房院落中剔豸冠。”
另外两位趟子手与镖师虽然距仓库很近,但他们能互相证明,着火也是他们最先发现的。
卢世来与靳其胜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而后对视一眼,彼此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无奈之色。
这五人他们太熟悉了,剩下的龙萍又不可能纵火。
内鬼就像一根刺一样,如鲠在喉。
蒲逵与芦贵各自摇头,显然明白今夜是抓不到纵火者了。
突然,
蒲逵留意到一旁的赵荣,发现他眼神明亮,正仰望天穹。
“荣兄弟,你在看什么?”
一旁常指点赵荣骑马技巧的芦贵猜测:“荣兄弟当是在怀疑,兴许是轻功高明之人借着夜色腾空而起,穿过镖局守备,点火后又溜之大吉。”
“天下之大,轻功高明者可不在少数。”
“不可能。”
“镖局内部防守森严,有如此轻功的江湖少有,这样的高手怎会做蝇营狗苟之事?”蒲逵一脸不信。
芦贵反驳:“业艺高明不代表人品高明。”
“那田伯光一手倒踩三叠云,轻功卓越,绰号万里独行,谁不知他又是一个可耻淫贼。”
“这...”
蒲逵犹豫了,不由看向身旁的少年。
赵荣眨了眨眼睛,伸手朝天上一指。
“楚客欲听瑶琴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老哥,其实我在看月亮,今晚的月光真好,真亮。”
话罢,赵荣看向那六人,他没来由的话加之嘴角略微泛起的笑意让蒲逵浑身一震。
“荣兄弟,可是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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