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出这样的念头,自己为何不同乐流一道去了呢?
黄泉路上如此寂寞,若他愿意等等自己,他或许还来得及,见对方一面。
然而紧接着浮现的,是已嫁与他的太子妃乐珞,燕国积蓄多年的兵力与钱粮,大夏与朱家暗中形成的勾结之势。
以及,眼前倚仗燕国抗夏的楚国……
每一样如千钧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纷乱繁杂的局势中,一个名字浮上心头,虞贞失神的眼眸忽地转厉。
陆澈!
他不能死。
乐流大仇还未得报,燕楚之间的邦交也需维持。
他不能让她的诡计得逞,以此分裂两国,坐收渔翁之利。
否则如何对得起乐流在天之灵!
父王今日带他来楚,忍辱负重,是为修复两国关系,让燕楚之间绝无生出裂痕的可能。
虞贞掩去眸中痛色,他不能浪费这番苦心。
金色带刺的长鞭挥舞着,重重抽打在虞贞身上。
一道,两道……
数十道血痕在燕太子单薄的外衣上绽开,比冬日被寒风催折得枝零叶落的红梅,更为触目惊心。
他未发出痛呼或叫喊,下唇咬得鲜血淋漓。
虞贞因痛极无声地流泪,身后漫开无尽的血色。
当日,楚国守城的兵士与路过的百姓,永远忘不了那天。
燕国国君压着太子,亲自在楚国城门赔罪,为他们的失察而导致太子被害。
这般深厚的情谊,怎能让人不动容?
在燕太子只剩最后一口气时,楚国皇帝来到城门,抓住那道又将落下的鞭子。
他淡淡道:“够了。”
燕国国君下了马车,满面痛惜悔恨,仿佛失去乐流太子,比丢了江山还让他难受。
虞幕眼中皆是愧疚:“朕待乐流如亲子,从未想过他就这么去了。”
楚国国君亦是哀痛,却低声道,“乐流身子向来不好,他出使燕国带来联姻前夕,朕已有预料,也是想成全他的心意,让虞贞陪他度过最后时光。”
乐流来燕,那是去年的事……
虞幕竭力抑制住脸上震惊,望着他颤声道:“你的意思是……”
楚国皇帝命人扶起地上无法动弹的虞贞,没什么表情道:“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一瞬间,燕国皇帝明白了他的话。
大夏建朝不久,南方兵马未歇。
那位南王寻到前朝皇帝朱潜的下落,却并未出手杀之。
他们将曼宁郡主嫁来,实乃缓兵之计。
楚皇接到乐流求娶曼宁郡主的书信,以为他已同虞贞商议过,细想之下,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既可迷惑大夏,又能以此为由发兵。
以乐流的身体状况,能撑到婚期已实属不易,陆澈恰到好处地失踪,正可成为最好的理由。
多年前,虞幕提出天下一统的想法,三人皆颔首赞同,实则各凭本事。
柳沅泰在大越权倾朝野,柳家煊赫一时,堪比皇族。
乐芾却告知虞幕,江山将乱,数年后会有大变,大越已有灭亡之兆。
未来谁有绝对的实力,谁就可成为天下之主。
虞幕回想起好友的种种支持,和乐家高深莫测的能力,越发惋惜乐流去得太早。
他郑重地对好友承诺道:“太子夫妇生下的第一个男孩,会随乐家姓,充做乐流之子。”
希望真有那天,一切也如他们所愿。
楚国国君眼眸微动,应下他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