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雨丝令人厌烦,绵细飘落,不知到底该撑伞,还是视而不见。微凉的轻风拂过她的脸庞,让她不由得嫌恶地皱起眉宇,点点雨珠在她的发丝上形成一点一点透明的水珠和湿气。
在这种令人厌恶、湿凉的夜晚,她多想待在自己温暖的小天地里喝茶听音乐,而不是在外头和雨水冷风纠缠。
她讨厌这种又湿又冷的日子!
跨步迈过十字路口,她往一座高耸的大厦走去,推开厚重的玻璃门,直到进入温暖的室内,这才觉得好多了。
坐在一楼中央,半圆的银灰色柜台后是一名年约六十上下,穿着浅蓝衬衫的管理员伯伯,他正无聊地看着电视,一听到开门声,马上抬头转向她。
“小姐,找人?”他见她是个生面孔,所以开口问道。
“我来录节目。”她回答,明白他是基于职责而问。
闻言,他微笑道:“去十楼啊!”“嗯!”她朝他点点头后,转身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键,拍了拍衣上的水珠。
避理员伯伯正好奇又无聊地想继续问下去时,玻璃大门再次被推了开来,他连忙转头,随即朗声道:“楚先生,你来啦!”
她并未好奇地口头看来人,只是专注地盯着即将到达一楼的电梯门,对于周遭不相关的人事物,她向来提不起劲去注意,不过,耳中仍听到一名男子的声音与大厦管理员寒喧了几句。
“我这儿有些牛肉干,一包给你,让你打发打发时间。”
避理员伯伯笑道:“你别开玩笑了,我这几颗烂牙哪咬得动。”
“那倒是。”男子爽朗地大笑。
这时,电梯门打了开来,她步入后,迅速按了楼层砌关门钮,但就在下一秒,令她惊讶的一声吼叫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
“等一下”
她瞧见那里子突然向她冲来,像在跑百米赛跑似的,可今她愕然的不是他的行为,而是他的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外罩着黑色及膝的风衣和一副墨镜诡异外加疯子是她所能马上联想到的两个形容词。
谁会在晚上带墨镜?只有盲人和神经不正常的疯子!
谁会在台湾穿着风衣?只有呕心加三级的暴露狂!
她还来不及更往下细想,就见那男子如风一样地狂扫而进,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像耍特技似的及时窜进电梯内。
“呼”他吹声口哨,对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千钧一发,我的技术不赖吧!”
楚烙由上而下扫了眼前的女子一眼,方才只瞧见她曼妙的背影,没想到她的正面同样迷人。
她有张古曲的脸孔,五官细致,眼尾略微上扬,不是所谓的丹凤眼,但有那种妩媚的味道黑白分明的双眸冷淡而疏离,乌黑的发盘在脑后,更加深了她不可侵犯的冷意,虽然她只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却未软化她那高不可攀的气质。
楚烙见她未回应自己的话语,也不以为件,曾见十楼的电梯钮亮着,于是又道:“你要到电台?”
她微转头冷冷地瞄了他一眼,而后下意识地打量电梯里的各个角落,心中闪过另一个念头
这男子极有可能是某个电视台的无聊主持人或工作人员,他们现在正在偷拍,为的是捕捉一些“反应”电梯内应该早放置了隐藏式摄影机,好录下当搭此电梯的民众见到他穿得这么奇怪时的反应。
她旺他一眼,真是无聊造项了,她向来讨厌这种不仁重旁人隐私的节目。
楚烙因她突如其来的愤怒眼光而挑眉,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他只不过是问句话,不需要反应这么激烈吧!
“漂亮小姐的脾气都这么坏吗?”他仍是笑笑的说。
他露出的洁白牙齿反倒让她觉得刺眼,怎么有这么无聊的人啊!
她没应声,便又听见他任叫起来“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可能是聋哑人士。”他的声调因讶矣邙提高“对了,前一阵子我学了些手语,正好派上用场。”
她微眯起眼,瞧见他兴奋地挥舞着双手乱比一通,暗忖: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家伙?
这时,电梯停了下来,她很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无聊男子了,所以,当电梯门一开,她马上走了出去,却没想到他也跟了出来。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她毫无预警地突然转身,楚烙差点因煞车不及而撞上她。
“哇!好险。”他咧子邙笑“若是把你撞倒可就麻烦了。”两人只差个三公分就要撞上了。
她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仰头看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她的表情冷冽。
‘“原来你会说话嘛!”他的笑容愈咧愈大。“不过,你恐怕要失望了,我可没跟着你,我碰巧也要到十楼。”
她轻蹩眉心,他也要到十楼?难道他不是电视公司派来消遣民众的无聊男子,而是
“你是电台的人?”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电台怎么会请个穿着像变态狂的人?
“你不知道我吗?”他夸张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这么有磁性的声音你没听过?"她瞄他一眼,这人怎么这么做作?亏他还是个男的!她不理他,径自走到一扇透明的玻璃门前,按下了门铃。
“你真的没听过我吗?”楚烙不死心地追问。
她没回应,过了近十秒,才有人从里头的办公区跑出来,那是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的短发女生,而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男子晓叨的话语一直没停过,她从没见过有男人这么多话的。
玻璃门被打了开来,短发女孩笑道:“楚大哥,我就知道是你。”随即望向眼前冷然的女子。“你是啊!我知道了,你是今天的来宾刘静红小姐,对不对?”
她还未开口,楚烙便已抢先一步道:“刘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你跑去整形了吗?我都认不出来是你了。”他大声怪叫。“哇!整得真好,一点都看不出来耶!”
她眯起双眼,这人的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楚大哥,你不要乱说好不好?”短发女孩张玉芳笑得不可遏抑。
楚烙笑着看问脸上至今仍没有一丁点笑容的女子。“你好像很没有幽默感?不过,光别管这个了,你是谁?来电台做什么?找人吗?”
她冷静地开口。“我是刘静红的女儿,我母亲临时出了点问题不能来,所以我来代她。”
“你是刘姐的女儿?”楚烙一脸的无法置信。“她跟我提过,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女生呢!”
“楚大哥,你们别站在门口,这样我怎么关门嘛!”张玉芳说道。
“看我都忘了,先进去再说吧!”楚烙做出个清的手势,示意她先进去。“还没问你的芳名?”
她走进铺着暗绿色地毯的玄关。“我性艾。”
“艾什么?”楚烙追问,跟在她身后进了电台。
“艾菲!”
“啊?”他瞪大眼,下意识地掏掏耳朵,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她停住步伐,转身面对他“艾菲。”
楚烙见她一股正经,实在是忍俊不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爱妃?你叫爱妃?天啊!我还以为我的名字够惨了,结果你哈哈”“楚大哥,你怎么这样笑人家?”张玉芳虽然想出声阻止,但自己却也忍不住咯笑起来。
艾菲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从小到大,她的名字不知被笑过几回,她已经麻木了。她转过身想往办公区走去,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上臂被人抓住了。
“对不起,我不该取笑你的。”楚烙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嘴角的笑容仍是大大地咧着。
她冷冷地瞄一眼他的手,他马上收到讯息地放开。“我们去另外一区坐,那里有沙发,舒服得很,反正离上节目还有二十分钟,不用这么急。”
他领她走过小小的廊道,往左转后,来到以木板区隔出的约近三评的小棒问。那儿有沙发、和式矮桌与饮水机。
“我们称这儿叫闲聊打屁区,隔壁还有两间,不过比这儿稍大一点。白天的时候,这儿通常没什么空位,晚上则因为工作人员,还有上节目的来宾比较少,所以才空着。”他大略为她解说一下这儿的情形。“另外一边是办公区,也是开放式的隔间,再往里头去就是录音室。”
他示意她坐下,倒了杯茶水给她,然后在她的对面坐下。
“刘姐怎么了?”他问道,顺手拿下墨镜,将之挂在西装的口袋上。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他的脸型稍长,鼻梁似乎有断过的感觉,单眼皮,眸子经常带笑,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黑发有些凌乱,还淌着水气。
“我母亲不小心扭到脚。”她捧起杯子,让暖意渗人掌心。
“怎么回事?”他好奇地想知道详情。
“她买了~双五寸的细高跟鞋,方才突然兴致高昂地想穿来玩,结果就扭伤了。”她平淡地陈述。
但楚烙却听得哈哈大笑。“倒像是刘姐的作风。”
刘静红是“妇女协会”公关部的负责人,他们两人曾在一些公开场合有数面之缘。她是个非常活泼且有趣的人,两人因为个性相近,所以结为朋友,这个礼拜六“妇女协会”有个义卖园游会,她希望能在他的节目里做一下宣传,他马上应允,只是没想到来上节目的人竟是她的女儿,而且还是这么冷淡不苟言笑的女儿,与她母亲是截然不同的典型。
艾菲喝口茶水,偏头望向窗外闪烁的车灯与霓红。其实,她根本不想来这儿,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可是母亲的态度执拗,她不想与其争辩,所以才勉强答应;不过她现在觉得母亲可能别有用心,为的是让她与楚先生见面,她不用细想也明白母亲是想牵红线。
这半年多来,母亲三不五时便在她耳边叨念,要她多交些异性朋友,甚至还想安排她与人相亲,至被她识破逃过了,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是中了她的圈套。
“你在看什么?有车祸吗?”楚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将脸贴在窗上。
她没应声,自顾自地又喝口水。
他转向她;挑眉道:‘”你还真是不多话。”他大摇其头。
“待会儿上了节目可不能这样,广播里最忌讳的就是无声只要两秒,听众就会以为发生了断讯,或是收讯不良,这样可不行。”
“既然这样,我还是回去吧!”她掏出口袋里的纸条。
“上面有园游会义卖的时间和地点,由你向听众宣布就行了。”
“可是,我昨天已经在节目里说刘姐会来,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在今天打电话进来问,听众向来很喜欢刘姐。”
他微笑道:‘海回她上节目,就会有很多女性听众来向她请教一些感情问题”
“我不是我母亲,没办法替人解决问题。”她打断他的话,没有一点想参与的意思。
“怎么会,各人有各人的观点,只要能帮上忙就行了。”
他很好奇她会怎么解决别人的问题“更何况你都来了,哪有中途回去的道理?”
艾菲正欲起身离开,却听见外头跟班的人喊道:“楚大开,电话。”
楚烙站起身子,对她说道:“你坐会儿,我接个电话。”
她点点头,心想,等他接完电话,再和他说清楚,她可不觉得自己有留下来的必要。
***楚烙走到办公区,接起电话。“喂?”
“楚烙啊!我是刘姐,我女儿到了没?”刘静红劈头就问。
“到了,我叫她来听。”
“不要”
~声尖叫传来,令楚烙瑟缩一下,将话筒稍微拿开。
“千万别叫她来听,她会骂我的。”她仍在尖叫。
“你再这么大声,她就算耳聋也都让你叫通了。”楚烙拉拉自己的耳朵,想消除耳鸣的感觉。
刘静红被他逗笑了。“和你说话就是这么愉快。”
“你的脚没事吧?”地问道。
“没什么。我是要问你她现在怎么样?”
“她说要回去”
“我就知道。”她打断楚烙的话:“她识破我的计谋了。”
“什么计谋?”他打岔的问道。
“我没告诉她我们认识,还骗她今晚的节目没办法取消,而且,临时找不到人顶替我。”
“你干嘛这么做?”楚烙好奇的挑挑眉。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她成天窝在家里,偶尔出来透透气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更何况,她以前也在‘妇女协会’做过义工,所以对协会的事不算陌生,由她来介绍协会的事并不离谱,只不过,我没告诉她节目会开放现场callin,而且,可能会有人问感情的问题,如果我事先告诉她,她根本不会来。”她忽地叹口气。
“唉!现在的孩子真是愈来愈不听父母的话了,哪像我们以前对父母必恭必敬”
“等一下.现在不是怀旧时刻,你打电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楚烙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我是担心她知道我骗她之后,就不愿意上节目了,所以,你可千万别让她走。”她嘱咐道。
楚烙笑道:“脚长在她身上,我怎么阻止?”
“这你自己想办法,还有,上完节目后,麻烦你送她回来,谢啦!拜拜!”
“喂!等一下”楚烙话未说完,已听到电话无情地被挂断的声音。“怎么会这样?”他摇摇头,挂上话筒,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七分钟就要进录音室了,他得先把事情搞走才行。
其实,他也不是必须或一定要艾菲上节目,只是他觉得她既然都来了,没必要急着回去,对许多人来讲,上广播节目应该是挺有趣的经验,不过对她而言,她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
艾菲一听到他的脚步声,便马上站起,在他进来时将纸条递到地面前,说:“我先走了。”
“刚刚刘姐打电话过来。”见她微挑眉宇,他笑道:“她已经挂断了,她要我上完节目后送你回去。”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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