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是说她会“柳暗花明”吗?她难道还没有到柳暗花明的时候,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行,她得逃,继续逃,逃得远远的,到天涯海角去。
对!就这么办,绝不能让他们抓回宫去。
“决定了,我一定要走!”
下一刻,望月已经手脚俐落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衣服,银两,玉咦?
“我的玉佩呢?”望月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丢了贴身的物品。
怎么办,回去找?不行,她连丢到哪儿都不知道。再者,现在回去不是要被太子逮个正著?
可是算了!
她都已经决定离开了,还留著宫里的东西做什么呢?现在还是逃命要紧,那些身外之物,少一件也罢。
收拾完毕,望月背好了包袱,准备夺门而出。
然而,她才刚到门口,门却应声而开。
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看似亲切,实则深不可测的永靖侯宁致远。
他坐在门口,微笑的看着她背著包袱准备出逃的模样,看得她有些心虚。
“望护卫,这是准备去哪儿?”
“侯爷,我出去随便定走,呵呵。”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好假。
“走走?”他瞄了眼她肩上的包袱“带著这么多东西散步,不是很不方便?”
“方便,方便极了!”望月狠狠地点了点头“我是想锻链臂力锻链臂力,哈,对!就是这么回事。”
她来到门口想混出去,却发现宁致远的轮椅刚好将门口堵个严实,她怎么也找不到可以出去的空隙。
“这个侯爷,你可不可以稍微让一下?我想出去。”望月心虚地说。
“你真的要出去?”宁致远做考虑状,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你要是出去了,可别后悔。”
后悔?她留下来才会后悔好不好!
望月想也没想就往外冲。
只要到了外面,她有信心凭精湛的轻功逃走。
不料,她前脚刚一出屋门,一张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脸硬是出现在她眼前。
“姑娘,又见面了!”龙继宁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望月微怔。等等,太子知道她是女的,那么宁致远也应该已经知道了。而他却没有丝毫的诧异,那不是说明她忽然瞪向宁致远“你早就知道我是女的!”
宁致远只是状似无害的微笑着,摆明了耍赖到底。
她早知道这个侯爷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没想到自始至终自己都被人耍。
望月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吞噬了。
为什么不让她走,为什么她还会见到宫中之人?
然而,就在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龙继宁的一句话又让她燃起了希望。
“这位姑娘,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望月一怔,缓缓地回过头,声音有些颤抖。“你不认识我?”
终于有机会正面打量她的龙继宁,因为她的一身男儿装扮一时间依旧怔愣,但更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了。
“我们果然见过对吧?”
知道吗?这偌大的宫廷中,你的存在毫无价值。即使有一天你消失了,也不会有人记得你。
忘记了多久前,似乎有人用冷冷嘲讽的声音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怎会忘了自己在那深宫之中是多么无足轻重,又怎会傻傻的以为堂堂太子会记得渺小的她?
宁致远始终注意著望月的表情,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她被伤害了。然而,和上次一样,她用微笑将伤疤掩饰起来,不顾心中殷殷流淌的血。
“没有!”她坚定的摇摇头,似乎每次疼痛后,她的信念都会更坚定一分。
她离开是对的!反正又没有人会在乎!
“我们根本没有见过面,我只是对公子能一眼辨识出我是女子这件事,感到有些慌张。”笑意始终挂在脸上,却未达眼底。
她是谁,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来。
她为什么而存在?不知道,无论她为自己回答多少遍都是一样。
一无所有,便不在乎失去。
“侯爷,这位公子是你的客人吗?怎么到下人房里来了呢?”她只是淡淡的笑。
“我送你和公子回书房吧。关于我的事,我会尽可能向管家解释。”望月来到宁致远身后。这样他就看不到她此刻显得不自然的表情,只是她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因太过平静而显得极其僵硬。
宁致远感觉到了她隐藏的脆弱,没有阻止她推著他离去。
龙继宁何尝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他只是在思考。快了,就快想起来了。
这表情他分明是见过的。
就是那天,她一个人低著头站在慈宁宫门口,孤零零地益发显得单薄。发现他后,她也是这般倔强地扬著脸,眼中是逼人的光彩。他记得,他特意问了她的身分,那时旁边的人告诉过他,她是
望月推著宁致远朝书房走去,经过龙继宁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
龙继宁却忽然一拍手。
“哈,瞧我这记性!真是抱歉了,十五皇妹。”
十五公主,永乐年八月十五日生,无封号,凤栖宫柳才人所出。
“十五公主?”宁致远颇有兴趣地咀嚼著她的身分。他想不到他一直怀疑是卧底的人,竟然是个翘家公主?
“对,去年进宫拜见母后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因为她当时是公主打扮,所以这一改装,他才险些没有认出来。
他这个当哥哥的的确失职,但其实也不能全怪他。宫内公上、皇子一大堆,皇子还好些,公主他即使是现在也并非一个个都见过。
“她为什么要出宫呢?”从她的表现看来,望月似乎非常抗拒宫中的人和事,并非像是一时贪玩。
方才,在龙继宁叫出“十五皇妹”的时候,那丫头竟然提起包袱就想跑。好在他目前虽然不方便动武,还有老五在场,这才把已经飞上屋顶的她给抓了下来。
恼羞成怒的望月见无路可走,索性把自己关在房里,硬是把他们两个都撵了出来。
“我想,是因为不甘心吧。”龙继宁苦笑。
宫中之事,不曾深居之人不会了解。
他们这些皇子还好些,公主在出嫁之前,则只能幽居深宫。由于一些势力之分,即使是后宫之间也不便随意走动。花样的年华也只能在那座巨大的囚笼中消逝。然后等待,等待父皇在需要政治和亲的时候,会想起他还有这些女儿。
“十五皇妹的母亲是死后才被封为才人的。”龙继宁想起自己当时还问过关于这位皇妹的一些事“柳才人原来只是凤栖宫的一个宫女,后来怀了十五皇妹,皇后不得已才让皇上封了她一个才人,但依旧算是凤栖宫的人。”
“后宫深深,嫔妃间的争斗往往祸及子女,十五皇妹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任何势力可以依靠,也没有亲娘照顾,是凤栖宫的下人将她拉拔大的。虽说是公主,但其实也就是个名分而已。”可以说,公主该有的一切,她几乎没有拥有过。也难怪她会想要逃离。
“你打算怎么办?”思考半晌,宁致远忽然抬头问道。
龙继宁一怔,没想到宁致远会这样问自己。“我能怎么办?”
“不带她回去?”
龙继宁笑着摇摇头“我才不去扮演大恶人的角色。”带她回宫,等于把她再度推进地狱。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不怀好意的微笑。
就算他真要称起恶霸,强抢了人要走,也不过是给了某人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吧。
“四哥,我才应该问,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他没猜错,四哥种种反常表现,应该就是因为十五皇妹吧。
宁致远却是一如既往的从容。
“我?”宁致远微怔“她是我的护卫,我还能怎么样?”也许从一开始,他便不准备放她走。
“还做护卫?”
“现在的情况,这个身分对她来说反倒是安全的。”
龙继宁陷入沉思。的确,依平王那伙人的狠劲,在没有彻底扳倒他之前,实在不该再扯任何人下来。不过他看向另一个方向。
“我想,目前还是有人需要先冷静下来吧。”那丫头铁定会往最坏的地方想,比如他会抓她回宫之类的。
宁致远难得地叹气“我去看看。”
不是他担心,也不是他想去。而是现在让老五去的话,她一定又会激动得不得了。
不过,大概、也许,他也是有一点儿想去的吧。
什么太子、什么永靖侯,都是一堆烂人!
一个个就知道和她一个小女子过意不去。
宫里少她一个又不会死人,干嘛不让她走啊?
不行,她还得逃;绝对不能在遇见师父之前给带回宫里去。
忽然,敲门声打断了她的二度逃亡计画。
“望护卫,我可以进来吗?”还是那个欠扁的声音,好像天塌下来都无所谓。
她当初是瞎了眼,才会以为这个伪善王爷可爱又可亲,如今看来他不但不温柔、不亲切,还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赌气似的,望月硬是不吭声。
“望护卫,你不说话我可不可以当你默许了?”
“不可以!”望月终于忍不住吼回去。
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非要逼著她撵人。
“真的不可以吗?”
不要理他,不要理他!
她就是想把他惹毛了,好看看他会不会把她撵出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刚刚说的是假的了。”门外的声音不断,颇有不屈不挠的意味。
“你够了没有!”望月忍无可忍。“你叫太子死了那份心吧,我是不会回去的,我死也不回去那个地方!”
喊出来后,望月觉得心中的恐惧似乎少多了。原来,大吼大叫也是有助于发泄的。
半晌,门外并没有动静。
走了吗?望月狐疑地望着门口。开门?不行,这一定是那家伙以静制动的计谋,她才没那么容易上当。
果然,不一会儿,门外又传来宁致远不愠不火的声音。
“望护卫,莫非你这是要走吗?”
屋内的望月一怔。
宁致远没有得到回应,索性继续道:“望护卫刚来我府里不久,我们主仆相处也十分融洽,为什么这么急著要走呢?”
“我我没有想走!”屋内,望月急著辩解。她当然不想回宫,她还要在这里等师父来呢。“是你们要我走的!”
“我们?”宁致远的声音依旧淡定从容“若没记错的话,这永靖侯府日前还是由我这主子说了算,但我实在不记得自己曾说过要望护卫离开这样的话”
话音末落,房门被-烈地推开,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来。在确定龙继宁的确不在周围后,黑白分明的眼睛闪闪发光地望着宁致远。
“你真的还要我待在这里?”
见望月如此谨慎,宁致远笑道:“本将军目前还需要贴身护卫的保护呀。”他特意强调“贴身”两个字。
果然,望月面露窘态。
“你都知道我是还”她是女的啊。
“集丫鬟与护卫一身这样好的条件,我何乐而不‘留’呢?”说起来,还真要感谢老管家考虑得如此周到。
听到宁致远的保证,望月眼中的希冀慢慢放大,最后竞映出滢滢水光。
“侯爷,真的谢谢你。”
看到某个傻丫头为了这么点事喜极而泣的模样,宁致远发现自己的心中竟然涌起无限的怜惜。
难道真如老五“假设”的
他,心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