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进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又喝老头:“停,停。”
老头睁开眼睛,见是刘跃进,停下唱说:“你说的那人,一直没来过。”
刘跃进急了:“你老这么闭着眼睛唱,他来了,你也不知道。我每天给你钱呢。”
老头见他这么说,也急了:“不就两块钱吗?就把我看死了?我退你还不成吗?”
又嘟囔:“到底谁有毛病啊,你想他傻呀?偷罢东西,还能再回来?”
刘跃进一愣,觉得老头说得也有道理。但他顾不得与老头理论,再理论也没用,转身骑车走了,另去别的地方寻贼。
刘跃进在街上寻了一天。原想着寻贼就是个寻,待到上了街,到哪里去寻,却是个问题。刘跃进知道贼都有地盘,就算他不回邮局门口,每天出没,大概离邮局也不会远。邮局附近的集贸市场,服装市场,公交站,地铁出口,凡是人多的地方,刘跃进都去了个遍。人多的地方,就是贼容易出没的地方。但一天下来,见到无数的人,却没找到偷他包的那贼。也找到几个人,背影像,一阵惊喜;待转到前边,又不是,一阵失望;或前面也像,但左脸上又没有青痣。
待街上的路灯开了,才想起一天下来,只顾找人,忘了吃饭;一天没吃饭,肚子也不觉得饿。本想回去,明天再接着找;但想着晚上也是贼出没的时候,在路边买了一个煎饼,吃过,又骑车在街上找。转到八王坟一十字街口,地铁里涌出许多人。刘跃进扎上自行车,蹲在路边,细细看这些人,贼没在其中。站起身,又骑车往前走。骑在车上,只顾看左右的行人,没注意前边有一辆轿车,缓缓停在了路边。开车的人打开前门,刘跃进只顾看左右,没留意前边“哐当”一声,撞到刚打开的轿车前门上。
猝不及防,刘跃进一下被摔到马路牙子上。自行车的前轮,马上扭成了麻花,但还努力在空中转。这车是辆“凌志”开车的是个中年胖子,被吓了一跳。待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下车没管刘跃进,先查看自己的车。车的前门被撞凹进去一窝,后门也被自行车的车蹬子,刮下一长道漆。中年胖子马上火了,冲向刘跃进:“我倾家荡产了,知道不?!”
“找死呀?”
刘跃进摔到马路牙子上,胳膊腿虽没摔断,后腰被马路牙子挌着了,而且挌在腰眼上,疼得差点昏过去。他想爬起来,但没爬起来。待挣扎着坐起来,腿又觉得钻心的疼;拉开裤管,腿上也被撞出一大块青瘀。中年胖子没管这个,只顾吼:“知我这车值多少钱吗?”
刘跃进疼之外,觉得自己这些天咋这么倒霉,包丢了还没找着,又撞了人的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尽是想不到的事,接二连三都找来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我没钱。”
中年胖子听刘跃进口音,看他的穿戴,知他是一民工,挥着拳头嚷:“就是把你家的房子卖了,也得赔我。”
刘跃进揉着腿:“我的房子在河南,没人买。”
那人还要说什么,一交警骑着摩托,闪着警灯,从这里路过。看这里出了事故,便把摩托停在了路边。路边还停着几辆开往唐山和承德的长途汽车,这些车皆是无照的私车,趁着夜色,在招揽顾客,有人拿着喇叭在喊;看到交警,几辆车慌忙开走了。交警没理这些长途车,关上摩托和警灯,打量事故现场。他肩上的步话器,不时传出别处的断续的呼叫声。中年胖子跟着交警,愤怒地叫着:“叫他赔,不然他下次还不长记性。”
交警摘下头盔,露出一国字脸,二十多岁,一看是个新警察。他先用头盔将中年胖子往远处推了推,事故现场也不打量了,不紧不慢地说:“谁不长记性了?我怎么觉得怪你呀。”
中年胖子一愣,马上跟交警急了:“你看清楚,我的车没动,是他撞的我。”
年轻交警看中年胖子:“这是人行道,是你停车的地方吗?”
中年胖子这才想起,自己停车停错了地方。刚才还气势汹汹,一下偃旗息鼓。他先是支吾:“我就买包烟。”
忽然又说:“我认识你们队长。”
不提队长还好,一提队长,年轻交警干脆不理他了,上去看刘跃进。刘跃进这时又倒在马路牙子上,口吐白沫,似乎昏了过去。加上头上本来就缠着绷带,交警以为他伤势严重,扭头对中年胖子说:“快拉人去医院吧。”
中年胖子慌了,以为真把人撞坏了;或这人在“碰瓷”要讹自己;顾不上追究别人,转身想开车溜。警察倒喝住他:“哪儿去?”
中年胖子不敢再动。这时刘跃进见自己占理,从地上又“咕噜”爬起来,原来他口吐白沫是假的。他对交警说:“我不去医院,叫他赔我自行车。”
年轻交警看中年胖子。中年胖子看看刘跃进,看看交警,又看看腕上的表,从口袋掏出二百块钱,扔到地上:“这叫什么事呀。”
又瞪了交警一眼,开上自己受伤的车,走了。刘跃进这时对交警解释:“不是不去医院,还有别的事,顾不上。”
这时年轻交警跟刘跃进也急了:“别以为你就没事,骑车不看路,想啥呢?”
因年轻交警帮了他,刘跃进便把这交警当成了自己人;也是好几天无人说话,又刚被撞过,有些委屈,便把交警当成了亲人,从自个儿丢包开始,包里都有些啥,如何报案,如何找人,如何自个儿上街找贼;没跟任保良说的话,跟一个陌生人说了。但说着说着乱了,年轻交警也没听出个头绪。只是听他说丢了六万块钱,有些不信,趴刘跃进脸上看了看:“河南人吧?就会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