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要再对我挑战,”她扬一扬头,笑。“否则我不会客气,真的。”
“挑战!”他似乎是意外。“我?”
“表面上你没有,但我能感觉。”她说得肯定。“相信我,我是个不甘示弱的女人。”
他只是深深的望住她,那眼光仿佛在说:你是吗?真是挑战?
子樵回美国开会,方家仿佛冷清了不少。感觉最强烈的是思曼。
中午没有他来约午餐,下班时没有便车可坐,虽然这些都是小事,但她心若有所失。
或者不能说这四个字,若有所失说得太重些,至少她心底是挂他的。她失去一个谈话的对象。
才不过三天,她已觉得好久,好久。晚上,她忍不住走进思奕的卧室。
思奕躺在地毯上听唱片,奇怪的中国音乐,不知是哪一个省份的民谣或戏曲。
“会不会打搅你?”她笑着问。
“大脑正便秘,听了这?久的甘肃民谣,脑子里居然什?都没有。”他还是懒洋洋的躺着。
“江郎才尽。”
“我才三十岁,小姐,”他瞪她一眼。“别咒我。”
“其实灵感不能在家里找到,你太少接触世界了。”
“谁说?创作最重自我风格。”
“多接触人群并不损你风格,只会使你胸怀更阔,眼光更广。”她说。
“我并没有闭关自守,”他没好气的。“我看很多书,很多参考资料。而且下个月我会去美国三个月。”
“做什?要三个月这?久。”
“子樵让我去念一个课程,公司付钱。”他说。
“他假公济私?”她笑。
“狗眼看人低。我潜力深厚。”他挥挥手。“思曼,今天怎?视我如敌人?”
“子樵也回去三个月?”她装作很自然。
“想念他了唷!是不是?”他坐了起来。“我的灵感真是很灵的。”
“你在胡说什?”她皱眉,掩饰的说。
“我早知道你会喜欢子樵这种人,你们俩在某方面上十分相象。”思奕颇为自得。“我没看错。”
“三分颜色上大红。”她故意瞪他一眼。“我以为你们兄弟两人轮流浪费公司钱,轮流上课。”
“子樵需要吗?他已是美国第一流人才。”他叫。“喂!上回你俩单独出海,结果进展如何?”
“不知道哦!他坐舱顶,我坐舱里,我们没怎?见到面。”她说。
“有你们这种怪人。”他喃喃说:“上次子据说他在小艇上睡觉,差点没被你吓死。”
“他居然这样说?”她几乎跳起来。想着子樵那种茫然望天的情形,又忍不住笑。“他才吓我一跳,直挺挺的躺在那儿,象象摊尸。”
“方思曼也讲这‘难听’的话?”他笑。
“还有更精采的,要不要听?”她也笑。
“不和你罗嗦了,冲凉上床了。”他跳起来,并顺手关了那古古怪怪的音乐。
她只好退出去。仍然不知道子樵的归期。
“思曼,”思奕叫住她,故作神秘的。“子樵后天晚上回来,要不要去接机?”
思曼不理他,径自回卧室。
子樵后天晚上回来,她松一口气但为什?松一口气?
为什?释然?她自己莫名其妙。
但子樵回来无论如何是很好的事。
打开一本书,她甚至轻松的哼起歌来。
或者思奕说得对,她和子樵在某方面十分相似,至少他们谈得来,能交通。
这年头要交一个谈得来,能交通的人也不是那?容易;得三生有缘才行三生有缘?怎?想到这些字?
思朗悄声推门进来,带着一脸孔的?邸?br>
“怎?了?好像一天一夜没睡过似的。”思曼说。
“恋爱真辛苦,真累。”思朗夸张的。
“是不是你个人过分投入?别人都神采飞扬的,一点不象你。”
“或者吧!我们把一年恋爱的时间浓缩起来,所以我们俩都觉得辛苦,觉得?邸!彼祭实乖谔僖紊稀?br>
“愿闻其详。”
“还有什?详不详?”思朗苦笑。“一年的感情在这两个多月中付光,一年中的话都说完,如今两人天天相对竟觉得无话可说,无话可谈,真是荒谬!”
“的确荒谬,”思曼笑。“相对无言之下,你们预备怎?办?”
“不知道,”思朗有点迷惘。“真的不知道,我和他的感觉都一样。”
“难道爱过了就算了?”
“不。我们仍相爱,只是再无火花,”思朗象在呻吟。“你知道,我是追求爱情火花的人。”
思曼只是摇头,并不插嘴。
“思曼,你不明白,让我这样平平淡淡的爱,是不可能的,我要爬一个又一个高峰但我相信,他无力再陪我。”
“什?意思?你们想分手?”思曼皱眉。“你才说你们还是相爱。”
“是相爱。但我们在一起再无快乐。”
“真不明白你在说什?,矛盾得要命。”思曼打开书本。“爱情并不只是火光一闪,该是恒久的事。”
“那是过时的论调,现在没有人再如此了。”
“你开玩笑。爱情有什?过不过时?永永远远,世世代代都是一样,除非不是真爱。”
“我爱他,真的,”思朗皱着眉头。“我们已协议分开一个月试试,我们都要冷静。”
“科学越进步,世上的事就越荒谬怪诞,”思曼笑。“爱就爱了,还要什?冷静?这一冷静,怕什?也不剩了。”
“那也是好事。相爱的人未必凡事合得来,趁现在还不迟,早分开对大家的伤害都少。”
“你们已决定分开?”思曼认真的。
“我没有办法,我不能整天对着一个不能令我快乐的人。”思朗说。
思曼思索一阵,慢慢说:“你对爱情看法不正确。”
“我不承认。只能说各人的爱情观念不同,”思朗涸葡定。“我是一生一辈子追寻爱情,不怕遇到任何困难险阻,直到追到手为止。”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哪一种爱情?”
“每天清晨起床,他必须给我完全不同于昨日的感受。他的爱永远新鲜,能令我每天活得开心,永远没有?鄣母芯酰涝痘钤谘艄庀隆!?br>
“你这?说生命中除了爱情,你什?都不再追求了?”思曼问。
“为爱情我可以放弃一切,”思朗肯定的。“我要为对方而生,而活,而死。”
“说得太可怕,太偏激,”思曼说:“我觉得你有点不正常或者说走火入魔。没有人会象你这样。”
“谁说没有?有个男明星不是因为太爱老婆而伤了她吗?我会是他那种人。”
“你别吓我。”思曼笑起来。“我们方家兄妹都没有这?强烈、激动的个性,你也不会是。”
“相信我,我是。”思朗肯定的。
“别再讲这些了。你的男朋友肯陪你一起颠吗?”
“他尊重我的意见。”思朗说。
“所以有些成语是很对的,物以类聚。”思曼笑。
“我跟他真是合得来,但不知道为什?,渐渐地所有的感觉都不对了,大概是无缘。”
“大概是感情基础不稳,”思曼摇摇头。“你俩当时是一见钟情,马上火热起来,是不是?”
“爱情应该如此。”
“爱情应该相处,了解之后慢慢培养。”
“怎?可能?”思朗怪叫。“那是感情,不是爱情。”
“不必争,我们见解不同,但仍是好姐妹。”思曼淡淡地笑。
“你呢?你和子樵如何了?”思朗很自然的问。
“我和子樵?怎?会这样想?我和他就好像你和他,思奕和他一样,一点也不特别。”
思朗呆愕一下,也傻傻的笑起来。
“是啊!你和子樵根本没什?,怎?我会极自然的把你们想成一对?”她摸摸头。
“还是顾你自己吧!”思曼也笑。“你的爱情这?强烈,我怕你以后会撞壁。”
“不,我深信世界上必有一个适合的男人为我而准备,我一定能找到他!”思朗说。
子樵回来了,上班第一天就在中环开会,极自然的,中午时他打电话约思曼午餐。因为在思朗工作的那个酒店开会,就近约在那儿。
对思曼来说这已是习惯的事,按时按候她就走过去。子樵早已恭候。
他用视线迎着她,直到她走到面前。
“一切没有改变。”他说。很安慰似的。
“一切没改变?”她不借。
“就是很好。”他皱眉。怎?讲出这?一句话?“我是指你,我,大家都很好。”
真是越描越黑。
她笑起来。今天他看来很不同,口气不同于以前,神情也不同于以前,仿佛开朗些。
“昨天回来今天就开会,你们这种生活我过不惯,时差没调正,头昏脑胀的。”她说。
“从香港到美国,一下飞机就赶去公司开会,时间早定好,不可能迁就某一个人。”他说:“在工业的世界是现实又残酷,有的事不行也得行。”
“说得过分可怕。”她淡淡的。
思朗从门口一直走过来,脸上带着暧昧的微笑。
“两个人撑饱就行了,怎?没想到我也没吃午餐?”她坐下来。“才回来就约会?”
“以前请你吃饭你都不来。”子樵说。
“如今不同,和男朋友正处于冷静期,一个月内我们不见面。所以时间甚多。”
“我不懂男女感情事,一定要有冷静期?”他问。
“感情陷低潮,没有进展,大家都觉得累,为什?不试试大家冷静呢?”思朗反问。
子樵望着她半晌,突然说:“会不会不是真爱情?”
思朗呆愕一下,脸都变了。
“也许,”她却勉强的说:“我正在寻求答案。”
思曼觉得他不对,怎?可以这样说?却也不便插口。
“还是你们好,”思朗仰起头来笑,把刚才的呆愕拋诸脑后。
“稳步上场,你一回来马上向思曼报到”
“思朗”思曼急切阻止。“不要乱说。”
子樵却没出声,黑眸变得更深更浓的慢慢转向思曼,他那深思又仿佛疑惑的视线令人不安。
然后,三人之间就静下来。除了咀嚼的声音外,没有人再说一句,气氛变得好怪、好僵。
思朗只吃了一点点东西,说有事先走。剩下子樵和思曼就更别扭了。
从来他俩相处就坦然,即使单独在一起。今天就是怪异,象各怀鬼胎似的。
其实,思朗说错了什?呢?
离开餐厅时,他默默的伴着她走在马路上,分明是送她回公司,却不言明。
思曼知道他想说些话,几次想开口,又不知道他为何意念所阻。快到她公司大厦,他才突然冒出一句话。
“我可曾令你误会?”
她不明所以的望着他,误会?什?
“可曾有?”他急切的追问。
“没有。”她吸一口气,这是事实。“怎可能?”
他松了一口气,很安慰似的。
“这样就好。”
“子樵,你到底想说什?可以直说。”她问。
“没有。什?都没有,”他退后一步。“很谢谢你陪我吃午餐,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好像“逃”一样。连再见也不说。
思曼望着他背影消失在人群,才摇摇头,笑一笑,走回公司。
子樵是个怪人,从前不懂,将来也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回到办公室,思曼觉得闷,心情莫名其妙的烦躁,自己也难明所以。难道就是刚才子樵的怪异?然而子樵没有理由影响她。
思朗打电话来,劈头就说:“对不起,午餐时把你们气氛搞坏了。”
“什?话?你明知我和子樵没事。”思曼努力笑。
“我也知道。可是自己也不明白开玩笑的话会冲口而出。我大概中了邪。”
“你本来就口无遮栏,”思曼还是笑。“我很习惯你。”“可是子樵不,我看得出。”
“有什?关系呢?没有理由要在意他,”思曼心中翻腾着,也不知道为什?。“而且一个大男人,没理由那?小器。”
“但是他的神色算了,近日我运气不好,到处撞壁。”思朗叹息。
思朗也叹气?这该是大事了。
“思朗,情绪不稳定可是因为男朋友?”思曼问。
“原本也好好的,什?事也没有。”思朗说:“刚才子樵问我可是真爱情,我突然就害怕起来。”
“怕什?呢?你大概想得太多了。”
“不,思曼,你不明白。”思朗的声音越来越低。“你看我平日大颠大疯,敢爱敢恨,可是我心中茫然,好像每个人都是我的理想,又仿佛都不是。我越来越怕接近男人,了解之后,希望、理想就幻灭了。”
“你的标准和要求太高了吧?”
“不,我只要他全心全意爱我,没有一切不良嗜好和习惯,有正当职业,外貌顺眼就行。但是,每一次都令我失望,非常失望。”
“包括这一次?”思曼小心的问。
“他对我很好,可是相处久了,我对他的感觉越来越淡,仿佛全没有爱过他似的。”思朗苦恼极了。“我想,大概我有毛病。”
“不许乱想,”思曼警告。如果她这?下去,会是很糟的事。“也许子樵说得对,你没有真爱上他。”
“不,前些日子我真的很爱他,那个时候我几乎考虑结婚。”
思曼考虑一阵。这件事是有点不妥,然毛病出在哪里呢?她可也说不出。
“或者你不是真爱上那个人,”思曼小心的。试探的说:“你爱上的,或享受的只是那种恋爱过程?”
思朗好半天出不了声,最后她说:“我要好好想一下,晚上回家再跟你聊。”她挂断。
思曼拿着电话筒,摇摇头。女孩子大了就多烦恼,看!最乐天开朗的思朗也知愁滋味了。
处理了所有公事,时间也差不多,她离开公司。
她知道子樵可能还在中环,既然他没约她一起回家,她自己走便是。
思朗有事要晚些回去。她幸运的叫到一辆出租车。那?巧的,她看见子樵的车在前面。这情形之下更不好意思招呼了,她转开脸去,装作没看到。
回家直到晚餐时,子樵没出现,回来的只有思奕。
她不敢问,怕被思奕笑,只好闷在心里。
一直到晚上思朗回来前,都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怎?不见雷子樵?”思朗问。
“这儿又不是他的家,他当然回家啦。”思奕说得理所当然,振振有词。
“没有晚餐?”思朗意外。
“他请的‘宾婆’来了,有人替他煮,自然不来长期寄食啦!”思奕头也不抬。
“宾婆?”母亲问。
“人家请的菲律宾女佣是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的,”思奕笑。“他请了个五十多岁的阿婆,当然是‘宾婆’。”
“五十多也不是‘婆’,”母亲抗议。“象我,是‘婆’吗?‘宾婶’才对。”母亲笑。
“雷子樵多余,我们家又不收他饭钱。”思朗不以为然。
“孤家寡人当然有人照顾比较好。”母亲说。
思朗想说什?,看思曼一眼,没说出来。
“思曼,我们到你房里聊天。”思朗拉着思曼。“我有些事告诉你。”
“和男朋友闹翻,是不是?我早知你没有耐性,三分钟热度。”思奕打趣。
思朗白他一眼,没出声。
“真有话告诉我?”思曼坐在床沿。
“我想过了,你的话有道理。我可能没爱上他,而是非常享受恋爱过程中的一切,”思朗长叹一声。“我这人真糟,难道以后不停的换男朋友?三分钟热度一过就算了?”
“不会那?可怕吧?”思曼笑。“当你遇到一个真正的恋爱对象时,你的一切会改变。”
“我怀疑真会有这?一个人吗?”思朗说。
“怎?一次失败,就变得全无信心?”
“我是个经不起失败的人。别人看我嘻嘻哈哈,感情脆弱得很。”
“真还看不出哦!”思曼笑。“真预备分手?”
“我要当机立断,感情的事不能拖,越拖越惨。”思朗深深吸一口气。“我已经约他明晚谈。”
“说起他还真好笑,你们约会了那?久,我竟然没问过他的名字。”
思曼凝视妹妹半晌,柔声的说:“你真没有伤心的感觉?”
“我大概是铁石心肠。”思朗苦笑。“喂!雷子樵搞什?鬼?怎?突然不声不响请了佣人?”
“这本是长久之计。”
“他可曾告诉你?”思朗问。
“他为什?要告诉我?”思曼反应过分强烈。“他与我有什?关系?”
思朗皱眉,莫不是思曼心中真有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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