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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在这时如期响起,是晨昏,他清澈的嗓音中略显含糊。
“晴雨,我到了。”
“好,我马上来。”
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晴雨匆匆地离开寝室下楼而去。
晨昏没有一般文学青年的落拓不羁,他的头发剪得很短,两眼明亮友善,国字脸,下巴和嘴唇如果不仔细看是找不出一根胡须的,晴雨立刻认出了这位清爽带点帅气的男子。
晨昏对晴雨的出现仿佛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只用怜惜的眼光对晴雨说:
“带我逛一下你们校园吧。”
入秋的校园气候适宜,微风轻拂,阳光灿烂。晴雨和晨昏一起走在两旁种有梧桐的夹道上,偶尔会有一片桐叶从高处飘下,打着旋儿颤巍巍地降落到地面。晨昏没有看晴雨,也极少对晴雨说话,他对这个校园的兴趣要比对晴雨大得多,他专注地看着一排排葱绿笔立的树木,一栋栋高耸庞大的建筑,一地的花花草草和一个静静的湖泊。晴雨一声不啃地跟着他,心里沮丧而委屈,她把晨昏对自己的冷落归罪于她那不惊人的相貌,难道自己看错了他?可是他事先又为什么不找个体面的理由离开自己呢,她不懂。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的路,晴雨的腿脚酸痛,建议晨昏到旁边的亭子里歇一会儿,晨昏对着晴雨歉意地一笑,爽快地答应了。
“大学里的环境果然清秀雅致,这里简直是一个美丽的花园。”晨昏看上去特别高兴,说话时带着一脸的笑容。
“是吗,”晴雨对这个她呆了三年的地方已经没有耐性去看第二眼了。“我不觉得啊,你以前没上过大学吗?”
“本来可以上的,到了最后出了点问题。”晨昏说到这里时眼神中有些黯淡,言语也没有先前明快了。“高考后,我生了场大病,一拖就是二年。”
“那挺可惜的,不过也没什么,上了大学又能怎么样呢?现在的像我这样的大学生都在为工作发愁。”
“最起码,如果我上了大学,我相信我会实现自己多年以来的梦想。”
“你的梦想是当一名作家,是吗?”晴雨试探性地问道。
“对,就是作家。”他把“作家”这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你现在在杂志社工作,也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这样不也是很好吗?”
晨昏突然低下头,望着地面,叹了口气,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在晴雨跟前透露。
晴雨看着晨昏发愁的摸样,心底顿时也生起了一丝悲伤,她不知道自己怎样让晨昏开心起来,这个在网络中遇到的男子,明媚干净的外表下裹着一层看不见的忧郁,她忽然想起他写的文章。
“你写的文章我都看了,有意境,有气魄,有大气,我想只要你肯坚持下去,你的才华终有一日会显露在众人的面前,也因为这,在以后的文学道路上,我好想你能对我多提意见,给我指导。”
晨昏望着晴雨,迷离的眼睛里有感激和喜悦,也藏着自卑和怀疑。
“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关注,但你要我指导你,就太高估我了,我的文章我自己最清楚,它们没有你说得那么好,另外,你上过大学,文凭比我高,写出的东西应该比我好。”
然后他又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天空,喃喃自语道:
“时光不能重来,命运也无法改变。”
晨昏离开晴雨的时候太阳快落到了西山头,他不让晴雨送他上公交车,按他的话说,晴雨给了他太多他想要的东西,他不愿意再麻烦她,这样他会内疚的。
晴雨在晨昏走后变得更加失落,她上qq也更频繁了,就是为了在上面能看到晨昏亮着的头像,但晨昏始终没有出现,失望之余,晴雨就到狸猫网站上去看晨昏的文章,让她奇怪的是,在晨昏的名字后面,一篇文章也没看见,他把自己所有的文章都删去了。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呢?晴雨急切地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她突然很担心晨昏,开始日复一日地等待晨昏,每天她都会给晨昏发一条内容差不多的消息。
晨昏在一个秋意阑珊的夜晚出现了,他告诉晴雨他在上次来她的学校之前就被杂志社开除了,他来市里的目的正是为了劝说杂志社总编让他继续干下去,他太需要这份工作了。但是,他还是失败了,他失业了,为了生计,他借钱在家里开了个小店,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上网,更别提有写文章的时间和闲心了。
说完这些,晨昏就从qq上消失了。
这个秋季在晴雨看来特别地哀愁凄凉和漫长,每天当她看着满树黄叶片片无奈地落下时,她就会想起晨昏,这个被命运捉弄的男子,将再不可能为他的理想奋斗了,没有了他在网上对她的热心鼓励和帮助,晴雨不知道自己的写作还会不会持续下去,曾经,晨昏在她心中点起了一盏明亮的希望之灯,她感到充实而幸福,现在,这盏灯突然熄灭了,她陷入了恐慌和绝望。
她打电话给母亲,母亲说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为了找工作的事烦心啊?不要怕,我和你爸已经联系了你高中学校的校长,毕业了你直接来这里工作,而且离家又近。然后她停止了哭泣,眼珠子却还是不住地往下滚落,她不要父母为自己担心。
她的志向不在教书,她也不要永远活在父母的荫庇之下。
她重新坐到了电脑前,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键盘,有人喊她,晴雨,过来和我们一起打牌,她摇了摇头,说不了,然后又埋头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