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玉笛

    粉青河，我故乡的美丽的河。带着古老的传说，载着缤纷的落英，闪着翡翠的波光，一次次从我梦中流过。

    离开故乡很久了，前些日子出差路过，我盘算停留一日。车到故乡小镇，已是夕照时分。我匆匆将行李放入伯父家，便直奔粉青河而去。

    啊！这就是我梦中的河吗？河水虽则依然透明，卵石虽则依然多彩，可昔日宽展的水面，如今怎只有河中央一线涓涓细流？记得童年，粉青河的百米平流可容我与小伙伴们用小石片打数十个“漂儿”到对岸去；多雨季节，粉青河发起胖来，那波澜则像大江一样壮阔。粉青河——我童年的河呢？我怅然若失，且平添一种疑虑。

    蓦地，浅浅的流水里泛起了道道碎银，抬头四顾，见是对岸一家工厂初上的华灯辉映粉水。我不知何时兴建的工厂，可工厂背后那脉酷似屏风的山岗却于我极熟，那是童年嘻戏撵兔的极好去处。岗顶是一片田地，野兔啃了庄稼即躲到岗屏里去，我们就在岗顶投石惊兔，竟常常在岗壁下拾到“猎物”而今，岗顶该是我观赏故园景色的好去处了。

    登上山岗，西眺巍巍神农架，但见远峰衔日，近峦染辉，一条九曲长渠在一色水杉护送下，依村傍堣，逶迤东来。夕照之下，渠水如同一条银龙在翻滚“龙头”只钻我脚下山岗之腹，又从岗下厂房底层鱼贯而出，浩浩荡荡，沿渠跳跃东去，隐身于秀丽的牛角山下

    景致未看到极至，我的疑虑却已荡然无存。岗下的工厂哟，你是一座容量不小的水电站啊！原来是你汲取了粉青河的数十个流量，我还有什么觉得怅然呢？

    在我估算这座电站该是装机多少千瓦的时候，暮霭悄悄弥漫了故园。

    故乡是个小盆地，周围山坡是“盆帮”小镇坞居是“盆底”且不说这“盆底”之夜是灯的世界，灯的海洋，莹光剔透，明澈辉煌；单是那“盆帮”上的千沟万壑，百岭十坡，也是数盏电灯点缀，远与繁星相连，近和小镇争辉；就连数十里粉青细流和电站引水大渠也变成了两条星与灯的飘带一时间，天上地下，分不清哪是星，哪是灯，我深深陶醉了。

    “东侄，回家吧！”不知什么时候，伯父来到了我的跟前“见你许久不归，伯就知道你在这里，可不要被家乡的胜景醉痴了啊！”伯父在家乡教了近40年书，如今退休在家，他晓得不少家乡往事。而今晚，我倒要看他如何给我谈故乡办小水电的现代故事。

    一听我的要求，伯父爽声朗笑，津津乐道；

    “有水就有福呀啊！粉青河横贯保康县西北，境内流程74公里，落差高达200多米，水利资源十分丰富。上世纪80年代中期，国务院将保康列为全国首批100个农村电气化试点县之一，县里组织技术力量，对粉青河的水能资源进行了全面勘测，采取‘资金上、下、内、外多家筹，办电县、乡、村、户（个人）一齐上’的办法，对粉青流域实施梯级开发。各个层次兴办的水电站如雨后春笋，各显其能。

    “眼前这座装机6750千瓦的电站，只是粉青干流的二级电站，上游10公里与神农架接壤处有座装机6400千瓦的一级站，下游牛角山根有座3000千瓦的三级站，再往下游五、六十公里，电站如同长滕结瓜，一个大似一个，六里坪、寺坪、过渡湾、清泉沟这些电站的累计装机容量已突破了15万千瓦。”

    伯父滔滔不绝，颇为在行地列举完县办电站。又说故乡办电，口气变得愈加自豪：

    “仅我们镇，镇、村、户所办的小水电站就有20多处。海拔1600多米的尧子河村，靠磷矿开发积累办电资金，先后在尧子河上办起了三级总装机达4000多千瓦的水电站，矿电结合，兴办企业，成为全省脱贫致富的明星村。村民朱祥吉建的家庭电站，使林涛溪水喧闹了不知多少个世纪的深山峡谷，白天响起了机器，夜晚亮起了电灯，给山里人带来了如意的生活，被群众赞誉为‘吉祥电站’。说起办电的好处，乡亲们有道是：‘小型电站投资少，容易建管效益好，米面加工它代劳，确是山区致富宝’。其实，电在山里不仅仅只限于米面加工，灌溉排涝、炒茶炸油、香菇烘烤、孵鸡饲畜、家用电器样样用的都是小水电之电，这叫‘一业带百业，电使百业兴’！”

    记得小时候，伯父描述故乡典故是绘声绘色，却不料他讲起现代故事来也是这么引人入胜。

    抚今思昔，我想到了广为流传在故乡的古老传说，很久以前，八仙之一韩湘子，在粉青河斩了为害乡亲的鲤鱼精之后，又见粉青两岸山荒岭秃，地瘠民贫，人们愁眉不展，便吹响玉笛，为乡亲们排忧遣愁。

    可是，上下几千年，四乡人民生活依然愁苦不堪，世世代代照明用的都是松脂。即或是我离开故乡的时候，也是“小在河下流，从在山上愁”而今，这些说来像是天方夜谭的旧事，都像梦魇一样消失了。

    纵横几百里，悠悠粉青流。外人说你偏僻落后，故人说人是一块璞玉。在改革开放的新时代里，你得到了雕琢，成为一个玉人，奏起了真正的玉笛——

    那座座电站，不就是支支玉笛吗？

    那发电机的歌唱，不就是美妙动听的玉笛声吗？

    那纵横交错的高低压输电银线，不就是玉笛乐章的五线谱吗？

    那只只五彩缤纷的灯盏，座座生机勃勃的乡镇工厂，不就是玉笛演奏的一串串音符吗？！

    啊，玉笛！你吹醒了沉睡的故乡，奏亮了故乡的村村户户，奏甜了故乡的现代生活，奏出了故乡的崭新面貌

    啊，粉青河“玉笛”我故乡的美丽的笛！