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的黄昏

们各自的状况不像小时候那样了如指掌了。工作、生活中有压力有苦闷也都是自行解决，聚会时都是尽量拿出轻松愉快的笑容给对方。谁也没有料到你的身体竟会出现天大的问题。

    我知道，你也没有料到，因为前后仅有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

    当我确信你患了食道癌并已无法手术的时候，我惊讶地久久回不过神来。我们不约而同地对你封锁了你的病情——我们怕啊，怕你接受不了打击而瞬间崩溃。事实证明，是我们错了。你的坚强与信心再次让我们震撼于你的人格与自尊之中。

    不得不告诉你的病情时，你已经出现了神志不清和胡言乱语。没想到你得知自己的病情后，竟是那样的平静。我知道有好些病人，几乎是被自己的病情吓到的。而你，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怨天尤人，并开始努力吃东西和主动活动起你的胳膊。就是你的这种坚持与坚强，让你本已耗尽的生命之光又足足闪亮了约两个星期，而且都是在你极端清醒的状态下闪亮着。

    2014年8月4日，那个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一大早接到你病情恶化的电话，我立马赶到医院。等电梯太慢，我一口气跑进你八楼的病房。眼前的一切让我感到极度的不祥和慌乱：医生在病房门口支一张简易桌子现场办公，几个护士在你床前寸步不离，你戴着氧气罩大口大口地呼吸，床头柜上放着监测你心率和血压的仪表发着让人心惊的叫声，各种细管遍布你的全身。你看到满头大汗的我后吃力地说了句什么，我俯身在你嘴边才听清你说了句“腿”我立即明白你是要我给你活动腿。我活动着，大颗大颗的汗珠滴到洁白的床单上，滴到你瘦骨嶙峋的腿上，像泪。

    不久，你在亲人凄然的呼唤中沉沉地睡去，直到临终前几分钟你突然睁开眼睛。我心中一喜，但这喜很快随着你无光的眼睛和监测仪表上你的心率急剧下降而变成一种绝望。我眼睁睁地看着仪表上你的心率显示逐渐变成了一条直线，却无法像你当年疯了一样地冲上来解救我一样，疯了似的将你挽留！

    你安静地走了，脸上不带有任何痛苦和哀怨的表情，就那样平静地将你生命的终点定格在公元2014年8月4日14时20分。

    知道你的病情后，你曾豪情地说过，来世我们还做异性兄弟。你说得那样果断和肯定，以至于让心里酸酸的我们相信你的离去只是短暂的分别而已。你还说假如医生告诉你只有一月的时间，你希望我们把你送到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让你安安静静地渡过你剩下的时间。这个，我们没有做到。因为，医生一直没说；更因为，我们一直期盼着奇迹的出现，直到你突然离去的那一刻，我们也没有放弃。

    现在，我们做到了。你安静地躺在北山靠南的公墓里，静静地注视着涓涓而流的罗玉河。任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在你眼前轮回；任晨钟暮鼓、挽歌诵经在你耳畔诉说人间的风风雨雨和悲欢离合。

    黄昏的秋雨在不知不觉中停了，天依旧灰暗阴沉，我知道，秋雨还会择时而来。可是，我们还会聚会，你会来吗？我还会在河堤独步，能再遇见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