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一热,忙扭过身去拭拭泪。
“不是说只是寻常病痛而已吗?怎么朕瞧着好像生了一场大病,瘦得脱了形,像换了个人。”皇上略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问道。
“妾揣摩着,定是那传话之人怕官家忧心,才往轻了缓缓禀告,想来也是一片好意。且妾已无大碍,官家无需挂心。”皇后握着滔滔的手,请皇上进殿内。
滔滔听了甚是纳闷儿,本以为她会趁此机会,好好的将那张贵妃的恶行告上一状,不想她反而倒替那些作恶之人开解。不过既然皇后如此说,那自然是有她的想法,故而她也未插言。
正殿内虽冷清,却依然收拾得整整齐齐,墙角桌案上梅瓶中,插着新鲜百合花,幽微的香气淡淡溢出来,倒让人平静不少。
杜鹃手脚麻利点好茶呈上来,及至近前,却有些犹豫,带着探寻的眼神看一下皇后,见她点点头,才轻轻搁在皇上面前的山水纹小几上。
皇上端起那名贵的定窑白釉牡丹花纹茶盏,轻啜一口,旋即便眉头一皱,尝出来这茶中略有些受了潮的味道,并非新茶。他又抬眼看看已有些旧色的帘帐,心中一动,看皇后依然面色淡如水,宠辱不惊,眉眼微弯喝着自己的茶,忽得便想到,定然是有人作怪,趁机克扣坤宁殿的用度,弄得堂堂国朝皇后,竟不如那寻常才人体面。
滔滔斜眼打量着,看皇上神色有异,保不齐他想到了被自己废掉后位,出居瑶华宫而殒命的先皇后,便不做声,只看他作何反应。
皇上眼中蒙上一层阴鸷的神色,既心悸又愧疚,渐渐得如坐针毡,将只碰了一碰的茶盏放回小几上,起身道,“滔滔,你陪皇后说说话吧,朕还有些朝政要处理。”
滔滔不想皇上只坐这一会儿便走,不由望着他背影,有些忧虑,这一去是准还是未准解皇后禁足呢?许不许自己回偏殿呢?不由长叹一口气,回过神来握着皇后的手,“娘娘,让您受苦了。”
“哎,这说的哪门子见外的话。”皇后叹口气,终于卸下那敷衍的笑容,露出一丝病态,握着滔滔有些粗糙的手,又向她身上看一看,皱眉道,“我听杜鹃说,你不是被罚到御药院了吗?怎么官家又将你迁出来了?还是,只许出来看看我?我看你连衣服都还没换。”
滔滔这满腔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向皇后说才好,只垂着头,许久才说道,“许是官家听闻娘娘抱恙,心下担忧,才许我出来伺候左右。”
皇后虽是半信半疑,却又寻不到她的破绽。一时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娘儿俩又握着手,亲亲热热说些体己话。没多久,冷清了半年之久的坤宁殿便被接踵而至的宫人踩破了门槛。
先是杨守珍前来宣读圣旨,解了皇后禁足,恢复滔滔郡主封位,又是宫人们来来往往送东西,整理殿内和院子里的物件。
光是各色窗纱,都有十多种花样颜色,什么碧青色,绯红色,鹅黄柳绿,一色一色摆在窗下让杜鹃和金樱挑选。还有拇指粗的山参,灵芝,燕窝,全是挑的上好的,命人一盘一盘端着往坤宁殿送。
皇后面上依然是宠辱不惊的神色,凤目微眯,倚在贵妃榻上看金樱列单子。
滔滔在偏殿看着宫人擦窗拭桌,一时见知画,小余子等人迤逦上来行礼,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等了许久只是不见侍墨,她不问,知画也不说,两人都心知肚明,却只装作不知。闷闷无语片刻,她抬手写了一封信,又塞了一对玉镯,嘱咐道,“把信和镯子都拿去给御药院的尚宫,就说我想要了木荷来坤宁殿当差,望她行个方便吧。”
晚间,她自顾盥洗更衣,并不担心皇上会来,只拥着熏好的绣被辗转反侧。今日皇上见了坤宁殿如此情形,心里多少会有些顾忌,无论如何也要先在皇后那边歇几晚才会来偏殿。
现下要紧的是想个解救十三的法子才好。她想着定是不能直接向皇上请命,因保不齐会弄巧成拙,让皇上怀疑自己与十三有私,必是要先对付那个夏枢密,让十三的消息能顺利传给皇上才行。
她忽然想到那夏竦与张贵妃里应外合,要将自己送出宫的事,她二人既多有串通,少不了会有些蛛丝马迹。想到这儿,她脑中灵光一现,徐姑娘在张贵妃身边多年,这些事定是见了不少,眼下只要能从她口中套出一些,再委婉说与皇上,前朝再想办法让那韩琦发力,能将夏竦扳倒也未可知。
窗外树叶子被风吹得飒飒作响,滔滔心中却一点点静下来,有了眉目事情便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